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站台》面麻

38、第 38 章

　　许书妍坐在摇晃的公交车上，呆愣地透过玻璃窗看向外头呼啸而过的街景。

　　她想起了那个倾盆大雨的清晨。
　　是江怀予，主动钻进了她的伞下，选择了她作为这场游戏的参与者。

　　原来自己只是江氏集团公子哥无聊时盯上的一只猎物，又或者是他鱼塘里普普通通的一条鱼。
　　他和她玩着纯情小弟弟和职场大姐姐的游戏，一次又一次靠近，一次又一次的欲擒故纵。

　　她一直以为他年龄小，心思单纯又热心肠。
　　因为缺少年长者的关爱，总是无意识靠近，下意识对自己好。
　　如今想来，全都是有意为之。

　　玉湖音乐节的门票，吴记私厨的饭菜，和她一起带花园体检、给它买东西。
　　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根本花不了多少心思。
　　又或者只是奖励她陪他玩闹的酬劳，是随手的施舍。

　　他居高临下审视着她的反应。
　　从一开始的把他当做小弟弟，到后来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这场游戏到此便结束了。

　　他赢了游戏，也腻味了。

　　而她呢？
　　一步步被他吸引，反复纠结着两人的年龄差问题，反复说服自己不要再靠近。
　　却越陷越深。

　　想到这儿，许书妍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心口有些抽痛，她微微弯下身，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告诫自己，别再想他，忘掉不愉快的事情。
　　至少今天能见到印记了，该开心点的。

　　许书妍站在玉湖体育公园门口，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已经过了六点了，尤梦洁还没到。

　　微信上梦洁发来消息，可以看出她也很着急。
　　尤梦洁：【啊啊啊我急死了，怎么这么堵啊！！！】
　　【一公里的路足足开了二十分钟，比我走路还要慢！】

　　许书妍安慰着：【别急别急，你家乐队八点才出场，时间上是够的。】
　　尤梦洁发了个叹气的表情包，回道：【dbqdbqdbq，你再等我十分钟。】

　　许书妍百无聊赖低着头等着，公园门口很热闹，人群三三两两驻足。
　　有的像她一样是在等人的，有的是没抢到票来公园外围蹭点音乐节氛围的。
　　他们跟着公园里头传出来的节奏和歌声，小声合唱着。
　　许书妍觉得这里的氛围倒也不错，轻松不拥挤。

　　道路边售卖周边和物资的小商贩不少。
　　许书妍等着也无聊，便挤到摊位前看。
　　她搜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印记的周边。

　　那是一个徽章。
　　上面印着“印记”两个字。
　　居然还能发光，夜晚中辨识度不小。
　　许书妍买了一个。

　　眼看着时间就快到十分钟了，她刚想问问梦洁到哪儿了，下一瞬便收到了消息。
　　尤梦洁：【……】
　　【我今天可能水逆。前面两辆车撞上了，在等交警。】
　　【你要么先进去吧。】
　　【我准备下车走来。】

　　许书妍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先进去了。】
　　她关上手机，走到检票口检了票。
　　跟着指示牌指引，许书妍越走近越能清晰地听到明快的音乐和人群中快乐的欢呼声。

　　她站在最后听，感受着强烈的鼓点从音响中传出。
　　夏夜的风有些燥热，但人们却丝毫不介意。
　　他们疯狂地跳着，甩着头，尖叫声混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炫技吉他声，随着晚风吹拂过草坪。

　　这首歌她也会一点点，不自觉便被这氛围带动着，跟着旋律哼唱起来。
　　那声音落入空气中便没了影，混杂在几千人的声音里。
　　许书妍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但她觉得很快乐。

　　很快，那快乐便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她被人一把搂过，肩膀撞进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上。
　　许书妍吓了一跳，抬头看来人，皱了皱眉退开半步。

　　来人是何云森。
　　今天他发来消息，有问过她要不要约着一块儿去音乐节。
　　被许书妍拒绝了。

　　许书妍没想到这么大的场子，这么多的人，入场时间跨度又这么大，居然还是能撞见何云森。
　　好像他从自己总是拒绝他开始，就变得愈发地殷勤起来。

　　三番两次不请自来去找她。
　　又是一起吃火锅，又是买了花到公司楼下等她，又是想要一起看音乐节。

　　许书妍心想，合着我这几次都白说了？
　　这人到底听不听得懂什么叫做不合适，什么叫做当普通朋友？
　　以为我在欲擒故纵？
　　还是说被拒绝后征服欲上来了，想要挑战自我？

　　何云森倒是对她的冷脸毫不介意。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着说：“你今天和以前很不一样啊，好看，我喜欢。”

　　许书妍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我管你喜不喜欢。

　　她今天确实和平时打扮得不太一样。
　　半扎发，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耳环选的是银色素圈耳环。
　　上半身一件挂脖吊带，豹纹花色，露出大半个背。
　　下身一条黑灰牛仔短裙。
　　双腿修长白皙，脚踩在一双罗马绑带凉鞋上。

　　何云森见她不搭话，继续说道：“趁着间隙我们往前面挤一挤，这里太远看不清。”
　　许书妍还没开口，就被他拽着手腕往人群里挤去。

　　她不得不感慨何云森的脸皮。
　　不管不顾别人嫌恶的眼神，埋着头使劲往前冲，嘴里一句礼貌的请求都没有。
　　许书妍根本挣脱不开，只能不断抱歉地和对方说：“对不起对不起。抱歉抱歉。”

　　何云森终于在前排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位置不错，你觉得呢？”
　　许书妍松了口气，“啧”了一声，埋怨道：“你自己想到前排来拉着我干嘛？我同事还没到呢，挤到里面来她要找不到我了。”

　　人群很拥挤，他们靠得很近。
　　何云森愣了愣，忽地靠近她耳边，说道：“男同事女同事啊？”

　　这是重点吗？！
　　许书妍被耳边的气流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想逃离，但是下一首歌声响起。
　　人群像是墙一样挡在她四面八方。
　　根本就挤不出去。

　　许书妍没有回答他莫名其妙的问题。
　　何云森站在一旁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被他找到了话题。

　　他看了眼许书妍别在衣服上的徽章，大声问道：“你喜欢印记？我也喜欢。”
　　许书妍终于搭理他了。
　　她转过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忽地笑了。

　　她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礼尚往来，点开一首印记的歌递给何云森，让他听。
　　如果她没有失忆的话，何云森那次明明毫无兴趣，说从没听说过这个乐队。

　　那笑里带着不可思议和调侃，只是一侧嘴角微微勾起，甚至连梨涡都没有露出。
　　但何云森显然因为过于自信误会了。

　　他说：“你终于笑啦？你还是多笑笑，好看。”
　　“你看，我们喜欢的乐队都一样，也是有共同话题的。而且共同话题这种东西，后期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许书妍不想和他多说，淡淡地“嗯”了一声，指了指舞台上，“听歌吧。”

　　尤梦洁这时发来消息，【书妍我到了！】
　　【我跟你说，可太抓马了。我下了车就狂奔，结果有个帅哥背着个贝斯从我旁边经过，跑得贼快。】
　　【我这胜负欲上来了，跟着跑。这辈子800米都没跑这么快过。】

　　紧接着她问：【你在哪儿？我现在来找你。】
　　许书妍环顾四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个位置。
　　她侧身垫着脚张望着，给梦洁发去消息，【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这个位置。我在一群人里……】
　　尤梦洁：【……】

　　许书妍：【你要么等我一下，等这首歌结束我挤出来找你。可能要一会儿，人太多了。】
　　【我碰到了那个相亲对象，非把我拉到前面。】

　　尤梦洁听许书妍说起过何云森，但了解的进度还停留在两人一起吃过一次饭，许书妍觉得还行，可以再接触。
　　她心想，多久没听书妍提起这号人了？
　　看来发展得还不错，已经一起来听音乐节了。
　　就是之前怎么没听她说起？害羞不好意思？

　　她很识趣地给许书妍发了消息，【没事没事，你就别动了，好不容易占了前排。】
　　【我也已经挤进来了，人太多不好找。】
　　【你就好好享受吧，印记快要出场了。】

　　印记出场的时候，伴随着一阵欢呼。
　　这些欢呼声不仅仅来自于粉丝，还有路人。
　　音乐节将印记蒙面参加作为卖点和噱头，确实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许书妍朝附近看了看，寥寥几人的衣服上别着印记的徽章。
　　虽然人数不多，但一想到还有别的人和自己一样喜欢着他们，许书妍就感到开心。

　　还有人大概是特别喜欢队长，扯着嗓子在喊他名字。
　　许书妍突然就想起了江怀予。
　　他说他喜欢的是队长。
　　还曾经因为这个，和自己急过眼。

　　许书妍晃了晃神。
　　江怀予会在这里吗？

　　大概不会吧。
　　他一个公子哥，就算是看演唱会都会有自己的私人包间，怎么会来环境算不上多舒适的音乐节。

　　他那时候说，今天有别的事情，不能一起来看。
　　现在想想，不过是借口。

　　许书妍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的关系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也没有想过她不过是这场关系中的小丑。
　　对自己来说，最好的结局大概是成为不会再联系的陌路人吧？

　　舞台上，前奏响起，将她拉回现实。
　　是印记的出道作品《印记》。

　　随着吉他手的solo响起，绚丽的灯光有节奏地照射着。
　　许书妍只觉得自己心脏“砰砰砰”跟着节奏跳得很快。
　　她终于见到他们了，她终于听到他们的现场了。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们，但却莫名觉得有股熟悉感。
　　四人都带着泛着银色金属光泽的面具。
　　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以下的部分。

　　鼓手apple坐在架子鼓前，鼓槌随着节奏击打着。
　　栗色的头发在摇晃间从耳后甩出。

　　键盘手Q站在舞台右侧。
　　她的身形修长，一头利落的短发。
　　短款皮衣外套加高腰工装裤和马丁靴。
　　从面具后投射出来的眼神冰冷，却让台下粉丝们疯狂尖叫。

　　大刘站在舞台左侧，简单的黑色印花T恤，宽大下摆随意塞进裤腰。
　　他边弹着贝斯，边在原地蹦跶着。
　　和他的声线一样，是个阳光大男孩。

　　而主唱兼吉他手队长，站在舞台正中央。
　　他抱着一把电吉他，左手在琴颈上来回轻抚按压，右手拿着拨片勾着琴弦。

　　灯光打在他的手臂上，泛着冷白色的光。
　　随着弹奏的动作绷出好看的肌肉线条。

　　许书妍觉得自己在江怀予的游戏中输得彻底，她看着队长弹吉他的模样，又想起他了。
　　想起他那晚弹吉他时温柔的样子。

　　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手臂青筋凸起。
　　他手掌覆上来的时候，宽大温热。
　　他说要不要试试，让他来教她弹琴。

　　今晚印记一共唱了四首歌。
　　最后是一首还未发行的新歌，叫《退后》。

　　“我往后退，退到伞的边缘。”
　　……
　　“我们的关系又回到了起点。”
　　……

　　唱到副歌深情部分，台下很安静，大家举着荧光棒，来回挥舞着。
　　灯光霎时大亮，打在观众区。
　　许书妍听到自己心里的弦绷断的声音。

　　也许是灯光太亮了，照得人眼睛生疼。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一片温热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