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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裙裾之下 ...

  •   宁霜的生辰宴设在暖阁,地龙烧得太旺,热浪裹着檀香,熏得人昏沉。沈墨跪坐在画案前,看着宾客们向宁霜敬酒。她穿着他画中的那袭月色襦裙,腰间却仍佩着短剑,像只被强行套上锦缎的狼。

      "将军今日倒像个闺秀了。"赵太师捋须而笑,目光却阴冷如蛇。

      宁霜捏着酒杯的指节发白:"太师想看真正的闺秀,何不看看自家女儿?和亲的条件,我看也是条条符合呀"
      满座俱静。

      沈墨的笔尖悬在画纸上方——宁霜的唇色比昨日艳了些,是毒开始发作了。

      宴席过半时,宁霜突然离席。

      沈墨在梅树下找到她时,她正用剑尖挑开襦裙的束带。"勒得喘不过气。"她哑声道,锁骨处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将军醉了。"沈墨递上解酒汤,汤底沉着能加速毒发的药引,是的,他想今日就让她死。

      宁霜没接,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按在梅树干上,沈墨后背撞落一树积雪,冷得打了个颤。

      "你每天给我下的毒,"她贴在他耳边问,"够杀死多少人?"
      沈墨的呼吸凝滞了。

      月光照亮宁霜袖口——那里有他今早亲手调制的金粉颜料,此刻正随她的体温,缓缓蒸腾出淡红色的雾。

      "第一次是在琴弦"宁霜的剑尖划过沈墨的喉结,"第二次是画像的颜料,第三次......"她踢翻脚边的食盒,"这碗解酒汤?"

      沈墨突然笑了:"将军既然知道,为何还——"

      "为何还穿你画的衣裳?喝你斟的酒?"宁霜的剑尖刺破他皮肤,血珠顺着银刃滚落,"因为我好奇。"
      她松开剑,从怀中掏出一支干枯的月腰花:"好奇一个安国画师,为何想方设法靠近我,为何总让我想起这种花。"

      沈墨瞳孔骤缩。那是素衣最爱的花,是他画过无数次的、幸福的模样。

      "你屠城那日,"他声音嘶哑,"我妻子死在井边,女儿......"

      "我知道。"宁霜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血丝,"那口井在安阳城南,井沿第三块砖上,刻着'沈'字。"

      沈墨如遭雷击。

      三更的梆子声传来时,宁霜已经站不稳了。

      毒侵蚀了她的视力,她摸索着抓住沈墨的衣襟:"你骗了我,你知道的北方,......种不活月腰花"她咳出一口黑血,"但是若用战死者的骨灰......养土。"

      沈墨猛地想起这半年来,宁霜频频前往北境战场的传闻。

      "算了,我我我....也骗了你。"宁霜跌坐在雪地里,襦裙浸透鲜血,"屠城令,不不是我下的......但确实因我而起。"

      她颤抖着解开铠甲,露出心口处的旧伤——箭疤的形状,和素衣致命伤一模一样。

      "那日,我中中...箭坠马,副将代传军令......"她惨笑,"等我醒来时,安阳城已经......"

      沈墨的匕首掉在雪地上,没沾一点血。

      宁霜死在破晓前,她最后握着沈默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快:"这里......有一粒从安阳带回的种子,种种...在了蝴蝶谷"。

      沈墨想起她说"真可惜"时的神情,突然明白了什么。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梅林时,将军府传来尖叫。宾客们发现赵太师死在了暖阁——被一支蘸了"朱砂泪"的画笔,钉穿了喉咙。

      而沈墨站在蝴蝶谷的悬崖边,怀中抱着那幅未完成的画,画中的宁霜提着剑,站在漫天月腰花海里,回头望着作画人。

      题跋处只有半句诗:
      "如何雪月交光夜,更在瑶台十二层......"

      宁霜死的那晚
      蝴蝶谷有一朵月腰花悄悄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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