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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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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是个大晴天,连下了三天的雪开始慢慢融化,比下雪那几天还冷。
秋瑟穿得像个肉团子,站在那间地下室所在的小区门口等。
但是褚云平没有回来。
等到晚上七点还没有见到人时,秋瑟发过去一条信息:你回来了吗?
秋瑟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那是她对着食谱做的,做了三个多小时。
手机很安静,消息石沉大海。
“喵。”
香豆躺在秋瑟怀里,缩着脖子躺着,脚上的绷带还没拆。
这是她在小区里溜达时捡到的瘸腿小猫。她给它取名叫香豆。
秋瑟从未养过猫,也没有这个打算。她偷偷观察了几天,发现如果自己不把它捡回去,它就只剩死路一条。于是,她在某个早晨用一根火腿肠把它拐走了。
秋瑟终于忍不住,拨了电话过去,是通的,但没有人接。
秋瑟不想让自己显得很奇怪,因为褚云平是个大人了,没那么容易出事。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安心地在屋里等着,而不是胡思乱想,或者在小区门口吹冷风。
但她控制不住,一股说不上来的焦灼逼着她换了衣服,她心里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秋瑟给猫咪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弄了两个猫砂盆,然后拨了个电话。
“周叔,能麻烦您送我出去一趟吗?”
“嗯,我朋友家。”
“好,麻烦您来这个地址接我。”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大奔来到学校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走到副驾驶位,打开车门:“小姐,先上车说。”
周牧原先在秋玉坤手下做事,退伍之后来到秋家做司机,又在秋瑟母亲去世后辞职。现在创业开了保全公司,据说效益不错。
“周叔。”
还没来得及道谢,周牧就笑着打断她。“可别谢了,多大点事,我虽然不在秋家干了,但永远是你周叔,记住了。”
周牧还保持着军人的做派,说话做事雷厉风行。
按理说,秋瑟是不该大晚上请周牧帮自己开车的,因为周牧早就不是秋家的员工。但是,秋瑟不想让秋锦鸣知道自己做的事,所以她只能避开秋家人。
“你朋友怎么了?”周牧一边开车,一边和秋瑟闲聊。
路上积雪融化,路况不好,秋瑟不敢多说话让周牧分心。
“我也不知道,他回老家了,打不通电话。他今天应该回来的。”
周牧很习惯秋瑟的说话方式,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道:“打了几遍?有没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一直在打,没人接。没有。”
周牧是个老司机,哪怕路况不好,也不至于多担心,他分出一点神在秋瑟身上,余光看到她明显紧张的样子,在心里叹口气,把车停在路边,伸手把副驾座椅往后调了调。
“你躺着,放松,没事的,大概凌晨能到,到了我叫你。”
周牧性格强势又体贴,从后备厢拿了一条毯子给秋瑟盖上,调高温度,又点了几首轻音乐,这才重新发动车子。
秋瑟很听话。记得小时候周牧接送她上下学,就会这么照顾她。秋瑟一直觉得,跟秋锦鸣相比,周牧更像她的父亲。
“叔。”
“要上厕所提前说,我车可是新买的。”
秋瑟笑了下。“没,我不憋。”
“你这孩子,都待在一个城市,也不知道多去看看我。”
秋瑟诚实地说:“去过四次。”
“嘿,你还觉得挺多是吧。”周牧故意逗她。他知道秋瑟的性子就是这样,能主动上门拜访已经很难得了。
“对了,你那个朋友是你大学同学?”
“隔壁学校的。”秋瑟想着褚云平的脸,笑着说:“可帅了。”
周牧略微侧头看了眼躺着的人,嘴角勾了勾。
周牧的车技显然比当年送他们下乡的司机的技术强多了。车没有抛锚,他也没有迷路。最主要的是,秋瑟发现记忆属鱼的她,居然还能清楚地记起去褚云平家的每一条岔路。
她一次都没有指错。
周牧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你这记路的本事可以啊。”
凌晨一点,村子里很安静。二人把车停在一处空地,徒步来到了村西的那个小院。
大门关着,院子里没有一点亮光,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人。
“再打个电话试试。”
秋瑟摇摇头:“那边关机了。”
周牧也顾不上会不会扰民,直接去敲门。深夜里,敲门的震动声引来了几声狗吠,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秋瑟的焦虑值一直在堆积,她等不下去了。
她抬头看着院墙,不是很高,应该能爬过去。
“叔,你蹲下,我爬过去看看。”
周牧笑了笑,竟然真的蹲了下去,拍了拍肩膀。“来吧。”
秋瑟的墙还没翻过去,一束光就打了过来,直直地照在她脸上,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是谁?”
褚云平也拿着手电筒,站在距离秋瑟五米远的地方,冷冷地开口:“翻我家墙干吗。”
秋瑟几乎是有些踉跄地跑了过去,直到确定来人就是褚云平,她才放下那股憋了一路的气。
“……褚云平,是我,不是贼。”
没有月亮,秋瑟看不清褚云平的脸,但他从男人的语气里听出了震惊。“你怎么来了?”
秋瑟一颗心落地,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委屈。
她想问褚云平,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说好的一周后回去,为什么食言?
秋瑟的情感是钝的。
她不在乎秋锦鸣是否再婚,也可以忽略崔荣芳别有深意的眼神,至于那些公子公主的鄙夷和轻视,她可以内心毫无起伏地视而不见。
但她无法忍受褚云平不接她电话。
秋瑟有些冲动地抱着褚云平的脖子,一遍遍问:“怎么不接电话?”声音又沙又低,委屈得像是没人要的小狗。
褚云平在她耳边叹口气,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手机丢了,秋瑟,没有不接你电话,永远不会不接你电话,别哭了。”
秋瑟捂着杯子,感受着姜茶带来的温暖。
褚云平抱过来一床被子,收拾床铺。“周叔住隔壁,你在这儿睡。”
秋瑟脸还烧得慌,声音闷闷的。“叔叔没事吧?”
“昨天起床的时候又晕倒了,去医院做了检查,还是说没什么大问题。”褚云平看着秋瑟,“我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手机掉了,后来一直在跑检查,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是我的错。”
“……没事。”
“真没事吗?”褚云平突然走过来,靠秋瑟很近,近到她可以闻到褚云平从医院带出的消毒水味儿,“没事都能大晚上跑一百多公里,有事你准备干吗?”
秋瑟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自己的嘴拙,被逼着问也只会沉默。而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褚云平那么聪明,秋瑟害怕他看破自己那点小心思。她很努力地控制声线,说:“下次不会了。”
话说得很硬气,可褚云平只是在她耳边问了句“真的吗”,秋瑟就立刻败下阵来,皱着眉叫“褚云平”的名字,像个被缴了械的士兵,只能求饶。
那一晚的记忆是混乱的。
秋瑟只记得自己一直被褚云平带着洗漱、泡脚,然后就被塞进被窝。大概是被子太暖和,褚云平的声音太催眠,她很快就沉沉睡去,连梦都没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褚云平已经做好了早饭,周牧看见秋瑟迷迷糊糊的样子,摇头笑了。
“还是那个小懒猫。”
褚云平嘴角勾了勾,没说什么,拉着秋瑟的胳膊去了洗手间。
昨天天黑没看清,现在才发现这处小院的格局虽然没变,但里面已经彻底翻新。就连原本的厕所也成了城里那种小卫生间。
“我自己来。”
褚云平从架子上拿了洗漱用品,递给秋瑟。“洗好出来吃饭。”
“你有点啰嗦。”秋瑟笑眯眯地看着他。
秋瑟昨天睡得非常好,一双眼睛水润润的,褚云平在这样的眼神里坚持了两秒就转身出去了。
九点多,三人到了医院。说是医院,其实更像一个小诊所,四合院的格局,条件很简陋,只有二十多张床位,住的大多是周边的村民。
这和秋瑟印象中的医院差别太大,她忍不住拉了拉褚云平胳膊,小声说:“我们去市里吧,这里看着不太行。”
周牧也赞同道:“正好坐车到市里好好检查一下,不是说总晕吗,我那边有认识的医生朋友,不费什么事。”
褚云平没有直接拒绝。“他有点倔,我问一下。”
“不用,小毛病。”褚爸爸性子敦厚,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们。”
周牧知道秋瑟嘴拙,就暂代家长,劝了一会,但是褚父褚母都笑着拒绝了。
褚爸爸在一旁削苹果,动作很慢,甚至贴心地切了一块,拿给褚云平。“去给分分。”
褚云平端着一大盘切好的水果,从第一张床走到最后一张。秋瑟听着他和那些人打招呼,礼貌得像个小夫子。
褚妈妈突然看向秋瑟。“秋丫头,你现在和云平是同学啦?”
秋瑟忙把视线收回来。“阿姨,我在隔壁学校,不算同学。”
可能秋瑟叫阿姨的时候太乖,褚妈妈拍了拍一旁的老伴儿,“再给秋丫头削个菠萝。”
秋瑟吓了一跳,刚想拒绝,就被老太太拉着胳膊坐到身边。“你坐着,跟阿姨说话,别管他。”
褚爸爸不明显地笑了下,继续拿过小刀,熟练地给菠萝削皮。
秋瑟这才感觉到,褚云平很像他爸爸,连那两颗虎牙都很像。不知道褚云平老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坐在老伴儿身边,像他爸爸这样,听话地削水果。
褚云平分了一圈,最后把剩下的递给周牧。“叔。”
周牧看了看褚云平,露出一个笑容,大剌剌地接过剩下的水果,几口吃完了。
秋瑟也收到了褚爸爸亲手切的菠萝,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一个人拿着小叉子,慢吞吞地嚼着。
病房很大,吵吵闹闹的,但这个角落很安静。几个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只有褚妈妈拉着秋瑟,小声说些什么,其他三个大男人都安静地坐着。
大概是氛围让秋瑟很放松,也或许是褚妈妈的手太温暖,让她想到了开心的事,所以她小心地提了个建议。
“阿姨,你什么时候去市里玩,我带你看梅花。”
“梅花啊。”褚妈妈脸上笑盈盈的,“那是很好看,在哪儿呢?”
“一个公园里。”秋瑟拿出手机给她看照片。
褚爸爸从兜里拿出一副眼镜,给褚妈妈戴上,又继续坐着,手里翻着一本封面都没有的书。
褚妈妈不好意思地解释:“以前喜欢在夜里看书,有点近视。”
秋瑟分神去看褚云平,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不知道想些什么,神色淡淡的,看到秋瑟看过来,冲她笑了笑。
褚妈妈好像很喜欢那张梅花图。“拍得不错,你拍的?”
“嗯。您要来看吗?”
褚妈妈视线停留在那张图片上,过了半晌才说:“也可以,等路好一点。”
周牧挑了挑眉,看着秋瑟的后脑勺,突然发现,那个略显木讷的小女娃和以前不一样了。
下午医生来查房,告诉他们,褚爸爸挂完今天的水就可以回家,不用再住院。
于是,下午六点多,几个人收拾好东西就办了出院。病房里的人跟老两口的关系很好,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秋瑟觉得应该不只是那些水果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