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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缅怀之初 ...

  •   一条宽广宁静的林荫马路上,鲜少看到有车辆人群的经过,显得清落幽闲了不少。
      这里以前是片人流较为混杂的贫民区。黄土杂堆、房屋简陋,参差不齐的土路两边随处可见三三两两一扎堆的地摊贩。只要稍有手推车或三轮车经过,就会扬起阵阵久久不散的沙尘土肆意飞扬。是属于那种三不管的混杂地界,社会低等公民的品性在这里屡见不鲜。
      十年的岁月变迁;十年的光阴流转。
      如今,这里早已焕然一新。
      抹去了之前丑恶嚣焰的狰狞;换上了和谐娴静的清雅。
      有时,当你回头去找时间,它却已然不记得你了。
      森曾经对她说过,当初东方世纪标下这块地皮是要用来建筑一座中高名流人群的私家别苑区域和私人聚会场所,可是当少爷亲自来这里实地考察一番之后,决定将这里一分为二,其中大部分用来建造东方世纪新的仓库储存基地;另外一小部分则用自己的个人账户从公司到手买下,保留它原有的样子。
      而这条林立的许多梧桐与槐树的绿荫长道,横介于仓库和她十岁之前一直居住的小土屋中间,像是一排排魁梧的卫士高耸于前面保护着她怀念的过去。
      他真有心啊!
      什么事都会细心的考虑到她,只要是她想保护(在意)的任何事物,他都会默默地替她守护着。
      穿过排排树丛,一间非常矮小简陋的土屋子历然在目。
      那是她的小屋。她居住过的。
      五岁时,被孤儿院一个陌生的女人带走之后,她们就一直居身在这里。
      那个女人的脾气很怪,对她好时会买很多好吃的东西给她,还会在睡觉时讲故事给她听,不过那些故事她都听不懂,而女人却自顾自的边讲边笑,笑完后又哭,她怕极了就捂着耳朵大哭。见她哭,女人又会徒生怜爱的抱她入怀温柔的哄她入睡。甚至为了让她可以上学,在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们中间周旋续筹学费,与他们勾肩搭背打情骂俏,之后又被那些饿鬼的婆娘们联手上门追打。年纪小小的她,被这一幕吓傻了,好几次夜里她都偷偷地溜了出来,却又被女人冷冷的抓了回去扔到墙角处,逼她开口叫妈妈。她不肯,挣扎中还抓伤了女人的脖子,女人恼了,越加抽打她小小的身躯。可无论女人怎么对拳脚相向,她也始终没有开口叫她。在她心中,母亲的概念不是这样的。
      最终,女人以为她是个哑巴,便丧气的将她用锁链锁于漆黑的门外。
      那个时候她叫千默,是女人给她起的,因为女人从来没有见过她开口说话。

      直到......
      那个叫楚夕的小男孩的出现。

      一把布满了铁锈秽迹的铜锁,将小土屋两扇早已干裂枯朽的木门紧紧锁着。
      姚千语湿润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轻轻地推开和墙身已经分离的木门......
      因为年久枯朽及虫蚁腐蚀的缘故,木门打开后失去了被禁锢的平衡,失重的倚奇在门柱边。土屋里,一股发霉发潮的尘土气味弥漫其中,中间一张残旧不堪的小四方桌子,散落于各个拐角墙边的木凳、碗筷,还有砖块稀泥砌成的一张蝼床......
      这里无论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历经百年沧桑的古人遗址,酸旧陈腐、破蝼不堪。可是,这里有过她童年时最深刻的记忆,不光是女人的阴晴不定,还有她的...惺惺相惜......
      千语捡来地上损坏的木凳腿,在小四方桌子下面刨开一个半米深的小坑,小坑里面藏着一个用来腌菜的的土坛子,打开上面的盖碗,一股更加浓烈的霉酸味道冲鼻而袭。里面有些破旧的小人卡片、几支干裂的铅笔、一个木刻小人儿、几颗沾满泥土的弹珠和一条易拉袋子包裹的童装小洋裙。这些,全是她最珍贵的记忆,还有她项间的那条吊坠......
      自孤儿院来到这里后,女人总会隔三差五的发疯一次。只要女人一发疯就会很狰狞的逼她叫妈妈,可她从来都不肯屈服,只是用倔强的眼神看着女人。女人沮丧极了,每每都会将她锁在门口的木堆旁边。直到六岁那年,隔壁荒废的弃房里住进一对祖孙,他们以拾荒为生。每次见她被锁在门外,那个小男孩就会在半夜没人的时候偷偷的跑到她跟前塞给她一个馒头或是一碗稀饭,然后傻呵呵的乐着嘴巴期待她把饭吃掉,而她却总是把头埋在双膝上不理会他的好意。
      时间久了,他们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还把自家一些好吃的东西偷偷留下拿给对方吃。小男孩老是呼扇着没有门牙的嘴巴笑她不如自己认识的字多,他漏气的大嘴巴总会喷的她满身都是口水,她则是站得老远也傻笑一边。
      后来,她才得知小男孩叫楚夕,大她三岁。那个他叫奶奶的老人不是他的亲奶奶,只是出于善心收留他而已。他是被人贩子拐骗,最后又自己逃走的流浪儿。
      原来他们是同命相连啊!
      小小的她,对他的遭遇感触很深。在一群大人堆里生存流浪历经了那么多惊险的他,还可以这么乐观积极的面对生活,而自己有什么可哀怨的呢?以哀怨来博取同情吗?
      不!她要用自己的努力来争取更好的生活。
      暗暗誓下决心,女人送她上学,她会好好学习,也不在反抗惹得女人生气,她会听从女人的话。除了--叫她妈妈之外。
      很聪颖的她学的很快,是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很多同学都不喜欢她,觉得她傲,对谁都不予理睬。可是她不在乎,她的任务的学习不是交朋友,就算要交朋友那已经有一个了,不需要再多了。她把自己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都会毫不吝啬的一一教给小楚夕。他们一起学习、一起玩闹、一起穿过热闹的市集去看新奇有趣的事物;他会在校门口等她一起回家、会在她被一群同学欺负时与那帮人干架、会抠出拾荒倒卖下的钱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也会在她参加校文艺表演没有件像样的裙子时,砸坏大街道的橱窗偷出漂亮的小洋装给她,被人抓到后又抽卖自己的血来赔钱。
      他喜欢她喋喋不休的给他将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和趣事,也喜欢她气翻了自己也学不会的那些让人头疼的数学题,即使有时他是故意逗她的。他喜欢她的笑,她说话的样子,给他捉弄后被她追着扁的打闹。
      他给她起名--千语。
      她生气。自己有名字,一个就够了。
      他说喜欢她像个小鸟一样整天唧唧喳喳个不停。千默不好,总是不爱说话,会憋死的。
      她干瞪了他半天,然后噗嗤一下笑了。
      从此,她的书本上换上了新的名字--千语。
      就这样,时间匆匆而过,一划就是三年。喜与泣;苦与乐,都味在其中。

      九岁那年,他们看似平静的生活悄然起了变化。
      收留楚夕的那位老奶奶去了,十二岁的楚夕又变回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儿了。许多这块三不管地界的混混拉帮结派、斗凶斗恶专拉一些小弟扩充实力,楚夕很不例外的被找上,但他不肯加入,便成了众人讨打的对象。慢慢地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燥,也不爱说话了,甚至是她也不例外。他总是刻意的躲着她,又总在离她上学的地方附近与一帮混混逞凶斗恶。好几次,她在他荒弃的家门口堵住刚打完架回来的他,满身的踢打脚印和随处可见的抓痕看得她愤怒。她问他为什么不学好?为什么不理她?为什么要和一帮混混整天纠缠?而只是冷眼不羁的冷哼了声,就又跑出去了。
      他们的关系渐行渐远,加上女人的呵斥与阻扰,他们几乎从此再没有说过话了......
      只是没想到,一年之后的变化更加彻底的淹没了他们之间的关联。
      十年前的一个夜晚,一阵剧烈的敲门声过后,隔壁传来东西被砸碎毁坏的一通乱闹嘈杂声。那晚,女人紧紧地抱着她,死捂住她的嘴巴没有开门,更没敢出声。第二天,便看到隔壁楚夕家被完全捣坏了。一通稀烂,一片废墟。
      她被吓呆了,傻傻地杵立在那堆废墟前鸦雀无声。而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拾好了衣物,慌忙的要带她离开。她不肯,楚夕还没找到,这样要走去哪里?以后他要是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屋子被弄成这样,昨晚一定来了很多人,他们找他做什么?还把他唯一能栖身的地方弄成了废墟......他会不会已经......
      她不敢往下想去,哭闹着求女人不要让她离开。那是她第一次向女人屈服,第一次向女人下跪,第一次答应开口叫她妈妈。可无论她怎样哭闹,眼泪渲染的大片土地,还是被女人无情的拽走了......

      爱薇尔古堡。她从孤儿院被抱出来的第二个栖身之所。
      女人将她从盲区带进这里后,就如与外界隔离般失去了联系。整个古堡坐落于一个山顶处,通往外面的山路延道何其悠长、何其婉转盘旋,没有汽车的代步,没有熟悉的路型,根本就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她只有乖顺的乞求女人帮她打听楚夕的情况,并以认女人为母亲作为报答。可是,女人只会敷衍加搪塞的哄弄她。加之一年后爱薇尔古堡的男女主人相继离开,不久女人也莫名无踪,她就更加孤立无处了。
      女人的无故失踪,寂的父母哀婉别去,这一层复杂又错乱的关系带自然就作罢了,她也就没有死皮赖脸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和用途了。当她收拾好残软准备离开时,年少的东城寂冷眼凌厉的向她宣告:爱薇尔古堡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 包括你!
      那年,寂十六岁。父母的离开,使他如同失去了整个世界般孤寂绝望。便在父母周年祭奠之日改了名字--纪即寂之。
      大概自己也不曾想过,从女人带她踏进爱薇尔古堡的那天起,一晃便是十年。期间经历过太多的动荡与变迁。直到五年前,寂买下了整个盲区并将这里建立成为东方世纪的仓库基地,才免于盲区沦落为垃圾处理场的命运。纵使这些年来,她只要一有空就会往这里跑。她希望,这里会有奇迹出现,会有人再屋子里找寻过去;会有人立在屋前等着她,告诉她:我是楚夕,我回来了;或者...或者有些许的线索示意她需要继续等下去的理由......可是,一无所获,得不到。得不到她梦里出现过却模糊不清的场景,每每都是失落而归。
      十年了。
      一切都变了样子。
      即使你历经艰苦的抓住了时间的尾巴,它也不可能带你回到从前。
      人有时真的很脆弱很无助,似乎可以被任何事物所摆弄着。
      尤其是--时间。

      吊坠被握得温润光滑,千语慢慢取下脖子上的吊坠,眼带流连的将它放在一个小盒子里,轻轻放到那堆装满了童年珍贵记忆的土罐中。就这样吧!或许这样才是对过去,对那些不可能再回来的人,对一直默默等待你、无论风雨都始终在你背后保护着你的人,还有...对自己......最好的缅怀。
      那个吊坠是楚夕送给她最后的一件东西。
      是他偷偷积攒的拾荒换来的钱,又跑到闹集地摊上用那一元钱买回来的。一个极为普通的橙色小石头的锁坠。其实,小锁坠还带有一把小钥匙。那把小钥匙楚夕自己留下来了,只将这个小锁坠送给她。十年间,它不从离开过她。
      把土培好成原来的样子后,又将土屋锁好,一如来时的样子。
      千语轻轻拭去眼角上的残泪。这样算是给过去最好的祭奠,也算给未来最好的的交代。那些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会深深地封在心底里看不到的地方。
      永远活在却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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