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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神秘的新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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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通道在长长的走廊的尽头的那个打扫间里,房间里的和附近走廊的几个灯坏了,抹黑朝铁盖板上踹一脚同时迅速地把垃圾袋塞进去,铁板受击和重物着地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哐咚!尾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幽幽颤抖。
这里的电路系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装时没有安排好,无论换怎样的电泡怎样排查线路都不能亮多久,也找不到原因。
这样去倒垃圾开始几次还有点害怕,现在因为习惯了在黑暗中也能一下子摸到水龙头来洗手,但不如说是因为熟悉了所以不害怕——准确的定位和快速的动作才能保证不摸到你不想碰的东西。
所以此时,即使你感觉到了什么也能不管它继续自己的活。
扔完垃圾后洗手,扭开龙头后流水潺潺。
始源一直严格遵守“没有洗手液就必须至少冲洗15妙”这样从报纸上看来的“科学洗手法”,在默数的这段时间里他僵直地站立,手一动不动,两耳倾听。
听什么呢?似乎听不到什么。
自习的学生一打铃就蜂拥而出,现在早就走光了,除了哗哗的水声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出奇,如果真的听到什么恐怕也是你不想听到的。
13,14,15……
数到点后始源默默地关上龙头,大步迈出房间,走回自习室提起放讲台上的书包,关灯锁门。
出了教学楼还可见两三零星的人在游荡,当然到底是不是人始源也没有去研究——他只管走自己的路,不去在意这些。
始源不住校,他喜欢家里——尤其是那还是高中生的妹妹。
家离学校很近——就步行的距离来说。穿过一条老街就到了,若是坐车就要拐很大一个弯才能到,但不是说那条老街太狭窄或路况太差汽车车不能通行而是因为某些奇怪的人为因素。
这条路叫白夜路。
很奇怪的名字吧?大概因为叫夜路太普通取名黑夜路又让人感觉不祥。
路不宽不窄刚好比一般的汽车胖点,但只能步行或骑自行车——听说在流传一个诅咒,说摩托、三轮、汽车等机动车经过时会有因车祸惨死的怨寡妇从路边高大浓密的树上跳下骑在你脖子上或钻到汽车里面——可笑的谣言,影响力却大到几乎没有机动车敢驶过这条街。
一定是在愚昧的年代发生过一些怪事,不懂科学的居民便把原因归咎到神鬼身上。会从树上跳下来的……不是猴子么?那是附近谁养的猴子了?现在的人大概不会有这种古怪的嗜好,但从前的人生活无趣没有什么精神娱乐,也许养猴看杂耍哩!
在这个处于经济迅猛发展期的城市,白夜路也和所有未经改造旧社会留下来的老路旧街区一样尽是低矮的砖瓦泥墙,一些人祖祖辈辈住在那些年久的散发着时间遗留的腐老气息的房屋大院里面繁衍生息,那些屋角飞檐都染上了一层墨色,梁上的雕花在动乱的年代被当做“封建时代的残渣”而遭铲除,雨水把“当年的大户人家”墙上的壁画冲刷得褪了色,仅余的零散线条看不出原来的精工细绘。随着时代的发展临街的房子大都翻新作为店面出租或自家摆摊置柜做生意。一些人家也添置了与房子的古老气息不相称的现代家用。
白日这条路还算让人放心,但到了夜晚——尤其是始源回家的这个时间——所有临街的店铺都关上了门,旧式老屋狭小的木窗也透不出更多的光线,只有街灯沉默地发散白光。
除了“树上等待跳下的怨妇”,这一带似乎还流传着各式奇怪的传说,到了夜晚十点后家家闭门不出,偶尔夜归的人也行路匆匆似乎生怕被什么东西追上。
始源知道这些但他也不管这些——只要走自己的路就好了。
妹妹也曾说你还是坐车回来,虽然会晚点到家……要么骑车也好啊!
但始源还是喜欢走。
在白夜路的中段有个小巷子的入口,转弯从那里可以走到迎宾大道上去,家就在出口的斜对面。巷子是泥土路,中间有个小弯段两旁的石墙挡住了路边的房屋,那只有几步之遥的一段接近于漆黑,而其余的首尾段的路灯也破旧不堪,钨丝黄灯泡瓦数不高,路边的杂草都投下重重的暗影。
虽然之前发生的事件让妹妹每次都要在巷子入口等他——始源软磨硬刨地要求她不要来接但都被归于耳边风——但他还是喜欢走。
安静的路,沉默的路,死一般的路。微风吹过,路边粗壮的老树繁密的枝叶轻轻摇曳,沙沙作响。白光照着的灰色路面,没有一丝杂屑。
始源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这样的情景,这样仿佛只有自己一人的世界。
白日的影像,往日的记忆,往往就在自己慢慢走过的这条路的途中被反复翻看,体味着。
不怕么?
其实那次事件发生时是很害怕自己会死掉的,有时一些阴影和杂物让自己有点哆嗦,但就是这样安宁与战栗的混合体,陪伴着他走了一次又一次。
妹妹大概是不怕的。
那次事件之后的第一个夜晚,她特意到学校陪着自己打扫和走那条路。似乎是明白哥哥的心思,即使发生事件也没有阻止始源走这条路而是总默默地在那个路口等待。
“不会有事的!有我呢!!!”说这话时她调皮的装作姐姐样去摸他柔软的头发,一副哄小孩的样子。
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他就是这样一直受着她的保护。所以很庆幸她小时候没有答应随父母一起去美国而留了下来。
因为检修等某些因故,上周的固定教室不可用,大部分人包括始源都没有去上晚自习。
今次如以往一样走到白夜路那个路口。
咦?
这家为什么没关门歇业?
等等,以前有这家店么?
绿色的灯光打在门上木质招牌上,夜路店三个行书大字反射出的诡异的光照进始源的眼里,他突然想起事故那夜,一股寒意爬上了他的脊背。
门口用布帘遮着,静止的,上有茶的字样。
这个一个人影一闪,茶字被打乱了,一条条布轻轻前后荡漾。一位客人进去了。
“茶!来点果子!”
“请稍等!”
站在门前的始源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脑海中突然浮起某些可怕的想象。
但他还是不自觉地迈出了脚步,伸手捋开帘子。
没有红的绿的,眼前就是很普通的供应点心小吃的茶店的样子,方正的木长桌上灯光柔和的防木小灯旁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木椅上慢慢饮茶食小糕点,他进入的时候没有反头或抬头看他。屋里的沉默的奇怪气氛就如外面那条白夜路一样。
“欢迎。”
站在前方柜台后穿白衬衫的看起来似乎是店主的人开口了,始源愣了一下,走上前去。对方递来的菜单上有各种饮料和小食,但没有价格。
“全部两元,任选”
正在擦拭玻璃杯的店主看出了始源的疑惑,他的声音温和柔软,让人感觉很舒服,始源突然感到安心。
始源坐在柜台前的转椅上,要了一杯橙汁,店主榨好递过杯子时突然说:
“你有一个星期没走这条路呢”
咦!?
我认识这个店主么?
始源认真打探转身开始忙活其他的男子,和自己差不多高,很瘦,身材修长,面容清秀,绝对不认识!以前也没见过!!!!
那么……他是住在这条路上的人……,一直在打探自己吗?
不,不该说是打探。本来走这条路的人就少,自己又经常走,当然会引人瞩目吧……
“我是刚搬来的,本店上周新开。”
像是知道始源在想什么,店主突然又说。
咦咦!?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店角的落地座钟响了——它不响始源还没注意到,已经快11点了!本来今天就在教室里整理资料时多耽误了一点时间,现在居然还在这地方闲泡!
始源放下杯子去摸钱包,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有人细不可闻的声音——
“时间到了……”
咦咦咦!?
什么什么啊?要干什么了?
店主突然从柜台下面掏出一本书,啪地拍在桌子上。
“我!!!”
后面传来一个粗厚却稍显力度不够的男音,始源转过身去,和店里所有人一起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男人穿着朴素的灰色T衫,头发浓密微卷,一双眼睛庸怠地睁着让人感觉马上就要闭上似的。他摸摸嘴,像是要抹去粘在胡子上的饼干屑子,然后就开口叙述起来。
那是3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是一个造纸厂的司机,对,就是在东部城郊以外的那个偏僻的厂子,当年业绩还算不错。我每日在外奔波,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我老婆很漂亮也很贤惠,把家里收拾得很整齐洁净。那天我本来是要和往常一样送完最后一批货到仓库后返程回家的,可是车子的突然不能开,我下去检查发现一直拖着没有检修的发动机出了毛病,于是我在那里检修了好一阵。唉,就是那一天,我要是能早点发现问题早点修车就可以按时回家了!可是那天我晚了很久才到家,我边上楼边掏钥匙,到了门口却发现……
男人的话没有讲完,被突然闯入的人给打断了。
所有认真听着的人都吓了一跳,始源不经意地瞥见已经坐到客人中间的店主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但瞬间不着痕迹地换上微笑——“欢迎。”
闯进来的是个女孩子。
“啊!!!”始源不禁大叫起来——被刚才这一搅腾,他又忘了——已经很晚了,该回家了。
“哎呀!居然在这里!!!你知道不知道我在到处找你啊!!”女孩小声地埋怨着,快步穿过店堂走到始源面前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哎哟,我还没付钱呢!”始源一手被拽着往外拖一只手去掏钱包。
店主站起来微笑——
“不用了,初次惠顾,作为见面礼吧。”
始源愣了一下,说出一句谢谢就被拉出了店。
巷子的中段的小弯被安上了明亮的路灯,不知为什么始源觉得是刚才那个神秘的店主装的,而且是为自己……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直觉呢?
刚才店里那男人是要讲什么?
始源觉得一团疑惑。
手被妹妹紧紧地握着,一路上她都一言不发,始源担心起来。
“明焰,对不起……”
“嗯,没什么。”
妹妹也只是小声地应着,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看起来似乎在思索什么。
怎么了?
她好像不是在生气……
那么她在想什么呢?
始源想起那时店主看到妹妹进来时的表情,似乎有点不高兴,但更多的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