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结》湘**晚

3、三、

　　距离尹澈的生辰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满园的梨花也开始零零碎碎地凋落。

　　柳拂霜独自走在离苑中，那晚的热闹喧嚣早已散去，此处只剩下一片空寂，低头望着地上的落花，突然心生哀凉。

　　梨花落了自然还会有别的繁花填补，这驸马府内最不缺的，就是花团锦簇。

　　一如那个人。

　　从前他的身边只有她，可是后来呢？后来他进京赶考，状元及第，打马游街，心系公主。他已，不再需要她。

　　不再需要她，却又不愿放开她。以为把她囚在这府内就真的可以禁锢她么？

　　柳拂霜勾唇一笑，抬手折断身边的枝桠：“早已闻君有两意，从此……便相决绝罢……”

　　·

　　回到别院，柳拂霜招来尹澈身边的大丫鬟，问道：“姐姐知道公主现在何处么？”

　　那丫鬟倒不似府中大部分的丫鬟那样轻慢她，笑了笑，道：“柳夫人，您难道忘了么？今儿个可不是公主每月回宫面圣的日子？一大早就坐着轿子出门啦。”

　　“是么……”柳拂霜垂下眼，弱声道，“那今晚……驸马他……”

　　那丫鬟见她一副思春又怯懦的模样，扑哧一笑：“柳夫人您放心，驸马今日得空，也没有出去赴宴，晚上，兴许是会过来的……”

　　“那……还要劳烦姐姐……”一句话，被她说的无限娇羞，从饰品盒里摸出一串上好珍珠，飞快地塞进丫鬟手中，“劳烦姐姐，多提点几句了……”

　　丫鬟接了珍珠，也不推辞。她自是知道眼前这个柳夫人在府内无权无势，备受欺凌，而驸马对她也总是不冷不热，就算她有心，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于是点头允了。既得了好处，也乐得做一回善人。

　　望着丫鬟远去的背影，柳拂霜终于抬起了头。一双凤眸里，独余冰冷一片。

　　·

　　到了夜里，尹澈果然来了。

　　还是一身明紫色的袍子，只是衣摆和袖口处均以金丝勾边，精致优雅。

　　玉冠束发，银带绕腰，唇角含笑，一派英俊风流的模样。

　　柳拂霜本倚在榻上看书，听到脚步声，于是从书中略略抬手，见是他，赶紧放了书下床，曲了膝便要拜，却被他生生拦下。

　　他说：“拂霜，我们之间不必如此。”

　　柳拂霜在心中冷笑：不必如此又该如何？这五年来，但凡见你，哪一次未曾拜过？现如今倒惺惺作态起来！真真可笑之极。

　　心中虽这样想，面上却是一副不胜柔弱的模样。

　　尹澈将她扶到床边，捡起落在床上的书，扫了一眼，却倏地愣住：“你……还在看这个……”

　　柳拂霜“嗯”了一声，目光有些飘渺：“大约是年纪渐长，最近越来越喜欢回忆从前了。”

　　尹澈面色复杂地将书放到桌上，轻声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柳拂霜低下头，默不作声。

　　尹澈抬指将她的下巴勾起来，却见她的眼中早已一汪清泪，却倔强地噙在眶中，不肯落下，于是心中蓦地一软，将她按进怀里：“不要哭，会好的……很快……”

　　很快？

　　尹澈，你还当我是当年不谙世事的柳家小姐么？你说拂霜，等我金榜题名时用八抬大轿迎你过门，我便天天守在门口等你的身影。尹澈，我们之间已经横亘了五年，这五年有多么不堪你当真不知道？现如今，你以为你的话，我还会再相信么？

　　不知何时，丝帐已被放下，尹澈低下头轻吻柳拂霜的眼角眉梢，带着些些温柔和小心。

　　柳拂霜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若他们之间没有公主，没有这些年，也许她还会溺毙在他这份与生俱来的温柔里，可惜，他们到底回不去了。

　　索性闭了眼，再不去看。

　　只听见似乎有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萦绕：“拂霜，就快了……”

　　·

　　小小的一方空间，纳了浓浓春情，柳拂霜望着身边沉睡的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撩开丝帐，月已中天。

　　她在双唇上抹了迷药，被他尽数吻去，一时半会，他是不会醒来了。

　　起身将衣服穿好，然后从尹澈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里找到贴身的内衣，仔细一看，果然在袖口处缝了一串细小的名字。难怪之前安平王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看来她这一步棋，走对了。

　　她知道他是一个谨慎的人，对于这种高度机密的东西向来藏得细致，只是……她此刻却要借用对他的了解，来出卖他了。

　　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睡梦中还眉头紧锁，不甚安稳的模样。

　　她原本不欲如此，她原本对他，还存有一丝念想的……所以之前安平王派暗卫来找她商量合作的事，她也只是犹豫，并未答应。

　　可是……

　　“那晚安平王向你讨人的时候，若你出言拒绝，我也不会做得这样绝。”

　　五年的时间，足以消磨掉一份浓情蜜意。

　　那一晚，不过是她对他残留的最后一丝期待。

　　却被他生生掐灭。

　　“澈，抱歉。”低下头，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然后将手中抄好的名字交给事先约好的暗卫，“澈，我累了。所以，连给你的最后的爱恋也要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