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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画师之谋 ...

  •   宁国都城的初雪落下来时,沈墨的指尖已经生了冻疮。

      他跪在雪地里,一笔一划地描摹着街角的石狮子。画纸被寒风掀起一角,墨迹未干的地方结了细碎的冰晶。

      "画得不错。"

      一双鹿皮靴停在他面前。沈墨抬头,看见个穿锦袍的中年男子,正俯身打量他的画。那人腰间悬着块青玉令牌——宁国太师府的徽记。

      "小人粗浅技艺,不敢当大人夸奖。"沈墨低头咳嗽两声,袖口沾了暗红的血渍。

      太师捡起地上另一幅画。那是沈墨故意放在显眼处的宁霜画像,画中的女将军卸了铠甲,在梅树下执卷而读,眉目如画。

      "你见过宁将军?"

      "三年前在安国......"沈墨声音更低了,"远远望过一眼。"

      太师的手指在画上摩挲。这是沈墨精心设计的陷阱——宁霜生辰在即,老太君正四处寻找好画师。而眼前这位赵太师,恰是宁霜的政敌。

      "明日辰时,来太师府。"

      熏香缭绕的暖阁里,赵太师往炭盆里扔了张密报。
      "安国余孽?四大望族?"他眯眼打量着沈墨骨节分明的手和腰间不值钱的玉佩,"你这双手,不像拿过刀剑的,也不像锦衣玉食的主"

      沈墨将冻疮溃烂的手藏进袖中:"小人只会拿笔,至于望族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真是折煞小人了。"

      "既然你的手只会拿笔,正好。"太师推来一匣金锭,"下月初三是宁大将军二十有三的生辰。老太君要给她画幅像......"

      炭盆里爆出个火星。沈墨知道,宁国朝堂分两派——以老太君为首的旧族要宁霜继续带兵,稳固家族势力,以赵太师为首的新贵则想让她远嫁和亲,交出兵符。

      "我要你画幅特别的。"太师压低声音,"让她看起来......"

      "像个待嫁的闺秀?"沈墨轻声接话。

      太师大笑,金锭在案几上震得叮当作响。

      沈墨在客栈熬了整宿,他反复画着宁霜的眉眼,每一笔都蘸着毒。画她垂眸时睫毛的弧度,画她唇角若隐若现的梨涡,画她指尖抚过剑穗的小动作——这些细节,都来自三年前那个血色黎明。

      最后一幅,他画了穿嫁衣的宁霜。

      "太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沈墨毛笔一抖。窗边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衣人,面纱上沾着夜露。

      "将军要见你。"听来是宁霜的副将。

      沈墨心跳如雷。他早该想到,太师府里有宁霜的眼线。

      宁霜的将军府比想象中朴素,没有亭台楼阁,只有满院的兵器架。沈墨被带进书房时,她正在沙盘上推演战局,银甲未卸,发间落着星霜。

      "赵阙找你做什么?"简洁明了,直入主题。

      沈墨跪下,故意让袖中的画露出一角:"太师......想让小人画将军的......"
      "我知道。"宁霜用剑尖挑起那幅嫁衣图,冷笑,"赵太师的赏金有多少?"

      烛火忽然摇曳。沈墨看见她案头堆着的奏折,最上面那本写着《请赐宁将军婚配疏》。

      "小人可以画真正的将军。"他忽然抬头,"不是他们想看的闺秀,也不是将士们敬畏的杀神......"

      剑尖抵上他咽喉,"你很有胆量。"宁霜俯身,铠甲擦出冰冷的声响,"为什么?"

      沈墨望进她眼底:"三年前在安国,将军策马经过枯井时......"他声音发颤,"月光照在您的剑上,像幅画。"

      这是真话。那夜的月光,那柄滴血的剑,还有她回头时,发丝拂过染血脸颊的瞬间——都刻在他噩梦里。

      宁霜盯着沈默许久然后剑尖微微一顿,将剑收入剑鞘中。

      五更天时,沈墨得到了入宫作画的资格。

      他走出将军府,在转角处吐了口血——是方才强忍咳嗽憋出的内伤。袖中滑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从太师府顺来的"朱砂泪"。

      这种毒药,遇热才会发作。

      沈墨望向泛起鱼肚白的天际。宁霜的生辰宴,正好在烧着地龙的暖阁举行。

      "将军喜欢听琴吗?"他轻声自语,"我还会......制一把好琴。"

      雪地上,他的影子渐渐拉长,像柄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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