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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三、

      从玉宇琼楼到姚家大宅,一路上锣鼓震天,看热闹的人嬉笑喧腾。我却在喜帕下冷着一张脸,衬得一身大红的喜服无比可笑。姚筠悦果然对我痴迷了,甚至到了要用八人大轿把我娶进门的地步。

      “要用剑刺杀姚筠悦,必须要让他完全放下戒心。”

      在听到姚筠悦向我提亲的事后,逸湖这样说到,所以我答应了这门亲事。因为我也想不出其他方法可以靠我一己之力对付那八个武林高手。因为我要顾虑的,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小道士。

      一路上,逸湖和我一同坐在喜轿中,偌大的喜轿坐着两个人一点也不显拥挤。但是逸湖托着腮,凝视外面每一张看热闹的笑脸。而我只能看见最熟悉的那道线条分明的下颚弧线,不带任何喜怒哀乐。

      我的眼开始有一点模糊,氤氲的水汽渐渐析出,但我不能表现出委屈的样子。同样是我喜爱的红色,可是这件金丝银线刺绣着翩翩彩凤的喜服压得我几乎不能呼吸……

      姚宅终于到了,雕梁画栋,深邃精巧。逸湖为了怕被那个小道士发现,已提前一步离开我的身旁。他潜伏在新房内,静待今晚的好戏。大堂内外挤满了看热闹的宾客,人影重重,可我眼前残留的只有逸湖飘走时的衣角。

      轿门打开,姚筠悦的大手把我拉了出来。这时,围观的人更加热闹了。即使不掀开盖头我也能感受到一道道热辣辣的目光,而当中唯独是他——那个年轻道士依旧用带着怜悯的目光望着我,然后他的眼神越来越叫我感到熟悉。是的,他有点像某一个人,虽然现在我还记不起他究竟像谁。

      不过至少如今我终于知道这个道士是谁。

      他叫星沉,道号玄星子,姚筠悦原配夫人沈氏所生,也是整个姚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不姓姚。十三岁那年,他选择了离家修道,并且自己随了母姓,自名为沈星沉。身为万贯家财的继承人,沈星沉踏进姚宅的次数却屈指可数。第一次回家是在其母沈氏离世之时,而另一次回家,则遇上了这场极不相配的婚事。

      他的回归未免过于巧合,但我也没有应对他的方法,只好希望我和逸湖的行动一切顺利。

      “送入洞房——”随着唱倌的声声唱和,我被喜娘送进内堂新房。

      镂空雕花的紫檀木门轻轻地被推开,逸湖就站在新房的中央。他望着我,眼眸是那么地深邃明亮。在这里只有我一人能看得见他,也只有我一人迷醉在他的眼神里,不离不弃……

      就当是我在妄想吧,我也希望此时逸湖能对我伸出手,把我领进新房内。但是妄想就是妄想,永远没有达成的一天。逸湖没有向我伸出他的手,他只是自己慢慢地找了某个角落坐了下来。他单手托着腮,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而我窥探不出一丝端倪,唯有默默等待姚筠悦的到来。

      就在看热闹的人群散去不久,新房门前却忽然有人叩门了,咯咯咯,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火雨姑娘,方便出来借一步说话吗?”他的声音温暖平和,但我和逸湖仍然大吃一惊。

      最不该出现的人还是出现了,我摘掉盖头,径自打开了房门。沈星沉直直地站在房门外,和那天见面时一样的粗衣葛布,一样整洁得纤尘不染。他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儒雅温文,却又看不出一丝的高傲。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也长得很好看,虽然和逸湖截然不同。

      我暗自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新房门前沈公子相邀来见,敢问有何要事?莫非是为了恭贺我这个‘后娘’。”我故意坏坏地妩媚一笑,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马上就脸红了,真是个半点玩笑也不能开的正经人。

      “火雨姑娘请勿说笑了,事关至要,恐怕等不及明日天明,所以贫道才会烦请姑娘出来一见。我就开门见山吧,火雨姑娘能否请室内之人尽早离开姚家呢?”

      “里面除了我根本就没有其他人!难道你就只会用这种败坏女子名声的方法阻碍我进入姚家吗?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种无稽之谈而来,那我恕不奉陪了!”慌乱中,我只想把那扇毫不能掩藏自己的雕花木门关上。

      但是沈星沉一把抓住门扉,无论我怎么用力就是无法把门合上,这个瘦弱的小道士竟然也有如此大的力道。

      “火雨姑娘,请你冷静下来。我对屋内的那位朋友并无恶意,其实早在我去玉宇琼楼之前我便知道他的存在,因此当时我才会释放法力,希望这位朋友知难而退。只是我没想过他竟然会利用火雨姑娘来迷惑我爹。到了今天的地步也非我所愿,所以我只是想请他离开,仅此而已。”

      他的语气诚恳,而且事实证明沈星沉所言非虚,否则他方才接近新房之时逸湖便已经身体不适了。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唯有求助似地望向逸湖。

      “火雨,你退下吧。”逸湖以袖拂过我的身子,面对面地与沈星沉对峙。“你知道我是谁吗?”逸湖问道。

      沈星沉摇了摇头:“我虽然看得见你的形体,但我并不清楚兄台的来龙去脉,也不清楚你和家父有何恩怨。不过我知道必定是姚家对你有所亏欠,所以你才会化为怨灵伺机报复家父。事实上这些年来家父作孽甚多,因此我才会出家为道,希望多少可为家父化解劫数。”

      逸湖冷笑了:“你是你,姚筠悦是姚筠悦,岂能说一个人出家就把所有报应抵消。既然你不知道我是谁,那谈何了解姚家对我的亏欠有多少。三十年前的血债,见不到姚筠悦的血我是不会罢休的!”

      “你说的话自有你的道理,家父作孽甚深,的确以贫道微薄的道行无法力挽狂澜。然而你现在也正是自作孽啊……火雨姑娘本来和家父无怨无仇,但却因为你的指使而让无垢的性命背负杀生之罪……”

      “住口!”逸湖忽然暴怒起来,他似是完全忘记自己全无灵力,竟全力扑向沈星沉。

      沈星沉眉头一皱,侧身闪过逸湖的攻势。就在刹那间,他的右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非常小巧的羊脂白玉瓶来。“收——”沈星沉只是用手拈了个法决,轻巧地便把失去力量的逸湖收进瓶中。他迅速地以朱砂黄符封住瓶口,直到此时,我才回过神惊呼起来。

      我拔出一直藏在身上的软剑,直指沈星沉,这是我第一次以剑威胁人,但我的手那样抖,以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只能用既无助又像是哀求一样的眼神直视着沈星沉,一动不动。

      沈星沉轻轻地拨开我的剑,说道:“火雨姑娘,你的剑杀不了人。你原本有修仙的命格,如今待我作法把他的怨气化解让他早日解脱,这样做于你二人才是最好的出路。”

      我去修仙,然后任由逸湖消失?我做不到!

      “化妖或成仙我一点也不在乎,自我出现在这世上起唯一重视我的人就只有逸湖。虽然我知道他只是在利用我,但我不在乎!与其像那些倾慕逸湖的花妖狐仙姐姐们被他忽视,我宁愿做一只有用的棋子!起码这样可以让逸湖珍惜我,视我为唯一……”沈星沉完全被我的话震慑住,这个刚才还厉害得出神入化的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出何种反应是好。

      他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凝视着我,眼神再次让我感到无比熟悉。

      “你们走吧——”沈星沉把瓶子向我抛来,“火雨……姑娘,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也无话可说,或许这就是家父需要面对的劫数吧。其实这些年来他守着众多不义之财,担惊受怕已经和他如影随形。看着他日益衰老,我觉得他也很可怜。”

      我把玉瓶紧紧拽在手中,他明明有机会阻止我救逸湖,然而他却让我带逸湖离开。“为什么要放我走?”

      “因为我也在选择,我不希望被你怨恨,所以选择了这条路。”

      方才我的叫喊声实在是太大了,前院的家丁听到声响纷纷赶往后院来。情形不容再拖,我来不及深思,翻身施术后便丢下这场闹剧,带着瓶子直往我的降生之地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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