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子丁

2、炎夏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日子继续匆匆流过，歆然准备将行李收拾打包，班里已经有人离去，歆然决定把大件的东西邮寄回家，小件的随身携带就好。回去的路途要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她一个人提不了太多东西。

　　隔壁的隔壁的李倩要寄东西，有男生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歆然听出那里面有孟远，她推门出去，看见孟远和几个男生在帮李倩拿东西。

　　“孟远!”歆然叫住他，孟远回过头，看到歆然微笑，“嗨！”
　　“孟远 ，我也有东西要寄，你改天也帮我搬下吧！”
　　“好！”孟远笑着回答，“收拾好了给我电话！”

　　第二天歆然打给孟远，让他帮忙把东西搬到邮局，孟远很快就过来，寄东西的人很多，他们在烈日下排队，歆然低头整理包裹，微微皱眉，“应该带把伞出来的，今天的太阳好大！”

　　孟远看了看她，举起了手中的背包，遮挡在歆然的头顶，只有一片小小的阴影，正好挡住照射在歆然脸上的阳光，让她不再被阳光照到。
　　歆然没抬头，认真的把东西塞进箱里，突然觉得天气很凉爽，心里有清风拂过，温柔的，让她燥热的心冷静下来，嘴角控制不住的上翘起来。

　　即使很多年后，歆然回想起那天的阳光，仍然会微笑，不是她一直的习惯性的礼貌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暖带来的笑。
　　那个夏天的天空很蓝，太阳很大，火辣辣的照在她身上，可是她没觉得热，阳光就那样直直的照进她的心里，温暖明亮，很久很久。

　　晚上寝室里只有歆然和小喜在的时候，歆然躺在床上，看着这那块她看了四年的天花板发呆许久，终于说出口。“小喜，”歆然轻声的说，“我想把他留下。”

　　小喜很冷静的回答她，“谁？孟远么？好啊，我看见你那天晚上挂在孟远身上了，呵呵，都这个时候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小喜，我知道现在才明白已经太晚了，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了！”

　　“歆然，我们在这世上总是身不由己的，虽然来不及了，但总还是可以留下一点回忆，去试试吧！”
　　“小喜，你为什么不拦我？”

　　“为什么要拦你呢，歆然，虽然我对孟远的印象并没有太好，可是大家马上就要毕业了，你已经有工作，还有青宇，也许很快你就会和他结婚了，而孟远也有他的女朋友，这个时候，你们还能怎样，留下他，也不过是一次美好的回忆罢了，有何不可？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小鹿的，你知道她对孟远一直有难以理清的感情。”

　　是啊，有何不可，歆然闭上眼睛，孟远的眼神里有她从来没见过的温柔，也许是她一直忽略的，也许是她从四年前知道他有女友后就不敢再去深究的，无论怎样，他和她，终是毕了业要各奔东西的，如果留下他一次，也是好的吧？

　　她开始有点懊悔自己那晚的退缩。

　　“小喜，我们去喝酒吧，不醉不归！”
　　小喜哈哈的笑，“好啊，我也想知道醉是什么感觉。大学四年来，除了散伙饭那天，我们都还没怎么喝过酒呢！”

　　歆然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茅台，是她本来买来孝敬老爸的。

　　两人出了门，在学校附近找了间稍微有情调的小店，叫了几个小菜，晚饭已经吃过了，并不饿，只是每人一小盅的喝着。半瓶酒下肚，两个人都还清醒。

　　歆然说“小喜，原来我们的酒量还不错，这么多酒都不醉！”
　　小喜说“是啊，真是神奇！两个人太寂寞，看看小鹿在哪让她也来吧！”说着拿出电话打给小鹿。
　　挂了电话，小喜看着歆然，神色沉静却暗含深意,“小鹿和孟远还有几个人在一起，等下都过来。”
　　歆然微笑，“好啊，没想到会看到他的，这算不算歪打正着？”

　　孟远和小鹿很快就来了，孟远很自然的坐在了歆然旁边，歆然笑着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干杯！”
　　大家都举起杯，“干杯！”

　　歆然一直微笑的坐着看着他们聊天，直到她的笑容渐渐扩大，眼睛也眯起来，头开始有眩晕的感觉，靠近孟远，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孟远，给你看我家的照片”，歆然拿出手机，费力的翻出家里的照片，“你看，这是我家，”然后手一松，就失去了意识。

　　等歆然再有知觉，孟远已经把她拦腰抱起在往外走，她听到孟远轻声说“你们拿着她的包，我抱着她。”然后是夏夜的风吹来，歆然没睁开眼，但知道他们在回宿舍的路上。

　　“停，停下...”歆然轻声的说，孟远以为她不舒服，忙放她下来。

　　歆然倚着他，却不动，听见小喜在前面说，“走吧走吧，咱们先走，让孟远看着歆然就行了！”于是几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歆然还是安静的靠在孟远的怀里，什么也不说。

　　孟远低下头，轻声问“歆然，你怎么样，还好么？”
　　歆然轻声的说，“孟远，孟远，孟远...”
　　“我在”孟远的声音也轻轻的,“我在,我在...”
　　“孟远,我们不回去了吧!”歆然的声音仍是轻轻的,“孟远,我们可不可以不回去...”

　　夏夜的风还是凉凉的,小路上的路灯昏暗,只有树叶沙沙的响声,歆然头晕的厉害,可是神志却清醒的出奇，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歆然！”孟远终于开了口,“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他又抱起她,继续走下去,歆然窝在孟远的怀里,酒精的作用下她的四肢都很无力,她知道这个胸膛的温暖以后她再也感觉不到了,错过了这次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进了校门,离宿舍楼越来越近,歆然像是从梦中惊醒，不肯再走。

　　“孟远,孟远,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应该在一起的...”歆然贴在孟远的耳旁,轻声的呢喃。

　　孟远停下来,叹息,在路旁的椅子上坐下,仍旧抱着歆然。

　　“歆然...我要对她负责,我不能...我们这个样子，我已经对不起她了...”
　　孟远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歆然仍然在他怀里,却感觉夜风愈来愈大,她开始有些冷。

　　“孟远,孟远,为什么没早一点遇到你？孟远,孟远,我要嫁人了,你知道么...”
　　“歆然，如果早点遇到你，该多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这样拥抱着,歆然仍旧闭着眼,仿佛睡了过去，无论如何，此时此刻他们属于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孟远的手机突然响起,孟远接了起来,歆然听见他说“哦你们没带钥匙,好,我很快回去！”
　　歆然还是沉默着,孟远低沉的声音在歆然耳边响起,“歆然,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送钥匙.”

　　他站起身,抱着歆然走到到宿舍楼下,放下,歆然站住了,却仍不肯睁开眼睛,不睁开眼睛去看，一切就都还没结束，还可以自欺欺人。

　　“歆然,你睁开眼睛！”他摇晃她,“不要这样!”声音中开始有隐忍的愤怒和哀伤。

　　于是歆然终于睁开眼,看着孟远,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她微笑,轻轻放手,跌撞着进了宿舍。

　　终于还是太迟了么，那么，就这样吧。

　　扶着楼梯摇摇晃晃一路回寝室，发现小喜和小鹿还没回来，想起自己的包还在她们那，借了手机打给小鹿，小鹿说“我们在操场上，你要不要来？”
　　歆然说“好，我要我的手机打电话。”

　　歆然在操场上找到了小鹿和小喜，小喜什么都没说，只默默递上了包包。
　　三个人躺在操场的草地上，夏夜的星空闪烁迷人，歆然觉得头还是晕的，星光时而明亮时而迷茫，拿出手机，已经有四五个青宇的未接来电，她拨通了青宇的电话。

　　青宇的声音传过来，"歆然你怎么不接我电话！这么晚了你去哪了?我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急躁严厉，像老师在教训学生，父母在教训孩子，唯独缺少爱人之间的温情和耐心。

　　歆然轻声回答，“去和同学吃饭了，忘记带手机...”

　　青宇还在说着什么，歆然听的越来越模糊，她只是轻声的对着电话说，“青宇，我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
　　青宇那边突然安静了，过了一会，歆然听到他温和的说，“歆然，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歆然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感觉呼吸困难，挂断了电话。她想，原来承诺也不是那么难。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歆然已不记得前晚是怎么回到的寝室，她起床吃饭收拾行李，似乎一切照旧。

　　距离离校，只剩下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