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极了》胡了了

13、天气好极了

　　13.

　　从鬼市回来后梁颂今倒头就睡下了。

　　只是这一觉睡的不怎么安稳，昏昏沉沉的一连做了好几个梦。最后一幕是郝必先拿着一张加长加大的物理试卷追着她，她拿着那串不知道真假的朱砂串拼命的跑，然后一把桃木剑从天而降，一刀劈碎了郝必先。

　　梁颂今浑身酸痛的从床上爬起来，揉了下眼睛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杯子。

　　她手一顿，转头看过去。床边柜上没有杯子，只有一串桃木挂件静静地躺在深色桌面上。

　　梁颂今怔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昨天柯崇送给她辟邪的。
　　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心还挺细。

　　客厅里传来一阵说话声，隔着一道实木门听的不是很真切。

　　梁颂今捶了两下肩穿着拖鞋睡眼朦胧的拉开门。梁樾提着一个工具箱在检查阳台的门窗，老太太站在一边比划着，说让他抽空给自己换个灯泡，阳台的灯总是坏。

　　梁樾点点头，“我晚点给您换个好点的灯。”

　　梁颂今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来了？”

　　“颂颂醒了？”老太太说，“厨房里有早餐，赶紧去吃一口。”

　　梁樾转头过来，眉头皱着，“几点了才醒？”

　　墙上的钟表不偏不倚的指向九点，院子大片金色阳光洒下来，连带着客厅都暖烘烘的，梁颂今困意又席卷而来。

　　“做了一晚上噩梦。”梁颂今顶着一头乱发在沙发上坐着发呆，茶几上堆着好几盒营养品，大概是梁樾刚拿来的，也不知道他这个班是怎么个上法，一有空就往家跑。

　　梁颂今倒了杯水垂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发呆，突然在那堆礼品看到一个眼熟的袋子，和昨晚的几乎一摸一样。

　　他们昨天晚上在那条鬼市的尽头碰见了陈春杳，她穿着二中的校服脊背挺直的站在一个摊位面前，一眼看过去很扎眼，旁边是一个跛脚的年轻男人。面前放着一杆秤。
　　和别的摊位上那些琳琅满目又稀奇古怪的东西不一样。那个男人的面前放着一杆秤，秤砣上面用红绳缠了好几圈，边上有几个大箱子。
　　他们在卖茶叶。

　　赵水苏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说要买些茶叶，好几个价位的挑挑拣拣半天，最后跟那个年轻男人说自己都要了。

　　当时梁颂今正和陈春杳闲聊，那个年轻男人的脸都涨红了，说话也有些结巴，一脸拿不定主意的拽了下陈春杳的袖子。

　　“杳，杳杳，你同学说要把茶叶都买掉。不、不能卖，学生、没钱。”

　　陈春杳也有点震惊，“你要那么多茶叶干什么？”

　　“我妈说家里饭店茶叶没了，碰见了让我多买点。”赵水苏睁着眼说瞎话，“马上就要国庆了，订婚结婚的比较多，茶叶品质挺好的，碰见了就多买点。”

　　“是吧，梁颂今。”赵水苏没头没脑的问她。

　　梁颂今大脑宕机了两秒不知道他搞什么把戏，但还是陪他演下去：“对啊，我妈这次进的货也少，都供不上他们家用了。”

　　有些饭店确实会提前囤货，但是几十斤的茶叶实在是有点多。

　　陈春杳半信半疑的盯着赵水苏看，实在是有点太匪夷所思。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迸发一点天赋，赵水苏心神一定，不慌不忙的开口：“要回馈一些老顾客，顺便国庆看看老人，你那不是也有礼盒吗，我回家自己装。”

　　梁颂今听不下去了，偷偷翻了个白眼。

　　年轻男人似乎是很有经验，点点头，“对、对，有些大、大饭店是这样的，我见过的，我们茶叶是刚下来的、秋、秋茶，很香的。”

　　然后赵水苏就付了钱搬着几十斤茶叶附带一堆包装摇摇晃晃的走了，在街边分别的时候他给每个人都装了个礼盒，满满当当的。

　　梁颂今估摸着他也知道自己买的太多了，她盯着那个熟悉的礼盒看，心里想着他大概是把那条街上所有他常光顾的店都回馈了一遍。

　　“看什么呢？”梁樾走了过来，抽了张纸擦手。

　　“你这个茶叶——”她犹豫的问。

　　“妈说赵家那小孩昨晚挨家挨户的送，咱们家还有，让我拿来给舅舅。”梁樾走到玄关处拿了个袋子过来，递给她，顺便往嘴里塞根烟，“一会跟我出去吃个饭，妈给你找的衣服，赶紧去换上。”

　　“......”
　　还真让她猜的分毫不差。

　　“去哪啊？”她仰头躺在沙发上，没个正形的晒太阳。

　　书房的门吱嘎一下被拉开，于秉申端着水杯和颜悦色：“颂颂，你昨晚拿回来的茶叶还真不错，下火。”

　　客厅桌上礼品堆放，于秉申一眼就看到和昨天无二的礼盒，疑惑道：“这又是哪来的？”

　　梁颂今思索片刻后答：“大概是我妈觉得你一个暑假太上火了，多给你拿点来。”
　　随即她就抓着那一袋换洗衣服跑回房间了。

　　于秉申瞪眼：“把茶叶当灭火器用啊，我哪有这么多火。”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梁樾笑着给于秉申续上热水。

　　“我一会带颂颂出去，吃完午饭回来，我妈说让她在这做两套物理卷子再回去。”

　　于秉申啜了一口清茶，皱眉紧成一团，又想起小测验那张卷子，没什么好气的说：“依我看，她就得一直在这住到明年高考完，多考个二三十分稳稳当当的进重点，省的你妈天天提心吊胆的她踩线上不了好专业。”

　　——

　　梁颂今跟着梁樾绕过大半个小区，看到那个熟悉的单元楼她心里犯起嘀咕来。

　　她哥这工作头几年忙的连个人影都没有，现在恨不得见缝插针的回来，还得回回都来看柯崇。

　　要不是梁平头二十年一直在部队，她真有点犯怵。

　　电梯门缓缓关闭，梁颂今到底是没忍住，“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你周末都得跑回来献殷勤，还得带着我。”

　　梁樾淡淡瞥她一眼，抬手弹了一下她脑门，清脆的一声响。

　　“我和他小叔一块回来的，人家请你吃个饭，想哪儿去了。”梁樾按了门铃。

　　梁颂今捂着脑袋吃痛。

　　没两秒，门就开了。

　　是个陌生男人，打眼一看得有一米九，撑着门的手臂修长，肌肉线条流畅均匀，小麦色皮肤。
　　梁颂今又抬起脸。

　　这人长的和柯崇不是很像，眉骨高挺眼窝深邃，十分坚毅的长相，浑身散发着荷尔蒙，感觉一拳能抡死四个她。

　　看起来也有点不太好惹。

　　柯承一挑眉，“来了？这是妹妹吗，平时总见照片，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赶紧进来。”

　　不同于柯崇的冷淡，他这个叔叔待人接物十分热情，甚至还给梁颂今准备了一双拖鞋。
　　反差有点大。

　　梁颂今平时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但是乍见面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多少还是有点懵。

　　她从玄关换好鞋子拐到客厅，客厅采光很好，柯崇穿着一身黑色的家居服半坐半躺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散着几张试卷，左上角被写上名字，字迹遒劲凌厉。

　　光线偏移，一缕光恰好落在他脸上，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连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得见。

　　柯承端着洗好的水果走过来，动作很自然的把桌上的试卷简单收了下。

　　对她笑了笑，“和你哥哥今天早上临时决定回来的，阿崇估计没睡醒。”
　　昨天晚上他们散场的时候时间确实挺晚了，梁颂今点点头心道我也没睡醒。

　　柯承看梁颂今是打心眼里喜欢，性格外向手段高明，开学第一天就能和他侄子聊起金庸来，多好的小姑娘。

　　“麻烦你给柯崇准备学习资料了。”
　　白准备了，人家根本都不需要。

　　“还带着柯崇参观了校园，还住一栋寝室楼。”
　　参观了一下她那棵快死了的树，下午还在操场上PK了一场绝杀赛。

　　柯承依旧热情激动：“还是同桌，听说他还当官了！”

　　造孽啊，他的官原来是我的。

　　梁颂今讪讪一笑，态度十分谦虚：“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柯承：“不要谦虚，妹妹吃水果，我和你哥去给你们做饭。”

　　梁颂今被他两声噎的不轻，旁边还有个随时就醒的定时炸弹，她憋了半天硬着头皮说：“谢谢哥哥。”

　　电视突然亮了。

　　她被吓了一跳。

　　沙发上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手里捏着遥控器按了几下，然后屏幕上就开始放射雕英雄传。

　　高清修复版，第一集。
　　很有年代感的片头曲轰隆隆的在客厅内响了起来。

　　大概是刚醒，他把玩着遥控器浑身上下透着懒散，阳光金灿灿的铺在他身上，也没有平时那么有距离感。

　　他促狭的笑了一声，带着一点沉闷的鼻音，“研究研究杨过老家到底是哪的吧。”

　　梁颂今：“.......小心眼儿。”
　　这坎过不去了。

　　音量调的很高，梁樾探出半个身子瞄了一眼，“怎么看这么老的片子？”

　　柯崇默不作声的降低音量。

　　柯承正拆洗螃蟹，闻言也扫了一眼，说：“前两天不是还讨论金庸呢，可能是什么新潮流吧。”

　　柯承的声音不低，刚好穿过最后一秒片尾曲传进梁颂今耳朵里。
　　她瞬间挺直脊背，浑身激灵了一下。

　　原来告状精另有其人。

　　昨天过了那么一遭，两个人也算是历经生死的朋友了，梁颂今的态度也比往常要更随意，更不见外一点。

　　她凑过去，神经兮兮的压低音量问他，“你小叔怎么知道咱俩上英语课的事儿？老陈偷偷看监控了，还是楚楚又告黑状？这才开学第一天就告状？学校有病吧？”

　　柯崇神色一下就冷下来，长腿一手抵在茶几上，“他有病，别管他。”

　　这个“他”指代的是谁，不言而喻。
　　梁颂今没在搭话，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随机匹配三个人进了新手场麻将区。

　　一连输了好几把，太阳晒过来让人昏昏欲睡，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她打了个哈欠索性关了手机闭目养神。

　　两集老掉牙的剧放送结束，柯崇一个画面也没记住，最后摸起桌上的卷子开始刷题。

　　第三集加载了一下，又是那阵乱糟糟的片头曲，柯崇身子一偏去捞遥控器，骨节分明的手掌在沙发上摸索了一阵也没摸到。

　　大概是陷在缝隙里了，这傻逼剧放的他脑子疼，柯崇把胳膊使劲抻了一下，身子也扭过去。

　　突然他动作滞了一下。

　　指尖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是梁颂今的手背。

　　她大半张脸埋在绵软的沙发靠背上，两只手臂交错的垂在沙发上，手掌下面压着遥控器。
　　睡的挺香。

　　柯崇觉得他这个同桌好像一到周末就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上周也是挂着两个黑眼圈来他家，开学第一天困的不行，偶尔中午午休结束回教室的时候也能看见她在喝咖啡提神，口袋里一晃全是薄荷糖包装纸的摩擦声。

　　他都怀疑她把安眠药当糖豆吃了。

　　手机突然震了两下，紧接着连续震了个不停，梁颂今手指蜷了一下，然后不耐烦地点了两下屏幕。

　　是他们三个人的小群消息。

　　「赵水苏：她昨天跟那个极品屌丝出去吃夜宵了，被我抓了现行。」

　　冀思莱不在学校，这个“她”用词非常精准。

　　「冀思莱：？？？」
　　一连发了一串问号刷屏。

　　赵水苏来劲了，又发：我跟那个极品一个寝室，她还给人家送冰红茶。

　　冀思莱发了个一脸惊讶的表情：！！！只有极品才能让人开窍吗！！！@梁颂今

　　添油加醋，胡说八道，散布谣言。

　　梁颂今起床气跟着上劲了，她抿着唇噼里啪啦的打字，不慌不忙的丢下一颗炸弹：他昨天问我借了三千把一个摊上的茶叶都给包圆了，然后挨家挨户的深夜发茶叶。

　　梁颂今：田螺少爷一掷千金，九月提前过圣诞。

　　梁颂今继续发力：最后人姑娘跟他说“谢谢，好喝常来”，几十斤茶叶，他家饭馆得喝到后年，以后去吃饭自备茶水。

　　群里一片寂静，片刻后，赵水苏退群了。

　　梁颂今把他拉回来想继续鞭尸处刑，冀思莱在刷屏哈哈哈，一列不重样的表情包，最后说：夜宵怎么回事？

　　转了一圈回到她身上，梁颂今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回：他就是那个拿走奖学金，并且我撞了的那个极品。

　　冀思莱：......

　　维持一个姿势久了，梁颂今颈椎有点酸，转了一下脖子咔咔的响。

　　梁樾往外端了两盘菜，说：“早上忘记从超市买喝的了，梁颂今下楼买点，不要酒。”

　　“知道了。”她慢吞吞的站起身，抻了一下肩膀，走到玄关口换鞋。

　　柯承插了一句：“她能拿动什么？等阿崇从卫生间出来一块去。”

　　话落，卫生间的门被拉开，梁颂今眨了下眼，伸手指了下便利店的方向。

　　“去吗？”

　　她推开门，迈出去半只脚。

　　柯承怕他又甩脸子，刚想叮嘱两句，然后就听见门被甩上，还有一声干净清冽的尾音：去。

　　“.......”
　　行吧，白担心了。

　　便利店人流量没昨晚多，看他的小姑娘也只有店员一个。

　　梁颂今站在饮料货架前随便抓了几瓶解腻的双柚汁，柯崇在前面一排货架不知道看什么。

　　“你喝什么？”她问。

　　“随便。”

　　梁颂今对他这副样子见怪不怪，耸耸肩就去收银台结账了。

　　收银的小姑娘脸蛋红彤彤的，时不时的偷瞄一下柯崇，几瓶饮料扫出几箱的速度。

　　梁颂今扬扬下巴：“我帮你要微信，你给我打个折成吗？”

　　小姑娘声音很小，神情犹豫：“他昨天拒绝好几个女孩子。”

　　行情还挺好。

　　梁颂今义正言辞道：“人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不主动哪来的以后。”

　　小姑娘：“那我要来了，我请你喝饮料。”

　　“梁颂今。”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嗓音暗含警告，半垂着眼睛盯着她，“昨晚刚跟我吃了夜宵，今天把我推给别人？”

　　我操。

　　这个狗逼。

　　梁颂今觉得他应该去演琼瑶剧，这么能装。

　　小姑娘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慌忙的解释：“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

　　“姑娘，你想多了。”梁颂今亮出付款码，一脸心累，“我这个侄子一直就这样没大没小的。”

　　店员一双杏眼圆溜溜的，愧疚感散去一大半，然后举着扫码枪作势要扫，耳朵尖都是羞红的。

　　一只手臂横跨过梁颂今的头顶放在了收银台上，“连这瓶一起。”

　　熟悉的包装，一桶家庭装冰红茶，比上次还要大一倍。

　　“......”梁颂今不信他看不出来自己压根不爱喝这玩意。

　　报复心强的小心眼果然不能惹。

　　梁颂今转过身有点气急败坏，“你——”

　　柯崇早就知道她没什么震慑力，全都是虚张声势，怪不得梁樾说她胆子小。
　　一开始他还不信，直到昨天晚上逛夜市，走个夜路自己吓自己，一路上捏着辟邪的挂件神神叨叨的，三请四求的让他送到家门口。

　　柯崇掏出手机付款，“上次家里没有，你好像有点失望。”

　　梁颂今脸红成猴子屁股，指着他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昔日伶牙俐齿全都无影无踪。
　　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柯崇拎着饮料往外走，眉眼戏谑，“姑姑，回家练功了。”

　　我操他妈。。

　　梁颂今在店员震惊幽怨的目光中读出了几个大字“你们居然是这种关系”。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解释自己没有跨越道德与伦理吃侄子豆腐，这他妈的。

　　梁颂今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出便利店的大门。

　　“我昨天晚上就该让你在便利店里啃冷面包，吃科技三明治。”她深吸了一口气，疾步往前走。

　　于湘给她拿的是牛仔裤和一件浅色罩衫，这破牛仔裤不知道是不是缩水了，紧绷绷的贴在身上，步子都迈不大。

　　回去就把这破裤子丢进垃圾桶。

　　梁颂今愤愤的想。

　　一阵暖风吹过来，罩衫鼓了鼓，勾出一点细腻腰身的轮廓。

　　正中午的太阳其实有点刺眼，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带着一层光影。

　　柯崇一时兴起逗了她两句后也没想到反应这么大，刚想快走两步说弄烂的垃圾桶他买。

　　一抬头，就看见那半截被阳光直射过去更显细白的腰隔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破洞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眼皮子猛地一跳。

　　这乞丐他妈的穿的什么玩意儿。

　　不行花十块钱门口左拐裁缝铺打几个补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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