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念》木木乂

2、第 2 章

　　骆邱耸耸肩，拿起筷子就开始扒饭。本来一开始还在等童念，但现在他知道对方这会儿是不会来了，于是他专心致志地认真对付起碗里的红烧排骨来。
　　萧迟叉手坐在对面的椅子里看着骆邱把最后一块肉咽下肚，自认为自己从始至终保持了极端的冷静，就算骆邱抹抹嘴端起盘子准备离开时，他都只是紧握着拳头低低说了声：“回来。”
　　骆邱以极度曼妙的姿势一百八十度转身惊讶地瞪圆了眼：“诶～～～难不成……萧大少你有事找我？”
　　萧迟发誓他当时绝对没有想打人，他只是单纯地考虑着是不是要把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混蛋灭在这里。

　　“所以说……就是这样嘛…我们只是玩了个游戏而已啊。”骆邱很是无辜地望着萧迟发黑的脸，很难想象面前的扑克脸在不久前才大大“风骚”了一把，“真心话大冒险知道吧？喏就是那个…输家二选一之类的。”
　　萧迟此时已经不想去吐槽“为什么你们两个大男人会玩这种游戏”了，他皱起眉，片刻沉声道：“童念输了？他选的什么？”
　　“就是后来找你的那个嘛….他还真老实耶，愿赌服输。”骆邱打了个哈欠，“就是这样了萧大少，你现在取证完毕了吧？”
　　萧迟没有回答，骆邱拍拍他的肩，对方仍旧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喂你傻……”骆邱有些疑惑地走近萧迟，就听见对方生涩的声音：“所以他就愿赌服输地来找我了？难怪看起来像要了他的命似的，知道难堪还要做，他是傻的吗！？”
　　接近于咆哮的低吼让骆邱不由有些发愣，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很微妙的感觉。萧迟仍旧没有转身，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隐隐可以看到略微发白的指节，微显急促的呼吸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僵硬地绷紧。
　　“大冒险……那个混蛋以为自己几岁啊！原来只是……大冒险而已。”萧迟难受地闭上眼睛：那自己像傻子一样的心跳又算什么呢？欣喜若狂地想当然，结果从始至终都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闹剧。

　　骆邱皱眉看着萧迟渐渐走远，咂咂嘴，喂喂……萧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你那样失魂落魄的背影很明显在暗示我猜对了嘛！”骆邱此时被不知道是高兴抑或是其他什么的感情所充斥，脑海里突然闪过少年抿紧嘴唇，涨红着脸在自己面前吐露心事的样子，不知怎的竟忽地生出一种强烈的酸楚。
　　“可以自私一回吗？”他小声问自己，忽地失笑：什么时候他骆邱也变得这样优柔寡断？
　　“那家伙还没吃午饭吧……”之前萧迟在食堂的突然出现明显对童念造成了极大威慑效果，以至于他没敢进来。
　　“真傻。”下了结论后骆邱转了个方向便往小卖部走。
　　“我也是。”

　　骆邱手肘指着身后的台阶，饶有兴趣的看着蹲坐在他不远处的童念。小家伙愁眉苦脸的捧着自己刚去买来的面包，老半天也扯不开外面的包装，最后叹口气，只呆坐着也不动了。
　　骆邱脸上笑意更浓，索性整个人都半躺在台阶上看着面前的人变化石。
　　“骆邱……”半晌前面传来闷闷的声音，“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骆邱仍旧像先前那样靠着，没有回答。
　　“萧迟他……该不会是很生我的气了吧？”少年的声音逐渐变得发颤，骆邱皱眉，抬眼就对上对方已经有些发红的眼睛。
　　“啊……可能吧。”骆邱忙别开视线随口回道，在心里却早把自己骂了个百来遍，平时一贯的油腔滑调在这会儿一看到童念就马上缴械投降，真不知是犯的什么冲。而童念又不说话了，静静转过身去继续石化。
　　“那个……咳……”骆邱干咳一声坐过去，“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吧，我看他说不定只是想找你问清楚呢，而且……”
　　“怎么会，”自嘲一般，少年忽地笑笑，“萧迟他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表白，我…我们都是男的……没可能吧，那样的萧迟。”
　　永远都是最优秀最骄傲的萧迟，高高在上仿佛无法触及，那样让他喜欢的……萧迟。
　　很轻微的颤抖从童念瘦削的肩扩散到全身，内心痛苦地挣扎着好似要将他撕扯入矛盾的深渊。骆邱没有多想便伸手揽过他，“你还真是个笨蛋啊，萧迟他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理由拒绝你。其实那个混蛋早就喜欢你了吧，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没有发现啊！”在心里这样念叨的骆邱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你啊，我也变成了个混蛋。”
　　这样想着，骆邱也只是揉了揉怀中少年修剪得细碎的浅发，轻叹口气，闭上眼将他搂得更紧了。
　　“啊！”怀里的身躯猛地一颤，骆邱疑虑的睁眼，正对上站在两人身前如冰山一般的萧迟微眯起的眼。对方一句话也没说，但骆邱可以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被那森冷的眼神凌迟的体无完肤。
　　恶寒袭来。
　　骆邱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萧迟就已经生硬地一把将童念自他怀里拽出，不顾踉跄着完全处于惊慌失措的错乱状态下的童念，几步就跨下了台阶。
　　“不妙啊…萧大少狂化了……”老半天骆邱才憋出了这么句，吐吐舌头也走了下去。

　　童念觉得自己的心脏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了。但是他身旁的萧迟却明显不这么认为，从刚才把他死死抓住一直扯到这个角落为止，对方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就算现在也只是黑着脸冷冷盯着他。童念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被萧迟故意带到无人处，接下来准备把他痛打一顿的了。
　　不过童念也想得开，大不了被打了让萧迟消消气，这件事也就当它……过了。
　　“可以吧？”那一瞬间童念这样问自己，“这样其实真的就……可以了吗？”
　　“你到底怎么想的？”正胡思乱想着的童念忽地听到萧迟开口不由得一怔，纳纳抬头看向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萧迟。
　　童念本来并不矮，但在萧迟面前却总是不由生出“同志仍需努力”的感觉。他不止一次傻傻盯着男生想着“萧迟真是‘高’深莫测啊”。不过此刻他什么也想不出来了，萧迟的话一字一字狠狠敲击着自己本就早已懦弱得无处可藏的心，让他无处可逃。
　　是啊，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只是小心翼翼地像宝物一样悄悄珍藏起来的心情，为什么又非要像傻瓜一样忙不迭地捧到对方面前呢？最终还是因为心底那个小小的，带有一丝私心的自己有所期待，怀着那么奢侈的一丝侥幸，期待萧迟可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不过果然……还是不行。
　　是啊，怎么可能成功。童念忽地发觉自己原来那么可笑。
　　扬起头静静看着萧迟仍旧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童念强迫自己压抑住发颤的嗓音，轻舒一口气：“对不起，是我不对，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就贸然这样做。你就当这是一个玩笑吧，或者你当作没发生过也行。我会注意的，以后绝对不会再用这种无聊的事来烦你了，请你原谅我。”
　　对不起，所以至少我们还能做朋友吧。
　　童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着说完的，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是什么呢？他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
　　说完刚才那番话像是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坐下，他是真的累了。
　　没吃午饭肚子饿得疼，那种疼痛在他身体里不断地滋长蔓延，轻轻用手顺着肚子一直往上，啊，是了，就是这里，好疼。发凉的掌心感触到的是一阵一阵很重很沉的跳动。
　　是心。
　　“童念？”恍惚间，面前萧迟的脸显得模糊不清，童念用力眨了眨眼，眼眶湿湿的。
　　为什么皱眉呢？果然还是让你厌恶，被讨厌了啊。
　　自暴自弃地想着，童念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童念你起来。”萧迟的声音变得很急促，单手一拉就把他扶了起来，“跟我回去。”
　　“没关系，”童念抹抹脸，“我自己可以。”
　　萧迟没理他，抿紧嘴，架着他的手却愈发用力，霸道地拉着跌跌撞撞的童念往回走。童念使劲往后一退，挣开了萧迟。对方拧紧眉，有些哑然又有些着恼地瞪着他。
　　“我自己可以，谢谢。”不敢直视对方错愕的脸，童念侧身就往外跑。手臂突然又被抓住，腕间传来的触感烙得他生疼，回头看见萧迟深冷的眸子，眉眼间竟有些焦躁。
　　童念深吸了一口气：“求你。”
　　至少留给我最后的一点尊严。
　　萧迟直视着他，像是想从他眼里寻找出什么，童念不敢再停留，抽出手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知道要是再多留一会儿，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