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她的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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婋焓生母原是婋睿霖占山为王时最得力的臂膀，在寨中是能独当一面的好手，一手箭术更是冠绝群伦，无人能及。
寨中规矩森严，严禁与男性有所交集。可她偏与山下走街串巷的货郎暗生情愫，最后怀了孕。她不敢将实情告知寨主，只哀求相熟战友代为隐瞒。
怎料就因这次隐瞒，让她在生产后灵墟未复，便被派去执行险务，体力不支难跟队伍节奏，最终殒命于刀剑之下。
婋睿霖得知真相时，当场震怒，当即重罚了一众隐瞒者。既恨手下徇私欺瞒，更痛惜自己的部下如此糊涂，因此殒命。
转身望见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女婴，婋睿霖软了心肠，将孩子抱回身边视如己出，严令寨中众人，绝不准泄露其身世。
“这般刚柔并济，倒真配得上‘胭脂虎’的名号。”
婋睿霖亲自教婋焓习武，对她寄予厚望，管教极严。可谁也未曾料到，数年后，那货郎竟寻上门来。
彼时他早已落魄潦倒，难以糊口，竟想将婋焓要回身边，为自己养老送终。为逼婋睿霖松口，他在寨子前大闹不休，口无遮拦，当着众人的面，将婋焓的身世抖得干干净净。
“怎这般无耻！”“稚龄小儿，骤闻这般真相，如何承受得住？”
婋焓哭得撕心裂肺，一场伤心后，趁人不备逃出寨子，执意要随那男人下山。可刚行不远，便遇上寨子的仇敌。混乱打斗中，婋焓的脸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危急关头，婋睿霖引兵及时赶到，一番恶战退了仇敌。她勒马立于那货郎面前，眸色冷冽如霜，寒声道：“本不欲寻你，偏是你自投罗网，送死来了！” 言罢，拔剑出鞘，一剑封喉。
她翻身下马，走到跪在地上、满脸血与泪的婋焓面前，抬手将她扶起。马背上的披风滑落，堪堪罩在婋焓身上，沉声道：“从今日起，你只记着，你是我婋睿霖的女儿。身为我的女儿，当活得顶天立地，不许再为不相干之人落泪，更不许让人欺辱了去。”
婋焓望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又看了看地上那货郎的尸身，收住哭声，攥着婋睿霖的衣袖，随她重回寨子。
只不过，自那以后，婋焓像是变了个人。她不再与人相见，整日除了进食便是酣眠，硬生生从个健朗少年，胖成了如今圆滚滚的模样。婋睿霖悉心传授的武功，也渐渐荒废了，连那柄为她量身打造的短弓，也在墙角积了尘。
婋睿霖看在眼里，愁得夜里总难安寝。她不是没想过开导，总说便是——
“您若是看我不顺眼，大可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 反正我本就不是您亲生的，您犯不着对我这般‘好’。”
婋睿霖心口一窒，喉间的话全堵了回去。她何尝不知这般纵容只会害了孩子。
可每次想提点两句，眼前就会浮现出当年那个跪在血泊里、攥着她衣袖不肯松手的小身影。
一句重话，在亲生母女听来是管教，可现在，怕是要解读成 “你不是我的骨肉，所以我容不得你半点错处”。她总怕自己的严厉，会戳破这孩子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归属感，更怕多年的养育，会因一句无心之语就碎成泡影。
后来婋睿霖带着人辗转迁至缅沙，开起了这家修义坊胭脂店。见婋焓对丹青尚有几分兴致，便顺其心意，让她学着绘制胭脂纹样。又为遮掩孩子脸上的疤痕，婋睿霖亲自执笔，在她半张脸上绘了这虎纹 —— 只求这纹样能给她些底气，让她重新振作，活出恣意鲜活的人生。母女俩的关系，也总算因此缓和了些。
但眼下最要紧的，仍是解决婋焓的肥胖之症。婋睿霖特意为她节制三餐食量，还定下每日的运动规矩：每日午后需从胭脂店出发，沿主街小跑至另一头，买回全缅沙独此一家的上等蜜蜡。按说这般运动量，当能助她慢慢减重，可谁曾想......
“未料婋焓非但未按规矩走正途，反倒绕了近路偷懒，还在路上买了锅魁解馋！” 几人恍然大悟，终是明白方才婋睿霖为何独独揪着 “锅魁” 追问,原是怕她暗自破了饮食规矩，白费了减重的功夫。
“肥胖之症，常分‘肉、膏、肥’三类。” 褚栖迟望着净纹阁的方向，忆起婋焓的模样，“肩宽背厚、身形匀称且肌肉紧实为‘肉’；全身丰腴、体态合宜且肌肤厚实有弹性者为‘膏’；唯有腹间肥大突出、肌肤松弛无劲者，方为‘肥’。婋焓显然属最后一种。” 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肥’人最易招惹消渴、中风等症，凶险远在‘肉、膏’之上。”
曌启攸听得唏嘘。在无极，她自幼习武，身边人皆是筋骨强健、身形利落之辈，人人以体健为傲，无人过多念叨胖瘦。她长这么大，鲜少见过过度纤瘦或肥胖之人，险些忘了世间尚有这般关乎体态康健的区分。
这倒让她想起前世光景 —— 那里的人对 “胖瘦” 格外执着，女子若是伸手不见骨、腰肢不够纤细，肩背稍显宽厚，便会被冠以 “胖” 名。
可按那时流传的 “体脂衡准”，BMI之说，只要数值落在正常区间，本就不算肥胖，不过是世人被畸形审美迷了眼。
她在心中循着前世之法粗略估算：小迟 BMI 约莫十六七，的确偏瘦；自己大概在二十二左右，恰是适中；虞荆声身形魁梧，一身腱子肉，想必是二十五上下。至于婋焓...... 那般圆胖的体态，估摸着要到三十三了。
“她如今正当盛年，倒不显大碍。” 褚栖迟眉头微蹙，语气更添凝重，“可再过数载，身体怕是要透支得厉害，届时诸多病症找上门来，可就难办了。”
“当真如此凶险？”这般说来，方才婋睿霖那般反应，她的担忧也确实情有可原。
正说着，净纹阁内的男子已陆续走出，个个脸上刺青尽消、面容整洁。这般变化，让曌启攸暗自留心。
褚栖迟见状，凑到曌启攸身侧，似有话欲言。她瞥了眼一旁的虞荆声，神色略显迟疑。
虞荆声当即侧身欲回避，却被曌启攸伸手拉住：“皆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经这些日共事，她与虞荆声早已过了生疏试探的阶段，两人性情相投，颇为契合。
她既已坦言进入鹰犬局并非只为当差，而是另有图谋，如今两人要在缅沙中行事务，本就该肝胆相照。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份信任既是底线，亦是底气。
虞荆声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默默颔首，重新站定在一旁。褚栖迟也点点头，一则言明她们变更计划，要在缅沙探寻那批铁的下落；二则便是道出了那群人的来历。
对于前者，曌启攸只觉甚巧 —— 虽说缅沙纷乱，却比在怀远更易施展手脚，毕竟百无禁忌。至于后者，她沉吟道：“我不涉朝中纷争，却也略有耳闻。方才情急未曾细看，如今想来，若他们真是那般身份，此事便大有蹊跷。”
虞荆声亦附和：“东西两国面上无大规模战事，暗地却矛盾暗生、不太和睦。谋逆之人出逃消印，想来这西州除了缅沙，也无别处敢做这般掉脑袋的买卖。”
“他们不远千里来此，恐非只为消去刺青那般简单，背后定还有更大的图谋。” 曌、虞两人一合计，决意跟踪他们，探探底细。
“诶，对了！” 两人动身之际，褚栖迟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
“往后若有消息，该如何寻你？” 总不能次次都求着重明，慢悠悠地寻人吧？
“这......” 曌启攸愣了愣，倒真未考虑过联络之事，一时犯了难。
虞荆声见状，开口道：“若需联络，可用此物。”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轻轻打开 —— 盒内铺着新鲜绿叶，上卧着三枚如珠般的虫卵。“此为青蚨卵，需相见时，只需压碎一枚，我手中的母虫自会有所感应，循着气息便能寻到。”
褚栖迟眼中一亮，小心翼翼接过木盒道谢。
“知晓你精通暗器机关，却未曾想，连虫类也属所长？” 曌启攸难掩惊叹。
“自然。” 虞荆声淡淡一笑，“暗器之所以为暗器，便是因藏而不露、出其不意。有时死物易防，活物难测，需与时俱进方。”
“当真是人才。” 曌启攸由衷赞叹，随即与褚栖迟道别。
“即便你不求我，这来龙去脉，我也会告知。” 褚栖迟正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揣进衣襟，耳边忽然传来重明的声音。
她拢了拢衣襟，轻笑着动作不停，妥帖收好后才转头望她：“我知道。可我，偏想求你，偏就喜欢求你。”
晚云收尽暑气，残阳染得廊柱暖黄，风里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清芬，混着几分心甘情愿的缠眷。
重明 “啧啧” 两声，放下了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臂，望着褚栖迟眼底带笑：“油嘴滑舌。”
其实她今日本就为这事而来，即便褚栖迟不问，这前因后果，她也会说与曌启攸听。
曌启攸自幼无双亲，成长至今，懂礼节、知分寸，进退有度。但东陵帝君看着她长大，看得出她与人相处时总带着几分疏离。世上有太多天赋异禀却误入歧途之人 —— 譬如......
总之，此番所有际遇，于曌启攸而言，都是给她量身定制的修行。
重明余光瞥了一眼兀自闷闷走出来的婋焓，突然对褚栖迟道：“我饿了。”
“那便去觅食。” 褚栖迟应声便要抬脚。
“往何处去？” 重明眉梢微挑，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莫不是早有盘算？”
褚栖迟拉着重明的衣袖，转身往来时路走去：“随我来便是。”
嗯，不过半日，还学会了装神秘。重明任由她牵着穿过渐暗的街巷。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她的身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