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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三十六章 ...

  •   陆通回过头来,见简淇和简琬都已站起。郦琛左手紧紧握住了简淇的右手,向非业点了点头,道:“多谢你。”非业道:“这里不是善地,咱们先离了宫城再说。”

      当下非业将无想的尸身用地毯裹起,挟在胁下。众人出了崇文阁,经由一条小径穿过后苑,来到东门。门上卫士已得了吩咐,并未留难,便打开角门任众人离去。

      众人向北而行,一路畅行无阻,离得宫城既远,不见有追兵前来,悬起的心也渐渐放下了。简琬服过了解毒丸药,神智渐清,便嘁嘁喳喳地问起来先时情形。

      非业道:“那日无想同我商议,要我假作受伤遭擒,入宫胁迫皇帝交出玄石令,我当时觉得有些奇怪,他本人武功极高,教中高手如云,又何必非要我帮手?”陆通忍不住道:“这话明明是我说的,你当时只不肯相信。”简琬横了他一眼,道:“非业哥哥那是将计就计。”非业微微一笑,道:“我也没多少计议,只想去瞧瞧他究竟有甚么打算,便将陆通托付给了萧慕远,又给简淇写了一封信,教他带来……”简琬“啊”了一声,道:“糟糕,那个蛮……那个萧慕远还在我家里,也不知穴道解了没解。”说了这句话,见非业和简淇都向自己看来,意示相询,只得吞吞吐吐,将先前的事说了。

      简淇歉然道:“咱们这便回去将他放了,琬儿,你好生向人家赔个不是。”简琬撅起了嘴,悻悻地道:“那蛮子毫不通情理,一句话也不说清楚,怎好怪我?”非业道:“怪不得琬儿,这事全是陆通的主意。”说着向陆通狠狠瞪了一眼,陆通嘻嘻一笑,也不反口。

      非业续道:“第二日我去见到无想,他跟我说了真实打算,提出要同我合作,我助他夺回帝位,他便帮我寻齐玄石令。我问他,为甚么不要他自己的教众相助。他说阴魄教原是皇帝创立,不过由他暂统,教中高手倒有一多半是禁中派来的,不但不能令他们做这等大事,还要须防他们去向皇帝告密。我答允与他联手,他便告诉我皇帝要在这一天去崇文阁,安排武士拿下简淇、郦琛两个,教我趁乱去杀了郦琛,以免他将来作乱。”

      简琬吁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幸好你同咱们要好,没听他的话。”非业向她笑了一笑,道:“幸好无想不知道咱们从前的渊源。他虽然知道我带陆通去池州找过你爹爹,却只道是为了给陆通疗治身上附骨丹的毒。”

      郦琛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忽道:“你在我头上那一掌,是甚么功夫?”非业道:“是我门里的一项内力,可以之疗伤祛病。只是我在这一门功夫上修为不甚到家,怕不足以消去先前那一剑的内伤。你现下运一运气,胸腹间可还觉得隐隐作痛?”郦琛摇头。简淇早探手过来,向他腕上搭去,道:“不妨事。”郦琛反手握住了他手,笑道:“有你这天下第一的大夫在这里,又怎会有事?”

      简琬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道:“非业哥哥,你为甚么打我师父?”郦琛道:“不是真打。他就是作个模样,令我暂时闭住气息,好骗过无想。”陆通口齿伶俐,将先前情形拣要说了。简琬只听得脸色苍白,半天才道:“还好我先前给点了晕睡穴,甚么都不知道,否则吓也要给吓死了。”郦琛向简淇看了一眼,微笑道:“无想这人虽然奸恶,他点了你两个穴道,却是做了件大大的好事。”

      简琬笑道:“正是。”又问陆通:“你怎么知道我师父其实没死,骗无想到他身边去挨了一剑?”

      陆通笑道:“我一见那黑衣武官是小非儿,便知道他决计死不了。小非儿看着冷冰冰地,心里却是对谁都好得很,又怎会为了无想做出这等恶事?”其实他心中殊无十成的把握,只是为情势所迫,随口一赌,这时却作出一副从头至尾成竹在胸的模样。说了这两句话,便见非业转过头向自己看来,眼底分明一点笑意,仿佛寒冰之下,流淌着汤汤春水,被他这目光在身上一看,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温暖欢喜。

      正要伸手去握住了他手,忽听背后马蹄声响。众人转过身去,只见一名武将策骑飞奔而来,提声叫道:“简大人,郦兄弟,请留一步说话!”

      郦琛辨出那人声音,叫道:“原来是杨兄!”那人喜道:“是!”奔到近前,滚鞍下马,正是定武军统帅杨继武。

      郦琛上前一步,紧紧拉住了他手,道:“你几时也到了京城来?”他两人在边疆共事多年,称得上是生死之交,此时相见虽是意料之外,却也不胜欢喜。

      杨继武道:“你卸职离去后不久,圣上便召我进京觐见,原是昨天才到。方才我在宫中听到消息,便忙赶在信使前头出来,好再见你一面。” 郦琛诧道:“甚么信使?”杨继武道:“是宫中……”话音未落,便见大路尽头烟尘大起,一乘马车飞驰而来。

      郦琛与简淇对视一眼,心意相通,暗生戒备,都想:“难道赵暄又改了主意?”那马车来得飞快,片刻间到了近前,驾车的武官满脸堆笑,跳下车来,倒身便拜,道:“两位大人在京中的一位朋友,令下官给带来几句话。”

      郦琛道:“是甚么话?”那武官道:“那一位朋友说道,两位今日出京,别无礼物相馈,这一部马车和车里一些盘缠,还请两位笑纳。两位取了这马车之后,不可久留,明日此时,便须在汴京百里之外,终身不得复入。”

      郦简两人听了这话,都是默不作声,简琬却“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那武官笑道:“那一位朋友又道,简大人的学堂和药舍,自有人代为照管。只是自此刻起,两位与朝中上下,边陲诸人,皆不得再有半点往来,倘有稍违,立诛无赦。那一位朋友也是帮忙不得。”

      郦琛望了杨继武一眼,心中恍然,道:“请阁下代为告知,我两人即刻便回住处收拾行物,今日便出京城。”那武官道:“是。”向杨继武道:“杨节帅,方才的话,大人也都听见了,请即刻回驾,莫叫下官为难。” 说着又行一礼,解下马车后另系着的一马,策骑而去。

      杨继武黯然神伤,握着郦琛的手,道:“郦兄弟,今日一别,只怕再难有相会之期。做哥哥的去了,你……好生保重。”说到最后,声音已带了哽咽。郦琛不觉也红了眼眶,道:“杨兄,你也多保重。定、镇两州如今只得你一个节帅,虎狼在侧,却须时刻小心。”

      杨继武道:“你尽管放心。”跨上坐骑,恋恋不舍地向他又摆了摆手,刚要拨转马头,非业手一扬,一件薄薄的物事平平向他飞去。杨继武一愣,随手接过,旋即面色大变,道:“你……你是……”看着非业,往下竟说不出话来。原来那物不是旁的,正是他五年前写下的那封绝笔书信。

      非业道:“你有短刀么?”杨继武愣愣地道:“刀?”见非业扬了扬眉,忙道:“有,有。”伸手将腰间佩的短刀摘了下来,递给非业。

      非业道:“多谢。便是这一件事。”回身便走。杨继武呆呆望着他的背影,忽地回过神来,叫道:“多谢恩公!”将马加了一鞭,飞驰而去。

      陆通走到非业身边,笑道:“姓杨的今晚终于可以睡得踏实了。”非业点了点头,将那柄短刀塞入他手中,道:“赔你的刀。”陆通笑嘻嘻地将刀收起,道:“小非儿,你真是好人。”

      简琬怔怔地道:“爹爹,皇上为甚么……是不是咱们以后都不会见到他了?咱们真的便要离开京城,再不回来了?”简淇摇了摇头,神色间显得既是如释重负,又有说不出的怅然。简琬道:“那安叔叔、龙叔叔和裴哥儿,汪家姐姐他们,岂不是都见不到了?你在太医局作的那些药物和书,我在普济亭种的那些花儿,是不是也都不要了?”她半生都住在京城,这时遽然要走,不禁颇有些惶然。简淇挽住了她肩,温言道:“琬儿,等到了新的地方,爹爹再陪你种花儿。”简琬道:“咱们到哪里去?”简淇道:“你不是一直想看大理国的茶花么?咱们去城外找到了太奶奶,便去大理住上几年。”

      简琬拍手笑道:“好极,非业哥哥和陆通也一起去么?”

      非业道:“我还要去找一个人。”向地下无想的尸身看了一眼,道:“这人的尸体,我也得送回芒崃山去安葬。”陆通道:“芒崃山?”依稀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耳熟,又想不起来。

      非业道:“无想曾对我言道,师父带着他修行的地方,是在芒崃山。我猜想他心意,当是愿意埋骨在那里。”

      陆通心中大不是滋味,忖道:“你这般猜想,纯是以己度人。你想自己死后埋在落霞谷,回去与你师父一同住过的地方。”

      简琬道:“芒崃山离得可远,难道你便打算这般扛着他走过去?”郦琛接口道:“这一部车,送给你们。”说着便向那武官留下的马车一指。

      非业也不推辞,道:“好。等我日后有暇,便去大理国找你们。你们见到萧慕远,便请他自行回去,不必跟着我了。” 简琬甚是恋恋不舍,道:“你一定要来。”

      简淇道:“陆通身上附骨丹的毒性,可是全解了?”他精通医术,一见陆通气色,便知他身上毒性已抑。非业道:“已经解了。”简淇点头道:“倘有反复,你带他来大理,我有根治的法子。”陆通讶然道:“咦,原来你能解他这药,那怎地……”简淇微笑道:“皇帝心性多疑。倘若即时屈服,反而会令他疑心,我原本想等突围不成,再服下附骨丹,以后便能寻机逃走,不料郦琛和你们都闯了来。”陆通心道:“原来皇帝诡诈多端,你心计却也不比他少了。倘若不是无想和小非儿这两个强到逆天的妖怪横插一杠,这一场斗法也不知谁输谁赢……啊呸呸,无想自然是老妖怪,小非儿却怎好跟他相提并论?”

      当下众人分别,简淇等三人自回住处去收拾行装。非业与陆通将无想的尸体装入车厢,沿马行道往安远门而来。守门兵丁瞧见马车驰来,远远地便打躬作揖,一句话也不多问,便放了两人出城。

      陆通赶了好一阵车,离得京城已远,见路上无人,便放缓了马步,笑道:“我原担心车上藏了个死人,出城时遇上搜检,大是麻烦。原来这车居然还有这等护身符的好处。”

      非业嗯了一声,道:“看这情形,皇帝大约不会去找简淇他们的麻烦了。”想了一想,忽道:“原来他两个是情人。”

      陆通不禁好笑,道:“那两个人的关系,瞎子也一眼瞧得出来。你白认得简淇这许多年,居然到现在才知道?”非业摇了摇头,道:“我确是一直不知。刚才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有些……有些古怪。”

      陆通道:“小非儿,你答允替无想杀了郦琛,无想却怎会相信你一定会遵守约定?你跟简琬说,他不知道你同简家的交情,我可不信。他那□□教里眼目众多,纵不知道七八年前你在落霞谷的事儿,上一回咱们去简家是在我中毒之前,他哪里会打听不出来?再者你从前送了梅娘进京治脸上的烧伤,看的那个医生,便是简淇罢?”

      非业不语。陆通道:“他一定还同你开好了条件,才相信你决不会为了简淇背弃这笔交易。”

      非业道:“无想跟我说,本门典籍上记载关于以令召环的法术,并不可靠,他知道正确运使玄石令的法子,并且也找出了师父下落,等宫里之事一毕,便能令我见到师父。”

      陆通吃了一惊,道:“你自然没信他,是不是?”

      非业道:“我相信他的。无想虽非正人,可关系到师父的事,我想他不会对我撒谎。”

      这几句话着实大出陆通意料,愣了半天,才道:“那现下怎么办?”

      非业淡淡地道:“他已经死了,这秘密我也无法知道。等我收齐了玄石令,还是按着典籍所载试用一回。倘若天意要令我见不到师父,那也是应有之数。”顿了一顿,道:“简淇郦琛他们都是侠义重情之人,我刚才不提,怕他们心中过意不去,说不定又要帮我去寻找师父。他们好不容易相聚,还是别去扰他们的好。”

      陆通看着他,心中忐忑不定,颇想再问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口。忽地想起一事,回身往无想尸身上摸了一摸,掏出来一片黄绸,一片白绸,各自包了一枚令牌,道:“宁王和皇帝的令牌,都在这里了,一、二、三、四……现下只差了一枚。”

      忽听一人道:“非业,我用一枚玄石令,换我师父的法体。”陆通听得这个声音嘶哑,入耳却是极熟,抬眼望去,只见道旁一棵大树后缓缓转出一个人来,正是华菁。却见他头发蓬乱,脸上青了一大块,腿上包了片衣襟,染满了鲜血。

      陆通心感奇怪,笑道:“华公子,你怎地这个形象?莫不是新入丐帮,做了跛脚长老?”

      华菁不理,道:“非业,我同你做个交易。你将师父的遗体还我,我便给你这一枚玄石令。”说着将手中一物一扬。

      陆通笑道:“谁同你来作交易?咱们打得你个半死,夹手便抢了过来。……啊哟!”他看清了华菁手中玄石令头上的花纹,赫然便是一枚“坤六断”,突然想起了明月寺里,郑晔画在门板上的那个图案,不由得脸上变色,道:“是你个王八崽子,杀了郑晔么?”

      华菁道:“郑晔没死。你那日见的无头鬼,不过是个替身。你同我作了交易,我便告诉你他下落。”陆通一时惊异,随即宁定,抱着手臂道:“我才不要知道他下落。这老王八蛋死也好,活也好,干我屁事?”

      非业道:“你要无想的尸体作甚么?”华菁道:“他是我师父,自然由我带去安葬。”

      非业默默注视了他一刻,道:“好。” 华菁吁了口气,将玄石令往他身前一扔,道:“那一日教主遣人去明月寺掳了郑晔来,在他口里探出了‘坤六断’下落,本来要杀了他,正好却来了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人同郑晔有旧,教主无可不可,便送了他个顺水人情。如今这人带着郑晔,在京城以东三十里叫做杜家庄的一个小村子落脚,你们去了,便好见到。”向地下抱起了无想的尸身,一跛一拐地走到树后,牵出一匹马来,将尸身平放鞍上,拉马前行。走不了几步,腿上鲜血便一滴滴落在地下。陆通原本对华菁憎恶之极,然而瞧着他这等狼狈情状,也想不起要再去与他为难。

      等那一人一马渐渐走远,陆通道:“小非儿,到底那瓶子里是甚么东西,怎地无想一挨在身上,便好像抽了筋骨一般?”

      非业道:“那就是普通的烈酒。我门里向来禁酒,师父也没跟我细说缘故。那一回我醉酒,便发现‘冥灵春秋’的内力,在饮酒后难以聚集。我那次只尝了一点醉虾的酒水,内息紊乱了有好一刻,倘若是那等烈酒下去,恐怕立时便会功力涣散。”陆通恍然大悟,道:“无想藏了这瓶子在身上,原本是要来对付你的。这杀胚,当真是阴险狠毒,无耻之尤。”

      非业道:“我和无想修习冥灵春秋的功夫,寻常的刀剑拳脚,都已要不了性命,只有酒水入体,无法聚集冥灵春秋的内力疗伤,才得便死。无想恐怕已经有几十年没尝过疼痛的滋味,这番苦头,也够他受的了。”

      陆通沉默半晌,道:“小非儿,无想其实没死,对不对?”非业不语。过了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陆通长叹一声,道:“你便是一味软心肠,早晚给这脾气害死。”

      非业道:“无想受了这等重创,纵使活命,武功也难复原,那也不足为忌。”停了一停,又道:“练冥灵春秋的人若是死于非命,临死前会散去全身功力,嗜血好杀,状若疯魔。无想散血闭气,以龟息绵泊之法暂保一丝元神,虽是为他自己,却也免去了宫禁中的一场大乱,少伤了许多人命。”

      陆通心道:“你既然当时便知无想是假死,何不拿住了他,向他逼问去找你师父的路径?”然而这建议却决不能由他口中说出,只道:“就这般饶过了老□□,忒也便宜了他。”

      非业低声道:“无想……说甚么也是师父的弟子。他虽然想杀我,到底也没下手。他说得不错,我要不用这等欺骗的手段,原也杀不了他。”陆通怒道:“呸呸呸,明明是他先骗你,想教你给他杀人夺令,逼宫篡位,回头再杀你灭口。你没上他当,那是他的计策太笨,不是他良心太好。”

      非业默然一刻,道:“无想这人的心思很是奇怪。他不肯用他教里的人去办这件事,唯恐他们尚余几分忠君爱国之心,却以为我是前朝皇子,便会为了一枚玄石令,助他夺回帝位。”陆通偏着头看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懂,你怎会帮着那皇帝?无想虽然混蛋,那皇帝也不是甚么好鸟。”非业道:“我不是帮他。我只觉得无想要自己当了皇帝,决计是糟糕之极的一件事。”

      陆通笑道:“他当了皇帝,长生不死,对后面的继任自然大大地糟糕。”非业摇了摇头,道:“也不止是如此。”眼望远方,慢慢地道:“权势炙人,一旦入手,便难以割舍。天下有这许多人活不下去,自寻短见,当皇帝的却个个都想长生不死,其实天子一呼百诺,寻常一生所享用的权柄财富,已是过分之极,无想却想数百上千年地做下去……他武功登天,独掌大权,天下更没可与之制衡的力量,于国于民,都大是凶险。”

      陆通点头道:“不错!不错!奇怪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岁,还是这般看不破,这等利欲熏心。”

      非业叹了口气,道:“一个人活得久了,也未必便变得更加通透智慧,更有仁爱之心。何况生老病死,本来是自然变化之数。我门里这一项不老不死的功夫,逆天而行,恐怕……恐怕……”却说不下去。

      陆通道:“小非儿,你便是再活几百岁,也不会变成无想那般偏执乖戾的性子。”

      非业道:“嗯。其实我想过了,我将来与你在一起,也未必要再练那冥灵春秋的功夫。”

      这一句话说出来,陆通便似挨了一个闪在头顶上,一时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你会同我在一起?你不是……不是刚刚还说,要去找你师父?”

      非业皱了皱眉,道:“这两件事情,本来便毫不相干,你为甚么总混在一起说?我纵使找到了我师父,也会同你在一起。难道我师父还会强令咱们两个分开不成?”

      陆通觉得自己仿佛给人一提提到了半空,大力乱晃,只晃得脑中七颠八倒,转不出一个完整主意,结结巴巴地道:“可是……你……你难道不是一直……一直欢喜你师父?”

      非业道:“陆通,我从小跟随师父,他是我唯一至亲之人,我敬他爱他,倘若他那时候不将我封入迷僵,我会一直和他住在落霞谷里。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离开了他。那时你跟我说,我对师父的心意逾越了弟子之份,我想你说得不错,世上寻常弟子对师父,应该不会是像我这般,心中眼中,只有对方一人。可是,自我认识了你……”眉心微蹙,似乎往下有些难以措词。

      陆通一颗心好像被从身体里生生抽离了出来,紧张到了极处,几有承受不住的痛楚,他眼睛望着非业的嘴,等他说出下面的话,似乎自己的全副生命便搁在了那两片薄薄的红唇之间,只待牙齿下来,咬穿了骨髓,抽空了血脉……这一刻长得可怕,无比难熬,几乎便想跪下来哀求他,又想转身逃走。

      终于非业慢慢地道:“陆通,我实在有些不明白,我师父抱我的时候,我心中只觉平安欢喜,为甚么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心里会起了那等奇异的感觉,仿佛又是快乐,又是痛苦?你几番骗我,我都想过要杀了你,可是你对我那般无礼,我虽然恼怒之极,却不知道该拿你如何是好。这样的心意,我从未对任何人有过。”

      陆通喉头低低漫出了一声,似是呻吟,又似哭号,忽地一头朝地下栽去。非业吃了一惊,伸手去抓住他背心,这一抓却抓了个空。陆通不及落地,便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坐到了非业身前。

      两人身体甫一接触,非业便微微颤抖起来。然而他静静的黑眼睛毫无躲闪地看着陆通,仿佛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都无比坦然。陆通全身的血液冲上了头顶,双臂搂紧,重重压上了他的嘴唇。

      缠绵宛转,万劫不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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