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站台》面麻

52、第 52 章

　　谢思琪是第一个看到许书妍的，她停下手中弹奏的动作，朝她弯了弯嘴角，自然地打了个招呼，说道：“来啦。”
　　其余人这才纷纷暂停下来，循着声音转过脸看去。

　　几人目光落在门边的许书妍身上，让她有些抱歉地抬手和大家打了声招呼。
　　“不好意思啊，我没拦住，打扰到你们排练了。”许书妍边说边指了指黏在江怀予怀里的小猫，快步走了过去。

　　她试图从江怀予手中接过花园。
　　可江怀予只是微微侧了侧身，似乎并不打算递给她。
　　他笑着淡淡说道：“没事。我们也练了有一会儿了，正好准备休息。”

　　话音刚落，屋里几人就像得到了什么暗号似地，麻溜地放下各自手中的乐器，七零八落往门外挤。
　　“那什么，我嗓子都唱冒烟了，下楼喝点水。”
　　“哎呀我想上厕所，先走一步了。”

　　许书妍还没反应过来，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屋子，一下子就只剩下她和江怀予两个人了。
　　哦，当然还有一只窝在江怀予的怀里不愿意下来的小猫咪。

　　许书妍忍不住腹诽，还真是个见色忘主的小东西。
　　只是花园如今这么黏在江怀予的怀里，实在是有些时机不对。
　　它要是前一天晚上能像现在这样扒拉着江怀予，许书妍心想，她也不至于失了智干出那样的事来。

　　“我……”许书妍斟酌着，指尖在垂下的装饰腰绳上绕圈，半晌才低声说道：“我刚才是坐张叔车来的，多谢。”
　　江怀予点点头，蹲下身将怀里的花园放在地上。
　　他的声音放得很软，说道：“乖，自己去玩吧。”

　　江怀予说罢起身，目光落在许书妍脸上，眼底是藏不住的期待。
　　他将一旁的吉他抱起，说道：“昨天听果果说，你不喜欢新歌的后半段旋律。我昨晚改过了，你要听听吗？”

　　现在吗？
　　许书妍一愣，点了点头，“好啊。”

　　当第一个音符从指尖流淌，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晚上。
　　他们坐在别墅的一楼，江怀予抱着他的木吉他，将这首歌弹给她听。

　　同样的一首曲子，经过无数次的试错、打磨、修改。
　　旋律听着似曾相识，细品却又全然不同于以往。

　　弹奏的还是那个眉眼清隽的少年，倾听的也还是她许书妍。
　　只是当下的心境，就像是这首被重新编排的旋律，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从前听着，心里有悸动，但更多的是不安和忐忑，让人忍不住蹙起眉头。
　　如今再听，多了几分释怀，和隐约的期待。

　　这首歌的后半段被江怀予重新写过之后，确实与前面的旋律融合得更好了。
　　少年人雀跃之后小心翼翼的克制，和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执拗，都被他写进了每一个音符里。

　　“姐姐，书妍姐？许书妍！”江怀予出声唤她，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许书妍这才从方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她猛地回过神，对上江怀予含着笑的眼睛，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盯着他发怔。
　　她耳尖一热，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寻找房间里花园的身影，轻声回答，“怎么了？”

　　江怀予将手中的吉他靠在墙边，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她有些发红的耳朵，笑道：“你觉得改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不大，呼吸声甚至都盖过了说话声，有些急促，似乎在期待她的回答，但又有些害怕。
　　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许书妍点了点头，支支吾吾，“改……改得挺好的，不错。”
　　江怀予继续问道：“那……你喜欢吗？”

　　“喜……欢。”这两个字说出口，许书妍的脸便彻底烧了起来，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了一层薄红。
　　在浅杏色上衣的衬托下，愈发明显。

　　许书妍猛地站起，慌张背过身去，找了个借口想要离开，“我去看看毛球。”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刚迈出两步，手腕一热，便被人轻轻捏住。

　　江怀予的掌心温热，他的力道其实并不重。
　　如果稍稍用力，许书妍确信自己能够挣脱。
　　可她却停下了脚步，没有动弹。

　　空气静默，隔着一扇门，楼下时而传来说话的声音。
　　身后的人却没有说话，只是呼吸急促地拉着她。
　　许书妍甚至能感觉得到握着自己手腕的指尖，在微微颤抖着。

　　许书妍强装镇定，转过身抬眼看他，小声说道：“有什么事吗？”
　　她边说，边微微抬了抬手腕，示意他放手。
　　江怀予一怔，有些不舍地松开手，讪讪笑道：“没什么，我是想说，我带你去看毛球。”

　　毛球就懒洋洋地躲在二楼江怀予的房间阴凉处。
　　小家伙爪子缩在自己肚皮下，闭着眼。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似乎对来人不太感兴趣，又闭上眼继续小憩。

　　许书妍忍不住放轻了脚步，蹲下身时，手掌在它雪白的皮毛上轻抚着，“你倒是懂得享受。”
　　七月份的天，接近正午，阳光已经很热烈。
　　毛球躺着的位置，是个靠窗的角落，阳光被窗帘遮去了大半，只留下几缕细碎的光斑。
　　温度刚刚好，不会太热，但也不会太阴冷。
　　是个做美梦的好地方。

　　许书妍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江怀予昨天说的话。
　　她下意识调侃道：“你还说毛球有点想我了，我看它压根就不记得我了，要么就是对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江怀予闻言低笑出声，他缓缓走过来，在许书妍身边一并蹲下，轻声说道：“姐姐忘了吗？其实不是毛球，是我想你了。”
　　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触碰到一起，江怀予身上的热度透过布料传递过来。

　　许书妍心跳就这么漏了一拍。
　　她有些招架不住江怀予投来的炙热目光，撇过脸，只是一下一下地摸着毛球的脑袋，没再说话。

　　幸好大刘富有穿透力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及时打破了房间里的暧昧。
　　他推开虚掩的门，说道：“诶，你俩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说怎么找不到呢。”

　　大刘走进屋，冲许书妍说道：“书妍姐，新歌听过了？感觉如何？”
　　许书妍长吁了一口气，起身得急，身子一晃，眼前有一瞬间的晕眩。
　　她轻轻撇开江怀予想要扶上来的手掌，摆了摆头，“我没事。”
　　说罢，她朝大刘笑道：“特别好，我很喜欢。新歌发行后我保证，粉丝们都会喜欢的。”

　　大刘暗地握拳，比了个成功的姿势。
　　他呵呵笑着说：“我也是这么说的。江江改了一晚上，果然没有白费工夫。”
　　“主要吧，还是托书妍姐的福。”大刘边说边朝许书妍挤眉弄眼。

　　话音落下，他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轻拍着自己嘴角笑道：“我又乱说话了。”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大刘将目光投向了毛球。
　　他眼疾手快，顺手抄起放在一旁矮几上的逗猫棒。
　　手腕轻轻一甩，上面的小羽毛和铃铛晃动，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毛球本来还在假寐，听到这动静，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两眼一睁，从软垫里跳了出来，开始和大刘嬉闹。
　　房间里顿时传出一人一猫的嬉闹声。

　　许书妍看着眼前有些温馨的景象，“噗嗤”笑出了声。
　　方才的一丁点尴尬也悄悄散去。
　　可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淡了下去。

　　她的目光落在毛球的右后腿上。
　　那只腿虽然不影响它走路弹跳，可仔细看，有些一瘸一拐的。

　　这不过是许书妍第二次见到毛球。
　　第一次见它时，它也是像方才那样懒洋洋地躺在软垫里，没有挪过窝。

　　“它的腿……”许书妍忍不住出声问道。
　　江怀予还没说什么，大刘抢先一步回答道：“哦，毛球啊。”
　　“它这腿天生的。江江把它从湖大后山灌木丛里捡回来后，带到医院检查过。”
　　“当时以为是跟哪只野猫打架受伤了，后来拍了片才知道，天生的有些跛脚。”

　　大刘没有注意到许书妍有些诧异的眼神，继续说道：“小东西挺可怜的，也不知道它妈妈是谁。”
　　“不过学校里好心人多，也是吃着百家饭好好长大了。”
　　“后来，江江就把它带回家了。”说罢，大刘蹲下身子，虎口轻轻掐住毛球两只前爪的腋下，把它举高。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毛球雪白的后背上，有些晃眼。
　　大刘笑着对它说：“我们小猫咪也是好起来了。”

　　许书妍听完忍不住转头看向江怀予。
　　她的眼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湖大带回来的？它以前是不是叫小白？”
　　她曾经和江怀予说过，自己在大学时喂养过一只小奶猫。
　　也是纯白异瞳，也是跛脚。
　　她随口给它起了个名字，就叫小白。

　　难怪上回来江怀予家，当时看到毛球便觉得亲切。
　　只是那个时候并未看到毛球走路的样子，也还不知道它是在湖大捡来的。
　　所以从未将两只猫联系到一块儿。

　　思绪飘忽间，许书妍又想起那天江怀予和她说过的话。
　　三年前的湖大毕业生返校分享会，是江怀予第一次见她。

　　其实对于这些事，她没有印象，也半信半疑。
　　只是小白如今就这样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出现，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江怀予那天说过的那些话。

　　许书妍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涩又滚烫。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命运就是会有那样多的巧合吗？
　　命运让三年前的他们第一次相见，命运也兜兜转转，把小白又送回了她身边。

　　江怀予就这么站在她的旁边看着，笑着说：“应该就是你那只，我记得是有同学叫它小白。毛球是我后来起的名字。”
　　“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所以我没和你说过。”

　　是啊，那个时候，江怀予还瞒着她好多的事情。
　　她还不知道江怀予对她的感情，也不知道他从很早很早开始，就将目光只落在了自己身上。

　　倒是一旁的大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俩说啥呢？对的什么暗号？”
　　“什么你那只我那只？小白又是谁？”

　　许书妍释怀地笑了笑，这才向大刘解释。
　　倒是把大刘给惊到了，“书妍姐也是湖大的？”
　　许书妍“嗯”了一声，点点头，“湖大法学院的，大你们好几届。”

　　大刘“啧啧”了几声，玩笑道：“湖大居然有书妍姐这样的女神，我怎么就没遇到过呢？”
　　说罢，他突然就呆住了。
　　半晌后，激动地说道：“哦哦哦！见过见过。我想起来了！”

　　“我说怎么第一次见书妍姐的时候感觉那么眼熟呢。”
　　“江江，你还记得有一年学校开毕业生返校分享会吗？最后一个发言的，法学院许书妍！就是起身太快头晕差点摔倒的那个！”
　　刘昊明边说边往江怀予身边走，推了推他，“江江，你记不记得啊？可真是有缘。”

　　江怀予嘴里回答着大刘的提问，却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他盯着许书妍的双眼，笑着说：“当然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后来就再也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