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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章 ...

  •   这一夜直走到东方发白,才走到一个小市镇。两人寻到镇上唯一的一家客店,陆通胡乱吃了些东西,倒头便睡。难得非业也不来催赶,这一觉便直睡到了下午。

      未时将过,陆通呵欠连天地自客店出来,见非业牵着枣红马已在店前等候,心道:“他为甚么就不累?当真是铁打的人不成!”说道:“咱们先时经过宿州城,原该再去买个马来。”

      非业道:“寻常马儿,脚力怎赶得上我这大枣儿?反而更耽误了行程。”

      陆通大感兴味,笑道:“原来这马儿叫做大枣儿。”心道:“这名字起得俏皮,想必不是你起的。”跳上了马背,非业在前牵马便行。走了一刻,陆通看看方向,道:“咱们是去池州,怎地现往西走?”非业头也不回地道:“你不是爱往热闹地方去么?这里南下便是滁州,也不是甚么繁华地界,还不如绕上一段,往扬州去。”

      陆通又惊又喜,道:“往扬州,那可……”刚想说“那可要多绕上一两天的路”,立时省悟:“我提这个话头作甚?”忙改口道:“……那可太好了!”

      眼见大路往西,天尽头便是一片红彤彤的云彩,越想越是快活,又道:“大枣儿跑得这样快,咱们今天多赶一段,明晚就好到了。”在马腹上一夹,枣红马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陆通意兴勃发,忽地大声道:“腰缠十万贯,骑马下扬州!”

      扬州自古来便是繁华胜地,唐时便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之说,其时属淮南东路,居于南北运河中枢,兴旺之极。第二日傍晚,两人赶在日落前进了城,但见行人比肩,车马如流。

      陆通来过扬州数次,熟门熟路,当下在瘦西湖畔姚家阁子找了个上房住了,推窗便见得湖光波渺,翠堤花木秀荫。陆通兴高采烈,道:“咱们先去好好吃上一顿,回头再去听戏。”非业道:“我今天不吃饭,在这里练一个时辰的功,你自己去吧。”说着将一张金叶子塞在陆通手里。

      陆通大失所望,道:“你功夫练得这样高了,便是不练一会儿,也没甚么。”一语未了,已经被非业推出门去。陆通隔着门板叫道:“那我吃完了回来,找你一起去听戏,你可不许推辞。”听到里面应了一声,这才走下楼去。

      他在街上逛了一圈,到城里最大的馆子吃了晚饭,慢慢踱将出来,看见一座楼前挂了个“温香渠”的牌子,知道是个澡堂,心道:“正好回去叫上小非儿,一起来洗。”兴冲冲地回到姚家阁子,奔到房前,一推门,却在里面闩住了。非业的声音在里道:“不是叫你去一个时辰的么?”

      陆通笑道:“小非儿,你快出来,咱们一起去浴肆洗个澡。路上老睡在野地,再过几日,连虱子都要生出来了!”便听门闩声音一响,非业打开房门,道:“我已经洗过了,你自己去罢。”

      陆通一怔之下,便见他只穿着里衣,衣领半敞,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兀自挂着亮晶晶的水珠,心道:“原来你没在练功,却是躲在房里洗澡。”才转了这一个念头,房门砰地一声,在他面前又关上了。

      陆通无可奈何,只得一个人原路折返。路上见得衣履铺子,便去买了些衣物。他躺在“温香渠”的水池子里,雾气蒸腾,不知怎地,心中只想着方才那个惊鸿一瞥的形象,又想:“怪道他不肯跟我来这里澡堂。他这等样貌,若是脱光了,只怕不好这一口的人看了都要动火。”不禁想象非业脱光了是何等模样,越想越是觉得焦躁。

      洗过了澡,又回来客栈,非业已经穿得整整齐齐,道:“去听戏么?”陆通恹恹地道:“不去了。我在澡堂子里泡得时候太久,头昏。”说着便往床上一倒。

      非业嗯了一声,道:“那你早些睡罢。”陆通满脑子绮念如潮,要想睡觉,却如何睡得着?过了一刻,不闻对面的动静,转过身来。只见非业盘膝端坐在对面床上,右手掌心向天,左手向下握诀,这一回当真是在练功。

      陆通瞧着他闭着眼睛,长而弯翘的睫毛在不断跳动的烛火映照下,似乎微微发颤,只看得他心中也跟着发颤。一时又想:“老子本来不爱小倌儿,为甚么看着他就这等眼馋?他若当真是个小倌儿也罢了,偏偏又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叹了口气,重又翻过身来,脸向着床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得身后些微窸窸窣窣,似是非业在脱衣服。陆通心中有如火烧,正想再转头偷瞧上一眼,却听呼地一声,烛火熄灭,屋内便是漆黑一片。

      陆通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脐下三寸处沸热如火,那一物不知何时,变作了一个熟铜棍儿,只熨得皮肉也要焦了。又过得一刻,再也忍耐不住,悄悄在被底伸过手去,也不褪下裤子,便捉住了拨弄。

      刚刚弄得数下,忽地身上一凉,被子被人掀了开去。非业一手抓住了他胸口“或中穴”,走到门前,将房门一拉,便把陆通直丢了出去。他手上内力直透穴道,陆通身子飞出,四肢犹自麻痹,顺着楼梯骨碌碌一路滚到了楼底。只摔得周身生疼,满天星斗,更有不知哪里来的一个水桶,倒挂在他头上,淋淋漓漓,洒了一身的水。

      陆通一腔欲念,生生化成了万丈怒火,歇一歇,便跳起身来,骂道:“小瘪三,我又没想着你做,有甚么不成的!”才骂了一句,见四下里门窗纷纷打开,不少好奇的脑袋探了出来。当下转身便走,走出几步,一肚子恶气无处发泄,又回头叫道:“这扬州城里有的是花花堂子,上好去处,小爷这就走了去。再要跟你个小王八蛋挤一屋子睡,老子就不姓陆,跟你姓!”骂完了走远,忽地想起:“老子不姓陆,毫不打紧,可小王八蛋到底姓甚么来着?”

      扬州城里秦楼楚馆甚多,陆通只走了半条街,便见了一家张挂灯笼的院子,几个花枝招展、珠环翠绕的女子斜倚着楼上美人靠,彩袖水帕,一五一十地向街底招呼过来。陆通想也不想,大步走入。

      院子里一名龟奴上前招呼,见到陆通身上狼狈,不觉一怔。陆通不待他开口,便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那人掂得这银子足有二两来重,又惊又喜,高声叫道:“有贵客来啦!”

      一盅茶的工夫后,陆通已经身上换得焕然一新,端坐一间大屋中间,翘起腿来喝茶,身旁莺莺燕燕,围了一圈,捏肩的捏肩,打扇的打扇。一时老鸨又带了三四个绮罗包裹的美人儿走来,满脸堆笑道:“老身最标致的女儿们都在这里了,不知道公子爷可中意哪一个?”

      陆通向老鸨身后瞧了一瞧,见一个个桃红柳绿,粉光脂艳,也提不起精神来细挑,随手一指,道:“就这两位穿红的姑娘留下罢,其余人先统统打赏五贯钱。”说着将一张一百贯的钞子往桌上一拍。老鸨大喜,道:“宜奴,京娘,你两个好好伺候公子爷。”收起钞子,行了一礼,带着其他妓女退出屋子,顺手关好了房门。

      这里宜奴和京娘两个盈盈走近,替陆通去冠除靴,又解开衣带,脱去外衫。陆通任由她两个伺弄,心中却好生不耐,闻着两人身上阵阵浓烈的香气,只想:“这两个花娘脸上的脂粉怕不下有一斤。”见宜奴十指纤纤,往他身上摸来,便挥了挥手,道:“你们出去罢。”

      两人愣住。宜奴道:“咱姐妹哪里做得不好,公子爷只管明示……”陆通笑道:“没有不好,老子就是困了,要睡觉。” 说着自行将帐子放下。又从怀中摸了一张钞子出来,也不看面值,便往外一丢,道:“快走!快走!”

      宜奴和京娘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居然当真便是来妓院里睡觉的,拾起地下交子一看,赫然是五百贯,又是欢喜,又是难以置信,吹熄了灯烛,走出房去。

      陆通听得她二人的脚步声去远,将手伸进被里,急不可耐地动作起来,一面便想:“小王八蛋不许老子做,老子偏要做!还就想着你做了,看你能拿我怎样!”

      第二日陆通直睡到红日满窗才起来。众妓昨日得了他许多赏钱,忙不迭拥来讨好,这个给他梳头,那个给他着衣。不一会宜奴和京娘也来了,端着大铜盆,搭着手巾,服侍他盥沐。正热闹间,忽听有人来报:“外面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公子,要叫姓陆的公子爷出去。”

      陆通正拿起一杯香茶来漱口,闻言心道:“小王八蛋又来寻趁老子了。”道:“不去!”那人苦着脸道:“那小公子凶得很,说是陆公子不出去,他便要拆了这院子。” 跟着便听砰砰嘭嘭几声大响,自前厅传来。

      老鸨慌慌张张,一头冲进房里,道:“陆公子,你快出去罢。那小……小公子力气大得吓煞人,全院子里的人都拉他不住。”

      陆通无可奈何,站起身来,道:“好罢,我去看看。你别忙,打坏了甚么,回头赔你就是。”老鸨心中略定,道:“陆公子,那小公子是甚么来历?”

      陆通笑道:“那是我包养的小相公,气不过我来嫖堂子,冷落了他……”一语未了,眼前白影一晃,尚未看清,“啪”地一声脆响,陆通脸上早吃了一个热辣辣的嘴巴。只见俏生生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当地,脸上如罩了一层寒霜,喝道:“你说甚么?”

      陆通在说先前那句话时,便料知要打,毫不意外,反而哈哈大笑,道:“向来只有嫖客嫖堂子,家里老婆寻来吵相骂的。你如今来拆人家院子,算得甚么?”

      非业冷冷地道:“姓陆的,有种你把刚刚说的,再说一遍来听听。”

      陆通见他拧眉动怒的模样,心中又是莫名其妙地一动,忖道:“怎么他生起气来,也这般好看?”笑吟吟地道:“你想是听错了,我说了甚么?”他这般问法,便是要非业亲口重复一遍那两句话:“我是你包养的小相公,气不过你来嫖堂子,冷落了我”。非业却不上他当,道:“你说谁是小相公?”

      陆通笑道:“自然是我。”向周围众人团团作了一揖,道:“各位娘子,这是我家主人。昨儿我给他撵了出来,半夜里没个去处,才跑到贵院子里来的。你们作个见证,我只在此地歇宿,可没干对不起他的事儿。”

      众妓如梦初醒,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原来这陆公子才是小倌儿。怪道他进来了只管睡觉,甚么花头都不敢做。”纷纷道:“是啊,这位陆公子十分规规矩矩,公子你切莫错怪了好人。”

      非业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怔了一怔,转身就走。陆通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又道:“主人,你且等我一等,我又不曾失了清白!”

      非业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忽地探手揪住他脖领子,一路拖将出去。陆通百忙中往怀里又摸了两张钞票,几块银锭,往地下一抛。众妓拾之不迭,心中都想:“这陆公子虽是做小倌的,出手却着实大方慷慨,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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