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雨逸湖》starry

4、第 4 章

　　四、
　　逸湖斜斜地靠着大石，脸色明显比刚解开封印时好转不少，只是气息依旧不平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玉瓶中积蓄的是天地间极为清灵之气，对人可以起到延年益寿之功效，但于鬼却是能化其戾气的一贴猛药。

　　再次回到玲珑泉畔居然已是另一番光景。逸湖受伤了，落魄而憔悴，但这样仍然无损他的俊颜。他只是缺少力量而已，只要他愿意，逸湖还是可以在这片密林中过着与世无争的悠闲生活——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逸湖，算了吧。我们杀不了姚筠悦了……沈星沉说的话其实有道理，你一直怀着怨恨生存，这样子对你不好。”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为什么你相信那个道士说的话？还是你后悔帮我杀人？”

　　“我没有后悔。”摇了摇头，为逸湖做事我不曾感到后悔。我的快乐简单而卑微，只要能得到逸湖的重视我便得到满足，无论是什么角色。而这点，逸湖他给我了，我在他的身边独特地停留在一个角落，没有人代替我。

　　他利用了我，而我依靠了他。彼此得到了需要的东西，所以我不后悔。

　　看见我摇头，逸湖似乎很高兴，但这一丝喜悦太过朦胧。我来不及捉摸，只是觉得他欲言又止。逸湖的心思果然不是我所能捉摸，他眼神里的光渐渐暗下去了，然后他忽然紧紧地抱住了我。

　　那片冰冷而柔软的唇重重地压在我的唇上，我一时间忘记了如何去呼吸，逸湖的吻强硬得让人没有后退的余地。唇舌纠缠间一颗细小圆滑的药丸就从逸湖的口中送入我的体内。只在刹那，我已感觉到身体的异样，那种像是让血液倒流的窒息感让我极为痛苦。我一把推开逸湖，脸色如他同样苍白。

　　“你对我下毒？”“我不喜欢你听从姚筠悦儿子的话，这就是惩罚！不要小看这颗小小的药丸，这种毒叫‘连心毒’。让你的剑沾上姚筠悦的血去吧，否则不要怪我无情——”

　　这一次，我是真的想笑了。逸湖他什么时候曾对我“有情”？我竟不知道呢……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违背他的话，只是希望能够留在他身旁，仅此而已。我从不敢奢求他能多爱我一点点，所以我也从不敢向逸湖说出我爱他。

　　但是我用我的眼，我的笑，我的顺从，我的一切都在向他说着：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可惜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信任我，又或许他再也不会信任任何人。从他死去的那一刻起，逸湖的心就不会再属于任何人，没有例外。

　　我转身飞快地奔跑着，这一刻我是真的想什么都忘记了。

　　天下之大，其实我已没有地方可去，不知不觉中我偷偷回到了姚宅。我想见沈星沉，也许是因为他是个总能让人安心的男子，而我正需要一点安慰，就像是个伤心欲绝的孩童去寻找一块让人破涕为笑的糖果一样。

　　月凉如水的夜里，我伏在他的胸前哭得放肆而忘形，把他襟前的粗布道袍都沾湿了一大片。

　　星沉手足无措，甚至连手该往哪里放都不知道。他口里只能温柔地说着：不要哭，不要哭……一遍又一遍……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凝视他的眼，如此地温暖，这正是我从来不曾拥有的东西。在那片秘林里，充斥的只有一个傻傻痴痴女子的倾慕与执著，逸湖给不了我任何温暖。因为一个怨灵已经没办法再散发温暖了。下意识地我抬起手，想更真切的触摸那些近在眼前的眉和眼。

　　然而就在此时，星沉的视线越过我的翩翩长袖，怔住了。他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我还来不及换下的喜服刺痛了他，而他那一步的距离刺痛了我。

　　是哦，原来我已经和姚筠悦拜了堂，成了亲。即使一切是阴谋，在繁华俗世的戒条中我已是姚筠悦的人，也是众人公认的沈星沉的——继母……

　　他身为出家修道之人，对他的“继母”有任何逾越之举，这都是不可想象的。至少这个一板一眼的星沉，不会，也不敢这样做。

　　以前总想不起星沉与何人相似，其实那人不就是我么。我们同样不敢主动握住自己的所爱，我们的眼神同样藏着怯懦，同样地可怜兮兮……其实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我所有的希望只是绽放一个属于自己的灿烂微笑，找到一分属于自己的温暖。但是，原来我什么都得不到……

　　“星沉，你希望我放过你爹吗？”“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面对的后果，但是我不希望你后悔。”

　　他口口声声说不希望我后悔，那么我就做一件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后悔的事吧。我凄怆地一笑，绚丽得有如仲夏的烟火，那些旖旎的笑声回旋在别院的每一个角落，四面八方，把我们二人重重包围。

　　忽然间我停止了笑声，正色说到：“我会放过姚筠悦，但是我也求你为我做一件事。”他痴痴地看着我，然后叹了一口气：“只要不违背天地良心，无论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我中毒了，是逸湖下的手。我要你到西域，为我采采夏日里盛放的第一朵天山雪莲为我解毒。只要我的毒解开了，从此我都不会再出现在姚筠悦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