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殘月》稔。

3、第三章

　　“璃儿，醒醒！！”冷凡一边用从衣服上扯下的布蘸着溪水给他擦着伤口，一边轻轻唤着。

　　是冷凡抱着在火中差点丧命的寒璃逃出来的，逃到这荒郊野外。

　　寒璃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身上，脸颊上火辣辣地疼。“娘…”他恍恍惚惚之中看到了正在帮他清理伤处的冷凡，便叫了一声。

　　“璃儿，醒了啊？”她摸了摸寒璃的脑门，因为发烫得厉害而抽了一下。寒璃点点头，又觉得累，闭上了眼睛。

　　“娘…我们在那里？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小声问道。

　　“你爹不要你…娘要你…娘要看你长大…”冷凡擦拭着因火而烧伤红肿了的手臂和脸颊。“娘要看着你，看着你成为天下最有能耐的人…要比你爹好一千倍一万倍…让他看看…我们的孩子有多厉害…”她红肿的眼睛里早已噙满泪水，就快要流下来。

　　寒璃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抓住了从冷凡头上垂下的一撮撮乱发，“璃儿要变得很厉害…”他轻轻呼出这样一句话，手从发丝上慢慢滑下来。声音虽然小得如丝一般细，却也足够让冷凡听到了。

　　“是的…你会很厉害…”说完，眼睛里似乎再也没有容得下泪的地方，眼泪顺着滑了下来。她抱着寒璃，抽泣着，“一定要让你爹知道…你多么有能耐…”紧紧地，她不要失去她唯一的孩子，不是亲生，却比亲生还要亲上千百倍的孩子。

　　“咳…咳…”寒璃被抱得伤口生疼，又加上发烧，忍不住，便咳了几声。“娘…咳咳…你不要哭…”他咬咬牙，还在冷凡耳边轻轻安慰着。

　　冷凡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娘没哭…没哭…”她松开抱着寒璃的手，让他小小的身躯倒在自己身上，“一定…疼吧…”她哽咽着说道，身体因为气息不齐而抖动着。“睡一觉…睡一觉就不疼了…”她整理着自己的情绪，继续用布蘸水给寒璃清理着。

　　“嗯，璃儿睡觉…不疼了…不疼了…不疼…”寒璃一直念着，身上疼得还是那么的火辣辣，就好像随时要烧起来一样。“不…疼…”他眉头紧紧拧着，还是渐渐地睡着了。一个还只是六七岁的孩子，怎么能够承受这样的痛楚？“一点都不疼…”他在睡梦中还这样喃喃地说着这句话。

　　冷凡看着他的脸，觉得自己的心生生被刀剐过一样，疼。她把布叠好，放在身边，取出随身的梳子，慢慢地梳着寒璃的头发，被火薰得如同干草一般的头发。动作轻轻的，生怕将那孩子弄疼，惊醒。

　　秋风又干又冷，抚得枝头未落的枯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日暮寒月升，又是一轮满月上了枝头，圆满得让人恨离别，让人妒嫉。

　　这世上，恐怕没有完美的东西吧。明月总有盈亏，人也总有团聚与别离。

　　冷凡与寒璃相互依偎着，对着这惹人妒嫉的满月，熬过漫漫长夜。衣衫单薄，抵挡不住寒风。这样紧紧地在一起，也一定会让人觉得温暖吧。

　　次日清晨。头顶上传来南迁之雁的叫声。秋过便是冬了。

　　冷凡起身，掸掉落在身上的几片枯叶，一夜没有睡好，神色多少也有些颓然。“璃儿…璃儿…”她在寒璃耳边唤着。

　　“嗯…”此刻他的伤已经不似火烧那么疼痛了，但是伤口还是不断地有水出来，让人觉得特难受。

　　“我们到附近的村子里…找人来给你治伤好么…”冷凡看着寒璃左脸上的火伤，心疼。

　　寒璃点点头，“我已经不疼了。”脸上堆出一个怎么看都让人鼻子酸的笑容。

　　“不疼就好…不疼就好…”说着要背起寒璃，很沉，对于她来说，很沉。

　　冷凡顺着溪水的流向走，想着或许有村庄，或许有一两户人家。干冷的秋风吹得她脸发麻。走了不知道多久，脚一软，便倒在溪边。

　　“娘！你怎么了！怎么了！！”冷凡看着寒璃叫她，推着她，眼前渐渐黑下来。

　　“娘！醒醒啊！！”寒璃摇着她的身体，“娘！！”

　　“……”

　　“咳咳…”冷凡睁开眼睛，却没见到寒璃，“璃儿…璃儿在哪里？”她忙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刚刚躺在床上。床边正坐着一位老妇人，和着还冒着水汽的一碗滚烫的米汤。

　　“你醒了…那…那孩子一直哭着叫你…”她说，“你先喝…”把手中的米汤递给冷凡。

　　“谢谢，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冷凡接过碗，“璃儿…他现在怎么样了？”

　　老妇看看窗外，“我们看他伤得不轻…便送去文先生那里了，你放心，文先生人可好了…不但平时教村里孩子识字，我们要有些病啊灾的，他也能给我们治…那孩子一定没事的。”她回过头，对这冷凡笑笑，“不介意我这里屋子又破又小，就多住几天吧。平时我一个人也闷得够呛。呵呵。多吃点。”

　　“真是谢谢了…能不能帮我告诉…文…文先生，谢谢他？”冷凡吃了几口，身子也觉得暖起来。“不…不…我要亲自去谢谢他…”

　　“别急…别急，等你把身子养好了再去也行！”老妇人粗糙的手在冷凡拿着碗的手上轻轻抚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谁把那孩子弄成那样的…真狠心…”

　　冷凡别过头，“都过去了，只要璃儿没事就好…他没事我就放心了…”她不提寒璃的父亲，也不想在别人面前提到他。

　　“是啊…”老妇站起来，走向门去，“我去找人给你带几件衣服来换，你慢慢吃，啊！”她慈祥的对冷凡笑着，然后关上了门。

　　冷凡坐在床上，透过窗，看着暗暗的发灰的天，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与方莫原带着寒璃一起过日子，没想到现在却是要遭这样的分别。这是天意弄人，还是前世作的孽。

　　窗外秋风瑟瑟，北雁向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