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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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秀女選拔的事情熱熱鬧鬧，但身爲主人公的紫宮太一卻是沒有多少在意的樣子，依舊每天認真地批改奏章處理國事，倒像選出來的女子到底如何與他並無關系。
子時剛過，便有太監于門外低聲詢問要否命御膳房送宵夜過來。
“不必了，我也該去睡了。”
“皇上，您又忘記該如何自稱了。”侍奉身邊的大宮女，也是元帝太一自繈褓中就開始照顧他的侍女紫宮遙——遙姑姑小聲提點。
“……嗯，朕記住了。”還不是太習慣這樣的稱呼，太一點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再說錯，放下筆，遙姑姑便取來五爪龍紋紅披風給他披上。
“明天一早就要為秀女們賜花了，”遙姑姑提醒道，“皇上是想循俗例賜牡丹芍藥菊花呢，還是按自己愛好去準備別的花？奴婢讓宮女們露初時分去摘。”
“不用了，就按照遙姑姑的安排吧。”太一拉好披風，大步往乾清宮走去。
遙姑姑急急追上太一的腳步，“皇上，皇上可是有什麽不滿意？”
“我……朕沒有不滿意。”太一頓了一下，“只是，朕覺得這事情和朕完全沒有關係。”
“皇上，這千挑萬選出來的秀女，都是您的妻子啊，怎麼會沒有關係呢？”遙姑姑笑了，伸手給太一整理一下被夜風拂亂的頭髮，“難道您在緊張？”
“什、什麽緊張！”太一臉一紅，還好夜色正濃，“朕只是覺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得一樣樣來，如今朕的品行智謀仍然比不上皇兄萬分之一，又怎能……”
“皇上！”遙姑姑連忙打斷太一的話，“您這話，說出來了，是折長王爺的福啊。”
“可這是事實……”
“就算是事實也不能說。”遙姑姑正色道，“除非您是要害死您的無欲哥哥。”
“朕明白。”太一垂首，“抱歉，朕又任性了。”
“您這是折遙姑姑的福。”同樣的話，但說話的人是眉開眼笑的，自然就少了一分沉重，“好了，夜深露重，快走吧。”
“嗯。”太一還是把步子放小遷就遙姑姑，突然，他問道，“遙姑姑，您進宮多久了？”
遙姑姑一愣，“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朕聽說，您曾經有一個心上人，為何不跟額娘請示，出宮團聚去呢？”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遙姑姑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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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兒啊，你進宮多久了？”
“回貴妃娘娘，過了立秋，就15年了。”
“喲，這都快可以出宮了……哎呀，太一又哭了！你這老傢伙笨手笨腳的！還不快給遙兒抱！”
“小皇子乖，不哭啊，不哭啊~”
“我看太一親你都趕上親我這當娘的了，真不敢想像你走了太一會多傷心啊。”
“……娘娘？”
“遙兒，我聽說御林軍桐副統領豐神俊朗，文韜武略，是個人才啊。”朱唇嬌豔，像毒蛇的信子，“此等人才，該向皇上推薦一下，好讓近日擾攘邊境的蠻夷知道我朝威武。”
“……娘娘說的人，遙兒不甚熟悉，遙兒一心只想一輩子留在宮裡，一輩子服侍娘娘跟小皇子，終身不悔。”
“嗯？那看來是我記錯了，唉，人年紀大了，難免會記錯那麼一兩件事，那敬事房是否有發過放行信過來我也不記得了。”
“稟娘娘，”懷中的小皇子如果已經記事了，一定會記得他遙姑姑此刻的表情——最森然的絕望，“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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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賜花，本是從大概一百人里選出二十人左右為答應，但長王爺這第一關把得太嚴格了，眼下大殿上只有五位秀女，而且姿容儀態無不是上等，實在沒有必要再選，但是程序還是得走走，畢竟皇帝自己也沒有見過這五人，就當做是得到牡丹的更加有機會晋升妃子吧。
大殿上元帝太一正襟危坐，五名秀女垂首半跪，等候叫到名字便上前領賞。
但太一無一例外都賜了牡丹，待叫到最後一位沐紫瑛，花籃子里剩下的也是一朵牡丹花。
“秀女沐紫瑛——”
沐紫瑛聽得自己的名稱，便移步上前，抬頭，看元帝。
這一看，卻是看出了滿臉的驚訝神色。
“你……”太一與沐紫瑛俱是一般的驚訝神色，但他隨即泛開一個了然的笑，正要開口賜牡丹，卻一眼看見她頭上所別的明黃鹿角釵，不禁大驚失色。
“大膽女子！明黃乃天子之色正宮御用！你尚未封皇后就敢在皇上面前使用明黃色的物件！”金冠日也吃驚了，隨即大聲叱喝。
沐紫瑛連忙跪下，“小女子不敢，小女子……這……這是……”
卻是不敢說出這是長王爺所贈。
“還不快拉出去！”金冠日吩咐侍衛，就要趕沐紫瑛出去。
“等一下……”太一開口，卻是被遙姑姑拉住袖子。
“皇上三思！”
正僵持不下，門外傳來了長長的通報之聲，“長王爺千歲駕到——”
“唉，我遲到了啊，皇上不會見怪吧？”只見長王爺只用一隻碧玉簪挽著髮髻就進來了，“嗯？這是什麽情況？”
“皇兄！”太一見了談無欲，也不知他會作何決定，便只先把人請上座，“你先坐，待會慢慢解說。”
“慢慢解說？”
“回王爺，這小秀女，在大殿上戴了明黃色的髪釵。”遙姑姑低聲彙報。
談無欲循眾人目光看去，看不出情緒波動的目光在沐紫瑛臉上停駐了一會，“原來是這位小主啊……”
“皇兄？”
“這髪釵是我送小主的，要拉出去，就把我拉出去吧。”
這淡淡的一句話把金冠日嚇得連忙跪下，“長王爺息怒，小人并不知道髪釵是長王爺所贈……”
“你不知道這髪釵是我送的，這位小主也不知道宮裡的顏色忌諱。”談無欲鳳目一挑，“鐘粹宮的主事大宮女無腸爲什麽不告訴她們？死哪裡去玩了？”
“長王爺恕罪！長王爺恕罪！”那一個“死”字聽得金冠日額冒冷汗。
“奇怪了，我責怪無腸，你求什麽饒？”
“長王爺……”金冠日當真欲哭無淚了——宮裡人都多少風聞兩人有對食之事，但一個是大太監一個是大宮女，且又沒有礙著別人，都沒有人主動挑明。如今長王爺這麼一問，莫不是真要把這層窗戶紙捅破？宮內私通，那真的是會死到哪裡去都不知道的罪名啊……
但談無欲沒有繼續責難，他緩緩向太一拜了一禮，“皇上，這事情是我失誤了，那天我手下的人弄臟了這位小主的衣服，所以我送她一雙釵子當作賠罪，不想會造成今天的騷動，請皇上恕罪。”
“皇兄何罪之有？只是一場誤會。”太一也正好有個臺階下，連忙阻止談無欲跪拜。
“但我看，這小主也是欠缺了一些教養。”
“？”太一一愣，剛才他不是幫沐紫瑛解釋的嗎，怎麼突然……
“不如暫時讓這小主離開鐘粹宮，到格格府上跟隨月希格格學習禮儀，學好了再回宮服侍皇上吧。”
紫宮月希，排行最小的格格，但身世坎坷，本來賜婚予凌將軍長子，但不想凌公子和一名青樓女子私奔而去。這一打擊讓她大病了一場，先王可憐她，不忍叫她忍受宮中人言，便于宮外設格格府，讓她一個人清淨。月希年歲雖小，但知書達理，性格也隨和親切，太一想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便答應了。
“此事因我而起，我送這位小主到格格府吧。”
“那，有勞皇兄了。”
談無欲領著沐紫瑛出了大殿，轉過紅牆，沐紫瑛就撲通地跪了下來，“沐紫瑛感謝長王爺救命之恩。”
談無欲轉身，沒有攙扶她起來，也沒有說安慰的話，“我怎麼能不救你的命呢？”
“長王爺？”
沐紫瑛抬頭，只見談無欲負手身後，狡譎的神情中卻是自帶一份天下盡在我手的自信。
“還是快請起吧，談無欲受不起這一跪……你說是吧，紫耀王朝的沐龍公主。”
沐紫瑛第二次露出驚訝的表情，但程度絕對是第一次無法相比的，她緩緩站起來，幽幽說道，“長王爺果真謹慎，但是，這名號自從瑛兒跟母親被趕出宮，就已經失去了意義。我們母女遷居紫宮國已經接近15年，早已經把這里當做自己的家，也非常感激這個在我們落魄時收容包容我們的國家。”
一段話滴水不漏，談無欲上下端詳一下沐紫瑛，露出個寬厚的笑容，“我救你，自然有我救你的理由，你真想讓這里變成自己的家，就聽我的。你懂嗎？”
沐紫瑛脊背一僵，隨即深深地一福身子，“瑛兒謹遵王爺教誨。”
雖然已經見過了秀女，也都賜了花封了答應，但這夜太一還是自己在御書房批閱奏章，并未吩咐接哪位答應進寢宮侍候。
接近二更，太一揉揉眉心，正伸懶腰，卻聽見一陣笛聲，劃破紫禁城死寂的夜，低低地飄落，不知道何處起，也不知道何處終。
“嗯？”
“皇上？”遙姑姑問。
“何人在吹笛子？”太一一邊說，一邊已經起身，拉開房門，循笛聲尋去了。
那笛聲吹的是《小霓裳》，技巧來說並算不得上很高明，在氣息控制跟指法的利落上尚且欠缺些火候，但這都不並不影響曲子的流暢，而在這清切的夜晚聽得本應迤邐的曲調，不經意又多了一份奇妙的感覺。
繞過假山，隔著曲曲折折的回廊，便看見了湖畔涼亭里的吹奏人。
一身淡紅絲綢的女子仍在吹著笛子，渾然不覺身後來人。太一也不打擾她，靜靜等她吹完。
最後一下餘音渺渺而去，太一才鼓掌道，“很好聽。”
殷芊嫿一驚，連忙轉身，認出太一的臉時，竟跪倒在地上，“芊嫿拜見皇上！打擾了皇上，芊嫿該死！”
“哎，哪有這麼嚴重，快起來。”太一連忙扶她，觸手的肌膚卻是冰涼。他一皺眉，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她披上，“怎麼這麼晚了還有興致在此吹奏曲子？”
“回皇上，芊嫿只敢在夜裡吹奏。”殷芊嫿把笛子藏到身後。
“嗯？為何呢？”
“……芊嫿吹得不好，所以只敢在夜裡自己一個人練習。”殷芊嫿垂著眼睛，長睫毛上淚花點點，“這是在家裡養成的習慣，進宮了也改不過來……皇上見笑了。”
“你吹得不差，不需要這般輕視自己。”太一道，“明天朕讓宮廷里的樂師給你當老師，你這般聰明，一定很快就能取得進步。”
“芊嫿多謝皇上，但是，不必了。”
“嗯？”
“無論芊嫿吹奏得多好，在爹親聽來，還是不及姐姐半分的……芊嫿哪裡都比不上姐姐，如果不是姐姐此次選秀感染風寒無法參加，想來，現在能認識皇上的，也不是芊嫿。”殷芊嫿說著，抬起袖子來印了印眼角，“芊嫿只求皇上不嫌棄芊嫿笨拙，能夠在沒人的時候聽芊嫿小小賣弄一下，就已經滿足了。”
“……不行，你還是要跟隨樂師好好學習。”太一伸手去，把她藏在身後的笛子拿到跟前，讓殷芊嫿雙手握著，然後用自己的雙手裹著她的手，“要不，過年時候朕又如何向文武百官炫耀妻子不光貌美如花，還多才多藝呢？”
“皇上？”出席百官宴，那可是貴妃以上的頭銜才能得到的殊榮啊，殷芊嫿不禁揚起頭來。
盈盈月光下，太一俊美如藍田美玉雕琢而成的溫潤俊顏燁燁生輝，臉上的笑更是足以讓人從心底里融化。殷芊嫿只覺心被狠狠一抓，什麽飛上枝頭什麽吐氣揚眉都拋諸腦後了，這個人，這個男人，她要！
“就算要學習，那也得明天才開始吧。”殷芊嫿扁了扁嘴，順勢靠在太一懷裡，“今晚，讓芊嫿服侍皇上吧？”
“這……”太一本能地想說不，但是遙姑姑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你現在是皇帝，是一國之君，有些事情，你不滿意，你可以拒絕，但你的拒絕，會把一些人推進萬劫不復的絕望。
如果他推開殷芊嫿，說不用她侍候，那麼本來在家中已經不受爹親疼愛的她，不是會更加看輕自己？而一個被皇帝拒絕的女人，她的家族又會落得什麽樣的名聲什麼樣的遭遇？
那只本想退卻的手，只能落到對方的肩膀上，“嗯。”
翌日早上，用絲綢軟褥鋪墊了一層又一層的八人華輦從乾清宮出發，一路無比招搖地返回鐘粹宮，宮女太監紛紛伸長脖子想窺視裡頭是哪位答應，竟然才被賞了花就能侍寢。
華輦在鐘粹宮宮門前停下，老早就收到報信的無腸姑姑急忙迎上去，扶住從華輦里下來的殷芊嫿，“芊嫿小主，您辛苦了~奴家馬上讓人準備花瓣溫泉水給您沐浴……”
“小主？”殷芊嫿斜乜了無腸一眼。
“叫芊貴人！”金冠日扯著無腸的衣袖低聲提點。
“無腸拜見芊貴人！”無腸立刻下跪。
“拜見芊貴人！芊貴人萬福！”後頭的小宮女們都跟著無腸撲通撲通地跪倒請安。
殷芊嫿看著一地跪拜的宮人，握緊了手中的玉笛。
她怕自己因為太興奮而暈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