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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桃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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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开
放眼望去,整个宅子的周围都种满了桃花。
正是春天,桃花开得正艳,粉色的一片。
迪文现在就蹲在一棵桃花树上。
武林中很多人都喜欢种桃花。
这家的主人瑞王爷曹凡不是武林中人,因为跟武林中的人有些往来,也学人种起桃花来。
为什么不种些梨花杏花,偏偏是桃花。
迪文很不喜欢桃花。
他三岁的时候,家里人请了京城最好的算命师傅来为迪文卜卦。卦象出来,大师只说了一句,这孩子命犯桃花。一个男孩子命犯桃花也算不上什么坏事,可是大师又补了一句,桃花也是他的劫。遇到桃花能躲便躲,躲不过就是一劫。
迪文在这棵树上已经蹲了两个时辰了,腿有些麻。在这一行里,他实在不能算一流。在他经手的179次任务中,有82次出过问题。不过好在他足够执着,最后任务总算是达成了,只是他每次都带伤回来。
混了这么久,迪文知道自己不是干这行的料。他太过善良,太容易被外界干扰。
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师傅不止一次告诉过他。
他知道如果自己更心狠一点,就会更出色一点。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酷孤傲,然而内心里,他还是那个善良的他,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变过。即使杀人那一刻,心里也是悲哀的。
只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谁又能改变的了呢?
天色近黄昏了。
其实这个时辰才是杀人最好的时机。
月黑风高的夜晚太过张扬,让人心揣揣,总会有些提防,不如这样的天,远处夕阳还暧昧着不肯下去,偶尔有风也是暖的,人抬眼,都被阳光晃成金色,微眯了眼。
就等这一刻!
拿刀冲出去的那一瞬间,迪文就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决不会顺利。瑞王爷本来空无一人的身边,竟无端的多出个人来。
“当——”刀剑相交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对方一身白衣,也带着面纱,看不清相貌。
刀剑相击的声音越来越快,王府的侍卫已经开始往这个方向聚集。
要赶快离开这里。
挥出一掌,趁对方闪身的时候转身,没想到对方的身法更快,剑已到了颊边。
低头堪堪躲过,面纱已经被对方的剑挑了下来。
迪文开始后悔接这次任务。
一个杀手的脸被看到,就代表着他一直会被追杀。何况他这次要杀的,是在朝廷和江湖上都很有份量的瑞王爷。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任务会找上了并不算出色的他,他只知道师傅的命令不能违背,哪怕是知道自己绝无可能生还,也要拼死一试。
对方的剑快的可怕,不出十招,肩膀上已经被划了一道血痕。
再六招,这次换作腿。
咬牙硬接了一招,对方大概也没想到迪文会用两败俱伤的拼命招数,略一迟疑,迪文已经窜了出去。
追兵越来越多,唯一的安慰是那个穿白衣的神秘人没有追过来。
身上的伤口很深,血越流越多,体力开始慢慢的流逝了。迪文忽然觉得,在这么跑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就算过了今天,他还是会被追杀。
夜深了,天气开始凉起来。山风大了。
快要支撑不下去了,迪文想着,就这样也好。反正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日子。
每天要么杀人要么被人追杀,很累。
不知道如何向师傅交待呢。
想到师傅,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如果能找到这个人,也许他就可以不必死。
如果说谁能在瑞王爷手上救得了他,就只有这个人。
撕了衣服,把伤口包的更紧一点,迪文往东南方飞奔而去。
夜晚山里的雾气慢慢重了,隔的不远竟然也看不清前面的路。
多亏了这些雾,背后的追兵才没有追到。
只是血越流越多,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到被追兵抓住,自己先死在这里了。
前方是一个山谷,谷口黑黝黝的立着一块大石。
奔了过去,看清了大石上的字,迪文心下一喜。
闪身进去,后面的追兵果然在看清谷边大石上的字后停住了脚步。
落冥天。
如果武林中还有一个人是瑞王爷不敢也不想得罪的,就是这落冥天的主人。
落冥天是这个山谷的名字。它的每一个主人都被称为冥主。
很少有人见过冥主,但提起这个人,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三十年前,赛风盗何赛风夫妇偷了江南林家一本祖传的武功心法,无意中逃到了这里。当时谷口除了有落冥天三个字外,还有另一块大石,上书:擅入者死。
何赛风夫妇当时已经身受重伤,一咬牙闯了进去。后面林家的追兵也跟了进去,后来,再没有人活着回来。
三天后林家的二当家来要人,谷里冥使传话出来,何赛风夫妇已经入谷为冥主所用,今生再不出谷,武功心法完璧归赵。只是林家的弟子对冥主不敬,能给的只是尸体了。
林二当家大吃一惊,派出去抓人的已经是林家的一流弟子,没想到却死在这里,这要如何向大当家交待。
尸体上的伤口只有一处,却也是致命的一剑。
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好快的剑,就算是自己,也未必有胜算,何况,还不知道是不是冥主亲自动手。但就这样回去,岂不是让天下武林都看不起林家。
林二当家也是血性男儿,对前来的冥使只提出一个要求,与冥主比试一场,若是输了,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没想到冥使派出的,却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士可杀不可辱。林二当家心下气愤,却也不好多说,当下动起手来。堪堪过了不到200招,手中的剑已被夺了,林二当家眼一闭,就等对方的剑落在自己身上。
少年回手收起长剑,对林二当家淡淡的开口,“冥主敬你是条好汉,你走吧。只是林家也不要欺人太甚,赛风盗为何要偷你们林家的武功心法?何夫人身受重伤,要你们林家的心法救命,却被你们大当家一口回绝,不过是一本武功心法,当真比人命还重要?”
一段话说的林二当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自此落冥天成了武林中人的保命符。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都会来这里寻求庇护。只是进谷的人,没有冥主的允许,再不能出谷。进了这落冥天,对于江湖来说,就是死人了。人死了,之前的恩怨自然就一笔勾消。
进谷的人大都带了一身绝世武功,或者金银珠宝。几十年间,落冥天势力慢慢增大,一时势头无人能及。只是谷里人都谨遵冥主命令,非有冥主允许,绝不踏出谷一步。三十年间,到也相安无事。
迪文进到谷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雾也慢慢散了。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一条小河流经其中,不知道向到哪里。这谷里竟也种满了桃花,放眼望去,连绵一片望不到尽头。
迪文苦笑,这桃花真是自己的劫吗?就算来到这里,也躲不过。
不远处一栋小木屋建在河边,一个少年正靠在桃花树下小憩。
走过去问路,迪文听见自己说了什么,他看见少年看着自己,但是却听不见声音,他想说的更大声一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迪文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也被包扎过了。一直陪在旁边的少年看见他醒了,很是兴奋,跑出去拉人。
“你醒了?”少年拉了一位大叔过来。
“这里……是哪里?”头有点晕。
“难道你忘了?这里是落冥天。年轻人,你是做了什么事,被逼到非来这里不可?”
苦笑了一下,迪文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里是落冥天,自己终于到了这个只能进来,不能出去的落冥天。
一直静静看着两个人说话的少年突然拉了拉大叔,比划着什么。
大叔笑了笑,问迪文:“他问你,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喝点水?饿不饿?”
看着迪文有些疑惑的看着那少年,迟疑了一下,大叔补充道,“这孩子,不会说话”。
转过头看那少年,长的很清秀,不知道是不是在山林里长大的,身体很结实。清澈的眼睛淡淡的笑着。
“没关系,你说话他看得懂的”。
“我想喝水”,迪文尽量慢的说。
少年转身出去,一会儿,端了一碗水回来。
扶起迪文,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少年看迪文把水喝完。
喝的太急了,有些呛到,少年放下碗来,有些慌乱的看着咳成一团的迪文。
牵动了肩上的伤,又慢慢的渗出血来。
“我没事,我没事”,迪文摇手,笑。
好久没有这么近的接触过别人了,之前的日子,是绝对不会允许别人靠近自己三步之内的。这个少年的身上,很温暖。
很久之前的记忆慢慢苏醒,自己还没当杀手之前,慈爱的母亲,严厉的父亲,一切都像一个梦,一个甜蜜而美好的梦。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床边的小桌上摆了一碗粥,几碟青菜。少年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拿了挂在墙上的外衣给少年披上,怎么这少年还不去睡?走出去看了看,随即了悟,木屋很小,只有两个房间,那位大叔占了一间,而自己占了少年的床。
夜色里的山谷很美,屋边的小河一直流到山谷里,四周很静,只能听到小河流淌的声音和远处传来的鸟叫声。除了这木屋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不正常,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从进入这里开始,自己就是一个死人了,一个死人是不在乎再死一次的。
回屋慢慢把粥喝了,不知是饿了的缘故还是做菜的人手艺很好,普通的野菜也吃得很香甜。推了推少年,看着少年迷蒙的地睁开了眼,迪文指了指床。
少年拿出了纸笔,在纸上写道,“我睡觉不老实,会撞到你的伤口的”。“不会的,床那么大”不由分说,推着少年朝床走去。
床真的很大,虽然两个人都很高,睡起来还是绰绰有余。
少年的睡像一点也不像自己所说,一直很安静,反倒是迪文睡不老实,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粘在别人身上。更尴尬的是,怀里的人已经醒了,正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迅速的放手,爬起来,却因为牵动了伤口,痛得蹲到了地上。少年忍不住笑起来。迪文也只能苦笑,真是狼狈万分啊。
早饭时,迪文已经知道这个少年的名字叫□□。“我叫迪文”,迪文在□□的手上写自己的名字。而那个大叔,是落冥天的摆渡人。
小屋门前这条河,是去往冥宫的毕竟之路。
大叔拍了拍迪文的肩膀,等你的伤好了,我就带你去见冥主。
迪文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跳进面前这条河里,好好的洗个澡。因为一直在逃,衣服已经被划得破烂不堪,隐隐的散发出味道,血也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可是他还是在犹豫,理由很简单,他怕疼。一个杀手怕疼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但是如果你也被各种各样的兵器伤过,并且带着常年不能好的伤,你也会觉得,疼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伤口的痛像小虫一样嗤咬着,一直侵入脑中,无论多么想睡,意识却无比清醒。
看见迪文这么痛苦的犹豫,□□就帮了个小忙,从背后轻轻的推了他一下。“扑——通”,溅起了很大的水花,连在岸上的□□也被淋了一身。迪文发誓,掉下去的那一刹那他甚至清楚地看到了水下石头花纹的形状。
好不容易把头伸出来,迪文大喊:“我不……”沉下去,又挣扎着上来“会水……”再沉下去,水面上只剩水泡。
□□在岸边疑惑,明明水只到胸口吧?等了半天,不见迪文上来。有些紧张的蹲在岸边,正想着要不要跳下去救人,突然一只手从水下伸出来,拉了他一起掉进水里。
站在齐胸的水里,迪文大笑,“要来就一起来!”遭到□□的一阵水波攻击。
幸好迪文和□□身材相似,换好了衣服,就看见□□拿着一堆瓶瓶罐罐和几条白布条走了过来,迪文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拿布蘸了药粉,再轻轻的按在伤口上。迪文努力的忍耐不叫出声来。“很痛吗?”□□用眼神询问。迪文连忙摇头,“不,不痛”,看见□□低头,又轻轻吐出两个字,“才怪”。
大概是感觉到了迪文的紧绷,□□低头,轻轻地吹着伤口。小时候自己撞伤了,妈妈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的呼吸温温的吹在自己皮肤上,有点痒,好像伤口真的不那么痛了。
山谷三面环山,有不少野兽出没其中,平时大家的饭食,除了山谷中的野菜和大叔在小木屋后面开垦的一片菜园,就是打些山谷中的野味。迪文换了一身农夫的衣服,站在地头看着那一堆大大小小的工具发愁。
小时候家里很是富足,再大些成了杀手每天忙着练功,对这些农活是一窍不通的。
学了半天,不是锄头锄不到杂草,就是锄到了菜苗。
大叔无奈的叹气,赶迪文去打猎,可怜了刚种不久的菜苗啊。
打猎倒是迪文的强项。迪文刀法不够好,但经常逃命练就了一身好轻功。山谷里野兽也不少,不长时间,就抓了几只野鸡回来。鸡还没死,大叔见了跑来接下,兴奋得来回搓手,一直想养几只鸡,之前都没能抓活的回来,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驯养成功。
刚好□□划了竹筏回来,迪文跑上去,从背后拿出一只还活蹦乱跳的兔子,塞进□□怀里。“这个给你”。
有些疑惑,这个,是今天的晚饭吗?
“不是,不是,我抓住它的时候,拎起来看,突然觉得它跟你很像,所以就带回来给你玩……”
“我像这只兔子?”□□比划着,伸出两只手指放在头上。
“真的……很像”,迪文忍不住笑得蹲到了地上。
远处的大叔也没见过□□这个样子,放下了手上的活拄着锄头看着□□笑。
狠狠地踹了迪文一脚,□□抱着兔子进了屋。
迅速的出手,又收回,再出手,收回,迪文有些沮丧的看着岸边的竹篓。□□那边已经有好几条了,自己这边还是空空如也。
河水很清澈,几尾肥鱼在迪文身边游来游去,像是示威。
气我吗?迪文干脆把树枝一扔,直接下手去抓。
好像手还是好使一些,迪文抓到了一尾很大的鱼,正想给□□看,肥鱼猛地一个鲤鱼打挺,打在迪文脸上,又蹦回到水里。摸了一把脸,满是鱼腥。只好无奈的看着□□插鱼。
□□插鱼的姿势很好看,就像他打的手语一样,都很美。不知道的人,会以为那是一门武功,像是兰花拂穴手一类。
晚饭就在小河边烤鱼,大叔不知道坐着他的竹筏去了哪里,这些天他总是神出鬼没,但迪文不想追究,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过了半月有余,迪文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于是去和□□学习划竹筏。大叔和□□经常会划着竹筏消失一段时间再回来,然而迪文学习划竹筏却是另有打算。
刚踏上去,竹筏猛地一沉,迪文打了一个千斤坠才站稳。本来以为这竹筏比不得船来回摇晃,看着大叔和□□都是拿竹竿一撑,竹筏就向前滑行,轮到自己,却是费了很大力气。
第一杆下去,刚好插到了河底的石头上,偏偏用力又大,竹竿一偏,带着自己也差点掉到水里去。再下划下去,竹竿弯的利害,偏偏竹筏就是不动。
好不容易划了起来,干脆就在原地打起转。
□□终于忍不住,从迪文背后拿起竹竿,教迪文用力。
来来回回几遍,虽然还不稳,却也可以动了。
放下竹竿,迪文任竹筏自己漂。划了大半天,两个人头上都出了细密的汗。
“□□,等我学会了撑竹筏,就让大叔休息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了。”这样就可以一直陪着你。
□□只是看着他微笑,没点头也没摇头,迪文不知道,他到底看清自己说了什么没有。
迪文开始习惯在这个山谷中的生活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迪文觉得也许之前所受的苦,全是为了今天能来到这里。他甚至觉得什么落冥天,什么冥主只是个梦境,这里只有这个大叔和这个叫□□的少年。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吃早饭的时候迪文就觉得大叔和□□都不太对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果然吃饭后,大叔就对迪文说,“你的伤也好了,跟我去见冥主吧”。
抬头看□□,□□却一直没有抬头看他。
被细细的蒙上了眼睛,□□的手划过他的脸颊,然后,自己的手被那只手握住。很凉,有些微的汗。
安慰般的拍了拍,迪文觉得□□的悲伤不太正常。不过是要见冥主一面,然后,他还会要求回到这里的。
坐上竹筏,开始是一直在河上,再往后,听声音应该是进了一个山洞。九转十八弯,迪文心想,就是不把我的眼睛蒙上,我也不见得能找到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又听见大叔的声音,“到了”。同时手被放开。再摘下眼罩时,身边只有大叔一个人。
整个冥宫都建在山洞里,空间很大,怪不得在外面看一个人都没有。穿过长长的走廊,终于到了冥宫的正殿。隔了层白纱,看不清那个坐在最上面的人。
站在殿下的右护法开口,“巫迪文,二流的杀手,经手了179次任务,有82次出过问题,但是最后全部完成任务”,顿了一顿,“你很执着”。
迪文苦笑,这应该是算作夸奖,还是讽刺?
“因为刺杀瑞王爷失败,被追杀而入谷”。
转过身,走进白纱之后,“请冥主定夺”。
等了白天,不见有声音传来,右护法拿了什么东西出来,交给左护法,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狐疑。
“冥主让你看过之后,自行选择”。
绕出冥宫,原来是另一处山谷所在,四面环山,唯一的出口就是这冥宫。
迪文在这里见到了很多人,很多传说中的人。
那个在卖烧饼的,竟然是失踪已久的血魔。
而那个茶馆的小二,送菜的时候使得步法是失传已久的‘逍遥游’。
只是这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平和,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
也许江湖,本就是个梦而已,现在真实生活着的世界,对于他们来说,才是真的。
“你可以选择在这里生活,也可以选择成为冥使”。
“我可以选择成为摆渡人吗?”
“不行,摆渡人一定要是我们冥宫中人”。
冥宫中人?这么说,□□也是冥宫中人?
也许在这里生活真的很好,可以忘了之前的一切重新开始,但是要怎样才能再见到□□?
转头看见左护法手中的东西,五雷轰顶。
那是一张普通的白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带他去看,让他自己选择。
他认得那字,化成灰也认得,那是□□的字。
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听见冥主开口,因为冥主本来就来不了口。
还是想要确认,“请问□□,在冥宫中是何职务?”
还没说完,已被人喝断。“大胆,竟敢直呼冥主的名字”。
拳握了又握,指甲嵌进肉里,出了血,却感觉不到疼,迪文听见自己说,“我愿意成为冥使。”
从此与那个人隔了一道白纱。
连看也只能偷偷的抬头,然而隔了那层纱,看也看不清楚。
明明很近,却怎么努力,也碰触不到。
咫尺天涯。
当冥使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工作。谷里并不是经常有人来,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收留。进谷来的人,要把自己最珍贵的一样东西交给冥主。
迪文自嘲的想,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呢?也只有这个人了吧?他愿意把自己给他,就算为他死了,也是无所谓的。不是因为他是冥主,只是为了那个叫做□□的少年。
迪文常常想,为什么他会救了自己?想来想去,却全无答案。然而有一天,他终于知道了,虽然他情愿不知道。
那时迪文来落冥天已经一年了。在这期间他陪□□出谷过几次,据说是为了老夫人的眼疾,所以他几次出门寻访名医,却一无所获。
有一天谷里闯进来个人,说是有一件异宝要献给冥主。
是一只在极北苦寒之地的冰蟾,据说可以治百病。
最重要的,是它能治好老妇人的眼疾。
这件异宝本来是瑞王府的,不知道这个人用什么办法,把它偷了出来。
那人只有一个条件,杀了瑞王爷,否则他就毁了这件异宝。
□□执意要去。迪文也要跟了一起去,虽然他功夫不济,但对于杀人,还是他懂得多一些。
临出发的前一天,□□找迪文喝酒。
过了一年,这是迪文第一次可以好好看他。
“有一件事情你要知道,然后再决定去还是不去”。□□写给迪文。
那天他穿了一身白衣,拿一把长剑。
之前迪文从未见过□□动手。
只几个招式,迪文就明白了。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那个一年前在瑞王府伤了自己的人,竟然是□□。
“那时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是该生气,还是委屈?
灵光一闪,迪文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那个雇我杀瑞王爷的人,是不是……是不是……”
点头。
“哈……哈……”迪文笑出了眼泪,抓住□□的肩膀,声嘶力竭,“那时你怎么不杀了我?为什么后来你又要救我?别跟我说你后来不忍心了……”
不敢听他的回答,转身跑了出去。
□□还在原地静静的站着。
雇他去杀瑞王爷的的确是他,那时他听说瑞王府有冰蟾,上门去求。他不能让冥宫的人涉险,只好用了这个计划。他以为救命之恩会让瑞王爷感激之余把冰蟾给他,然而瑞王爷只是给了他大把的珠宝,对冰蟾的事提也未提。
他的确是打算牺牲他的,可是当他挑开他的面纱,他下不去手,这个杀手,竟然有如此天真的脸。
这件事他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他的,只是这一次,他不希望他为了所谓的报恩,而去涉险。
非有冥主命令,不得出宫。左右护法纵然着急,也只能看着□□一个人出谷。
竹筏划的近了谷口,早上的雾还没完全散去,隐隐可以看见那栋木屋,一时种种往事,又上心头。
再近了,才看见木屋门口站了一个人。
“我在这里想了很久”,迪文开口,“我还是决定要跟你一起去,这是我一个没有完成的任务,我要完成它”。
你很执着,他想起右护法的话。也许,是吧。
昨晚他躺在那张以前住过的床上想了很久。想着想着他突然不恨他了。
如果进了这里就是死人,他给了自己重生一次的机会,他还记着以前的那些事做什么。
又是一年桃花开。瑞王府里,还是大片大片的桃花,开得正艳。
不知是不是因为王府丢了东西,戒备森严了许多。
瑞王爷的武功比想象中高出去很多,原来那天就算□□不出手,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的剑更快。
也许,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没有任何人是应该因为别人而死去的,但是人总有千千万万的理由去害另一个人,所以,才会有了杀手这种职业的存在。
□□的剑刺的够深,却不足以让瑞王爷马上死去。
迪文听见自己喊了小心,然后突然记得,他听不见。
桃花,是自己的劫吗?也许那个站在桃花树下对自己微笑的少年,才是自己的劫。
在劫难逃。
瑞王爷的掌打到迪文背上,用了十成的功力。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但是也要拉个人一起死。
迪文奇怪自己还能拉着□□逃跑,直到进了落冥天。
大口大口的血喷出来,染红了□□白色的衣服。
靠在□□身上,迪文觉得有点冷,然而这个少年身上,总是温暖的。
自己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朋友,长大后第一次感到温暖,是来自他的。
□□的泪滴到脸上,很烫,一直融到心里。
一阵风吹过,桃花飘了满天。
桃花落,桃花开,桃花开时君再来。
迪文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到了安吉。窗外是无边的竹海。
大家换了古装的衣服,去寻找那一个江湖梦。
午休,迪文拍完了自己的戏份,四处去找□□。
还穿着杨过的衣服,□□靠着几株竹子,已经睡着了。
依稀记得梦里,自己第一次见他,他就在一棵桃花树下小憩。
迪文蹲下去,轻抚着□□的脸,那句在梦里没有来得及说出的话,终于可以说出口,虽然他听不见也不明白。
我多希望你永远,都是那个站在桃花树下对我微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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