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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克爹挡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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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了,是瑾生花去开的门。
门外站着两个老人,大包小包的提着,其中一个的脊背被竹篼压得直不起来,大汗淋漓。
她帮忙提过几袋实重的菜,张情芳连忙从玄关走出来,往围裙上擦了一把手。
“爸妈,大老远的怎么带这么东西?快放着我来。”
孙父摆摆手,喘着气,“进去说,好歇脚。”
张情芳使劲抬着背篼底边,跟着人进去。搭在茶几边缘卸的重物,孙父酸痛的腰背松得跟棉花一样,接着理了理棉服的褶皱,拍拍灰尘,皮鞋底的泥沾了一些在大理石地板上。
孙母也是拍了拍暗紫色的棉服,泄露一股花露水的香味。
“这些都是早上刚摘的,新鲜得很。里头有两只鸡鸭,赶紧拿出来放冰箱……对了,还提了一袋子蛋,鸡蛋鸭蛋都有。”
张情芳连声应道:“爸妈你俩只管来就是了,带这么多东西也不嫌累!这要是孙培知道了,又得担心你俩身体。”
孙父六十多岁,精神劲头儿足,瘦长一条人,经常干农活锻炼出一身力气,四处打量。
孙母个子是最矮的,头发短,刚刚过耳,因为生过孩子的缘故,肚子那一堆肉往外漫,笑得眼角纹层层叠加,开玩笑道:“这不担心没带菜吃不上饭嘛。”
张情芳佯装生气,嗔怪:“妈这么说,我和孙培可要生气了,你俩是我们的爹娘,就算是空手来,穿着一身破烂来,我们都要做一桌子好菜招待,还要求爸妈多住几晚呢。”
孙母孙父哈哈大笑,被这句话熨烫得服服帖帖的。
“瑾幺妹还不过来喊人?”张情芳对一旁收拾菜的女儿说。
瑾生花听话的喊了一声“爷爷奶奶”。
孙父的脸色微微变化,孙母依旧笑着,不好冷脸,好好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小瑾真是越发亭亭玉立了,这皮肤白的跟雪人似的,怎么瞧怎么好看。”
瑾生花穿着大学的旧羽绒服,随意挽的低丸子松落几缕发丝,她的脸含着黑白水墨的韵味。
瑾华山和张情芳年轻时都是帅男靓女,遗传父母的优良基因,她的长相总是让人挑不出错。
张情芳也笑着说:“比我那会儿漂亮多了。”
“这么漂亮又贤惠,以后不怕没人要。”孙母笑呵呵的,想到如今才12月份,还没过年,于是问,“小瑾今年怎么提前回来了?”
往常瑾生花都是过年才回家,呆几天就走,来去匆匆。仿佛“过年回家”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任务,一份工作。
张情芳这时也愣了下,才记起女儿光说几号回家,没说为什么提前回家。她那夜接到电话,被婴儿的啼哭闹得焦头烂额,神经衰弱,就忘了追问,这一忘就忘到现在。
她记性已经逐渐不太好了,眼含担忧的看向自己的大女儿。
瑾生花适才听到那句话有些不舒服,语气淡淡的:“新找了份工作,需要在成都取景。”
她连辞职的事都未曾和家里提过一嘴,现在需要编织更多的谎言来堆砌坚不可摧的壁垒。
“原来的工作是辞了吗?”孙母纳闷的皱眉,不赞同道,“你原来的收入挺多的,辞了后要吃亏。”
张情芳边拿出背篼里的菜,边问:“怎么辞职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的女儿向来稳重,不是一时任性的人,辞职的事儿可能考虑了很久,估计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瑾生花低头忙着,“公司今年运营出了问题,上司贪钱被抓,后面我就辞职了。”
其实不是,是被职场骚扰了。
张情芳松了松心,孙母却仍然是拧着眉。
果真是八字不好,天生带霉运。不仅克爹还克财运。
“那你现在的工作呢?”孙母问。
“挺好的。”瑾生花心尖缠绕丝丝缕缕的躁意,面色如常,一次性编完,“是做摄影的,月收6000左右,时间自由,就是地点常变。”
孙母还是觉得这个收入比不上原来的,但也没再说什么,“经常在外边跑,见得多,但安家后就不要经常这么跑了,到时候你婆婆家肯定是不愿意的。”
瑾生花嗤笑一声,好像她做的一切,不管是什么,在他们眼中都要符合嫁人的标准,稍越雷池半步就是错的。
她浅色的虹膜剔透,浮现眼神显得凉薄,没应。
孙母又说了些别的话,最后还是张情芳察觉到女儿的沉默,转移了话题,一起到主卧看小妹。
到饭点时,孙培才把儿子从学校接到回家。
一桌子丰盛的菜勾人味蕾,腊肉、山药炖排骨、烤鸭、白肉、芹菜炒肉、煎亭亭菜和两盆水煮白菜,家常便饭做得出彩也能当满汉全席。
“奶奶的乖孙子读书回来啦?”孙母喜笑颜开,张开双臂。
孙父古板的脸也在看见孙子时流露几分温柔。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啦?”
“想不想爷爷奶奶?”
“想!”
孙望北欢呼的扑进爷爷奶奶怀里,孙家的宠儿取得两位刁蛮老人的柔软和偏爱。
孙培提着儿子的书包,连鞋都没换就进门,喊道:“爸妈。”
一家人终于到齐,开始吃饭。
孙母孙父笑呵呵的闲聊加常,孙望北坐在两老人中间,饭碗里堆着肉山,左边又新拿了一个盘子装鸭腿翅膀。
“小芳厨艺真好,还好当初娶回家了。”孙母感慨道,“当时儿子犟得很,不顾咱俩老的也坚持要娶你回家,还真是娶到块宝儿了。”
张情芳神色略微不自然的笑了笑。
孙培注意到,帮忙说话:“我和小芳真心相爱,她对我真诚,什么都顾着儿子,难得见情深人。我们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还生了一双儿女,多有福气。”
“望北给爷爷奶奶夹菜,要孝敬爷爷奶奶知道吗?”
孙望北听爸爸的话,往爷爷奶奶碗中各夹了一块烤鸭肉。
“这个好吃的!”
孙父孙母心里甜得像裹了层厚厚的蜜。
张情芳趁机道:“这是你瑾姐姐特意买的。”
孙望北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女人:“谢谢瑾姐姐!”
“不客气。”
瑾生花明白妈妈是想帮她提高孙父孙母的好感,但这种老人家的偏见最是顽固守旧,你越是要打破,越是要被飞石砸中。
话题果不其然转移到她身上。
孙母说:“年一过,小瑾就二十七了吧?不管多好看的男人女人,只要年过三十就很难找到好对象,都是人家挑剩下的。小瑾得趁年轻多做打算。”
张情芳也愁这个,“我也是这么想的,小瑾也老大不小了。”
孙父难得张嘴道:“是该相亲了,我认识的一些兄弟都在帮人说亲,改天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
孙培思索道:“我公司的老板挺年轻的,今年才30,还单着身,那天酒局上说想成家。倒是可以把小瑾介绍给他。”
众人东一句西一句,孙望北不太懂大人们在聊什么,只是好奇的将目光投向话题的主人公,他觉得瑾姐姐好像很难受。
可难受的人会什么表情都没有吗?
嘈杂人音推推搡搡的挤进她的耳朵,搅动搅动,堵得瑾生花心口烦闷,她眉眼敛拢,不轻不重的放下筷子。
“我吃完了。”
安静离桌。
张情芳昂过头喊道:“怎么吃这么少?”
“没胃口。”
瑾生花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张情芳想说些什么,但没见人影也就作罢。
孙父孙母的一番好意被驳,心里都有点不舒服,一家人好不容易吃顿饭,也都默契的压下了。
孙母笑着,只这笑多少有点勉强,“替她着想呢,还不领情。”
张情芳打圆场,替女儿说话:“刚回成都,估计是身体不舒服,吃不下饭。”
主卧传来婴儿啼哭,她放下筷子就跑进去,将宝宝抱在怀中哄着,走到饭桌道:“看看谁来啦?”
小孩圆溜溜的眼睛湿雾雾的,要哭要哭的表情,咿呀乱叫。
“快让奶奶抱抱哟。”孙母被萌了一跳,张手要抱孩子。
“妈你小心点,小宝手还疼着。”张情芳小心翼翼的松手。
孙母瞅见抱成粽子的小手,心疼道:“难怪要哭,这烫伤看着就疼。下次用烧水壶一定要注意了,平时不用最好放起来。”
张情芳自责又难过,连连应声。
饭桌上的纸巾用完了,她去杂物室找新的抽纸。
“哎,那算命先生说的是真的,那姑娘八字不好,带煞。”孙母愁容满面,幽怨道,“这刚回来就出事,连亲爹都能克死!”
孙父也摇头,坚决道:“绝对不能让她上户口,要出祸事。”
孙培吃着菜,笑了,“哪里有这么邪乎?”
“你别不信,爸妈什么时候害过你?”孙母忧心忡忡,没好气的一一举例,“她亲爸才养她一年多就脑梗去世,突然死的,抢救都来不及。后面接过来没几年,你工作又差点出事,那段时间有多缺钱?房贷都没还完,还养着孩子。她原公司这又出事了,一回家小宝就被烫成那样子,简直是挡财收命来的祸患!”
“反正妈是把话搁这儿了,不准让她在家里久住。爸妈就你一个孩子,成天都忧心得很。”
孙母摸着心口的地方,怀里的婴儿隐隐有要哭的架势。
孙培没响动,沉默着。
“你听到没?妈和你说话呢!”孙母瞅着门口的位置,防着张情芳。
“奶奶说的瑾姐姐吗?”孙望北疑惑的问,“可是瑾姐姐也很可怜啊,为什么要怪她?不让她住在家里?”
孙父教育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别和你瑾姐姐说。”
孙望北又问:“为什么呀?”
孙父夹了快排骨放到他碗里:“好好吃饭。”
“听到了。小瑾每个月都往家里打钱,她原本是要读研的。”孙培苦涩的捏着山根,放下筷子,食欲消失了一部分。
孙母嘴张到一半,门口出现戴围裙的妇女。张情芳拆了一袋新的抽纸,拿了一包放在饭桌上。
这个话题心照不宣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