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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水浅难羁仙宫物 ...

  •   阿鹤匆匆赶到旧宅时,已经是午后了。想段非墨久候多时,只怕是要发脾气。

      但结果并没有她料想的这么坏,今天的段四少性子好得出奇,见她迟来了这么久,也只是笑一笑就过了。

      这一番亲切可人的举动反倒叫阿鹤心里惴惴的不得安生。

      之后,两人偕伴去往旧宅后院里走动。段非墨真是心情好,将左右都指给她看,“阿鹤,这一块,我打算开一道渠,引些活水进来,再辟个池塘,里面种些粉色的莲花,旁边搭一座假山亭,夏天里坐在此地赏莲望远,最是惬意不过;然后这里,这边靠墙角处,植一片小竹林,东坡云‘不可居无竹’,可知住在竹林围绕处,是很有些意境的。”

      阿鹤哪里懂他排布的方式,只管点头,“哪里种桃花呢?”

      段非墨笑笑,向后院小门走去。

      他笑起来的时候当真美妙,像是一阵阵春风吹过来,带着零星的寒意,又是温和又是高洁。

      说来,他的眉毛是墨水染就的,眼睛是黑玉点缀的,鼻若悬胆,齿赛珠贝,有哪里不端正有哪里不精致?不止是笑,他所有的言行举止都是动人心旌的好看。

      阿鹤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地看过段四少,以前她的眼里心里都是段墨,后来他们断了联系,她的眼里就都是六夫人。只有今天,她的眼角她的指尖,每一处都能感受到他,段非墨的呼吸段非墨的话语段非墨的动作段非墨的步调,挤得满满的,叫她一时间想不起别人了。

      段非墨:“怎么样?”

      阿鹤慌慌张张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什么也没听到。下人在主子面前走神可是大不敬,可她又实在不晓得他说了些什么,任她再是巧舌如簧,也编不出个玲珑的回答,看来这回子非得给他骂了去。

      见她委屈,段非墨就忍不住伸出手去,稍稍摸了摸她的头顶,“你想六夫人了?”

      阿鹤乱糟糟点头。

      段非墨叹了口气,“我又何尝……待她归来,就用这十里桃花迎接,你说好是不好?”

      阿鹤还沉浸在上一个对手戏中,“你不骂奴婢?”

      段非墨:“骂你做什么?六夫人当你是妹妹,我自然也不该把你当外人看。”

      阿鹤高兴起来,同时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她没来由地想起狐容给她的喇叭花来——一瓣就说明他欢喜你,两瓣就说明他不爱你,你数数这花是多少瓣的?——喇叭花只有一瓣,所以狐容说四少爷是天命注定要爱她,可是,是真的吗?

      这个认真的姑娘,叫段非墨看了觉得新奇有趣。他印象里的阿鹤一直是个胖姑娘,但眼前的却是个窈窕的瘦姑娘。该说她是还没有彻底瘦下来,脸上还带着一点嫩嫩的婴儿肥,显得娇憨可爱。

      怨不得六夫人这样看重她,是挺讨人喜欢的。

      段非墨指着六夫人回来以后阿鹤能给他多说说好话,对她愈加尽心,不仅带着她看了旧宅的布置修整,讨取了她的意见,还带她顺道去了趟畅园,说是取材。

      ·

      原先修葺畅园的京城匠师曾留下一份施工图纸,寄放在畅园最里的听梧声堂里。段非墨要取的材正是畅园的房景布局,少不得要拿这份图纸出来。坐轿往里行,最快也要花费一个半时辰,可是阿鹤不习惯坐轿,段非墨体贴她,就陪着她闲庭信步地一路沿小径走到深处去。

      这样一来,两个人便行得更慢了。

      为取悦六夫人而搁置的宫灯依然流转于此处,每日皆有仆人擦拭点亮。两人一路默默走着,并没有一个想起抬头瞧瞧天色,直到阿鹤冷不防地发现身侧的宫灯已然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她有些不安,“四少爷,这都傍晚了。”

      段非墨贵家子弟,本也没走过这么多路,脚底正有些热辣辣地疼,听她这样说,再抬头一看,见离听梧声堂也不远了,便忍耐下来,“嗯,我们取了图纸就回段府去吧。走着太慢,等会儿我吩咐下人抬轿来,你可不许使性子了。”

      他语气带笑,却叫阿鹤心里吓得着慌,这话里分别是在呵责她任性。可她之前不过是小声一提,并无叫人顺从之意,现在提起来,未免有秋后算账之嫌。

      她的紧张流露在外,段非墨看了就觉得好笑,“你拘谨什么?这宫灯好看吗?”

      阿鹤忙点点头,“好看极了,朔夜就看过,真真漂亮!”

      段非墨无奈地摇摇头,“你不必强要应和我,说真心话不好吗?”

      阿鹤连连摆手,“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奴婢可喜欢宫灯了,六夫人也是晓得的!”

      段非墨稍弯了下嘴角,“嗯,她也喜欢。对了,她可珍视一支青鸾羽?”

      阿鹤琢磨着话里的人儿该是六夫人,可又想不起青鸾羽是什么,“什么……是、四少爷送的?”

      段非墨耳上一赤,“算,算是。”

      阿鹤闭上眼,“她是极珍视的。虽则四少爷不是她的亲生子,但究竟有母子情分在,她自然是放在心上的,四少爷不必担心。”

      段非墨耳上的颜色一下褪了,面色阴沉沉盯着她,隔了半晌才从眼角泛起一丝无波的笑意,“不说这个,这就到听梧声堂了,走得也累了吧?先进去坐一会儿。”

      看他的表情阴晴不定,阿鹤也知定然是自己哪里说错了,只是不晓得到底错在哪一句。

      从听梧声堂内侧取过样式图纸,两人各踞了东西两张主座坐下,段非墨看样式,阿鹤望窗外,之间再没什么不搭界的闲话好聊,气氛越发冷淡,不过须臾,就连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如此僵持一阵之后,段非墨才幽幽启开尊口,“今天太迟了,不如就先在畅园住下吧。”

      阿鹤吃惊不小,“住……住下?该住在哪里才是?畅园外头也没有驿站呀!”

      段非墨笑起来,“傻丫头,就住在畅园里。”

      阿鹤:“可畅园只是个……”话至一半,她自己就想通了。畅园这么大的地方,总不至于寒碜得连间客房也无,再说这里毕竟是段无双将军留用的居所,寻个过宿的地方应当不难。

      段非墨撩开长袍摆,“我同你一起住到客房。二哥有些脾性,不喜欢别人睡他的床,所以才会直到今天也没娶妻啊!”

      他是说笑,也有三分当真,真的是前半句,笑的是后半句。

      阿鹤蠢笨有限,这话还是能听懂的,便点头,“都听四少爷安排。”

      如此商议停当,段非墨唤来下来人,嘱咐收拾两间相邻的客房出来,一应备上酒菜,以供晚餐,仆从应声而去。

      在等候他们过来回禀时,段非墨没的提起一件琐事来,“今早上我在洄楼与你说话的时候,怎么总觉得眼前模模糊糊有团影子?是烟尘?”

      阿鹤心里好一阵紧张,面上却故作悠闲,“是,是啊,是烟尘。”

      段非墨低头看向手里的图样,漫不经心,“该让下人好好扫洒一番才是。”

      ·

      龙二出了洄楼就直奔翡翠落星池而去,在将到时却发现池边已经坐了一个女孩儿,正沉着头看书。

      他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当着她的面蹦进水池里——变成金鱼跳进去应该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可他有些不愿意,说不出是哪里来的不愿意。

      想了好一会儿,龙二还是扭捏地走近女孩儿,“你怎么在这里看书?”

      段敛头也不抬,“干卿底事?”这话她刚从戏书上看来,眼下是现学现卖。

      龙二半点不生气,反而黏糊糊地靠在她旁边坐下,看她一页一页翻书,“这是《龙王列传》吗?”

      段敛仍然不抬头,又舔过一页书,“不,是《柳毅传》。”

      龙二眨眨眼睛,“哦——”他拖长了尾音,有些遗憾地望着她手里的书,“本大人听你昨天夸钱塘君,还当是《龙王列传》呢!凡间果然是没有这本书的吧?”

      段敛可算把眼睛从纸上移开,定定地看住身边的龙二太子,“凡间?你难道不是凡人?”

      龙二自知失言,用前爪捂住嘴,“本大人当然……当然是凡人!”

      段敛像小狐狸一样眯起眼睛,鬼灵鬼灵的模样,“你不认识凡人的字,好端端把戏本子看成列传,世间哪有这么蠢的书生?所以你一定不是凡人!”

      她的论点论据远出乎龙二的意料之外,使得他无从驳起,没法反驳只好老羞成怒,“你这凡人!活过多少年了,竟这等无知!”

      段敛的双手撑着下巴,眼睛晶亮,“听说我段府里头有个星君,莫不就是你吧!”

      龙二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其状的失望,他烦躁地站起来,“你才是星君!”说完,他噗通一声投池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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