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贼不防》知心银耳

47、第 47 章

　　从派出所走出，李平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的左手最严重，在拖行中脱臼了，右手也好不到哪儿去，双手缝了针缠了纱布的伤口激烈作痛，又麻又刺，痛得他突然很想哭。

　　常局看起来不像是不分黑白的家长，并没有无条件偏袒常盛。

　　……那，常适的事，应该安全了吧。

　　赵序喊了声“是我”，这才把他肩膀勾住：“去我公司接海苔，然后送你回家？坐不坐我的大跑车？”
　　“对了，海苔在我公司被那群小姑娘喂得膘肥体壮，你回头看看啊，我叮嘱过，它有过肾病不让乱吃东西，喂的都是我买的罐头猫条猫粮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哪种好我就挑最贵的进口的买了，你看看，还得是我这种年轻有为霸道总裁。”

　　李平辛无奈地笑了：“赵总，谢谢你。”
　　“大恩不言谢，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赵序挺无所谓，“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几个电话的事儿，谁来找我我都会帮的，你别放心上啊，走吧走吧，赵哥带你兜风去。”

　　李平辛迟疑了一下：“……我好像比你大两岁。”
　　有时候他会忘了赵序比他年纪小，为什么他好像白长年纪，明明他独自一人长大，应该是很独立的。

　　赵序倒是不在乎：“那咋了？那些个小演员就爱喊我赵哥，也没见都比我小，我觉得挺好听的，很酷，剧组一天到晚老师老师的，有几个人的学历能考教师资格证？”
　　李平辛反驳不过，只好点点头：“好吧，赵……赵老师。”他还是喊不出那声赵哥。

　　“好啦走啦。”正好走到车前，赵序利落地替他开了车门，漂亮的蝴蝶门向上飞起，李平辛仰头眨眨眼：“迈凯伦耶。”

　　“好看不？我新买的，大学的时候一直开三手的，现在赚到钱终于给我开上新的了，”赵序笑得灿烂，“你想怎么着，直接接猫回家，还是兜个风，还是咱们在这坐着看会风景？”

　　李平辛看了眼因为空气污染昏暗无光的夜空和空荡无趣的楼房，选了最后一项：“看风景吧，我……脑子有点乱，想坐会。”

　　两个人在车里坐下，温暖的车内空调混着冬天的室外风很舒服，他就这么干巴巴地发了会呆，突然笑了：“赵老师，其实我们那，迈凯伦很难上保险。”
　　“害，哪儿都是！”赵序咬牙切齿，“我当时还说呢，什么意思啊？开迈凯伦还会被歧视啊？”

　　“好像是因为事故比较多，这个牌子也比较容易出故障，”李平辛稍加思索，“我感觉开保时捷的比较多，我爸也有。”
　　“啊？原来你家有点钱啊，”赵序刚点上烟，突然意识到李平辛手上有伤，“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受伤了，我灭了，那你……你家里人知道吗？”

　　“我爸妈离婚了，我跟的我妈，不过都不喜欢我，没人管，”李平辛摇头，“小时候有点钱花，现在没有了。”
　　“……这样，”赵序沉默了下，“也挺好，自己赚钱自己花，往好处想，你不用往家里打钱……不用打吧？”

　　“那确实不用，”李平辛失笑，“就是不联系，大家当不认识。”
　　想了想，他突然又意识到：“赵老师，你一个人来的吗？”

　　“对啊，正好救完你跟你约个会，”赵序嬉皮笑脸，“开玩笑的，你不就求助了我一个人？我的原则就是你要是只求助我，那我就默认你需要我保密，这说明在你心里我是最可靠的，没辜负你信任吧？”

　　“嗯，”李平辛承认，“赵老师，虽然我对你来说只是普通的同行，但其实，你是我在这里最信任的人。”

　　赵序拍了拍他的手背：“成，有你这句话，以后任何事你都能来找我，要是特别严重我帮不了你，我就去邱月明那撒泼让他帮忙。”

　　李平辛好奇：“邱老师这么乐于助人的？”
　　赵序：“没有，他嫌我吵，解决问题比解决我方便，你别整出什么解决我比较方便的大问题就行。”
　　李：“……那，还是您，乐于助人。”

　　赵序咧嘴一笑：“就多管闲事啊，多管闲事所以你的猫活下去了，所以你没出什么大事，活得好好的，你看这行为投资回报率多高，以后我也继续管。”

　　李平辛诚恳道了谢，手叠在一起揉了揉指缝，犹豫了一下。

　　他没人可说话了，有点想对对方倾诉，又不知道赵序愿不愿意听。
　　赵序却突然主动开始八卦，虽然他大概能猜到一些：“诶说起来，你不是跟常适走得近吗？你跟他哥是怎么回事？”

　　李平辛瞧了他一眼，想了想措辞：“……就是，如果，我和一个人谈过恋爱之后，又想和他的弟弟在一起。”

　　赵：“哇塞。”
　　李：“什么哇塞啊！！！”

　　赵序乐了：“这有什么，赵老师很open的，只要不是撞号都能接受。”
　　李平辛默默看了他一眼：“您好像比我封建，我都可以接受为爱做1的。”

　　“嗯？等一下？什么，你不是1？”
　　赵序懵了，完全不知道这项误会的主要来源是他大张旗鼓地做0还爱揩油。

　　“算了不管了，这有什么的，那他俩压根就没血缘关系，是爸妈再婚才成兄弟的，就算有也没事啊，还有很多死了老公嫁给小叔子的呢，郑观雪上次才给我推了本这个题材的小说，你说她天天都在看些什么东西？？不过还挺好看。”

　　李平辛都被逗笑了，怎么会有人觉得他是1：“也不止……就是，其实。”

　　他把前前后后的所有事都简略跟赵序讲了讲，给赵序听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后他的唯一发言：“果然影视圈是真的很小。”

　　“嗯，但其实我不敢全信，因为常适跟我说的那个事我真的不记得了，”李平辛垂下脸，“我一开始以为他喜欢我是因为雏鸟情结之类的，结果仅仅是因为我们很多年前见过一面，怎么可能？我总是想，如果他只是为了跟他哥置气，骗我的呢？”

　　李：“其实常盛也不喜欢我，他和我在一起就是因为跟同学闹脾气，闹到今天，也只是不能接受我不喜欢他却喜欢常适，他很早就说过，他们兄弟俩就是争来抢去的。”

　　赵序想了想，问他：“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做执行导演那个组，《尽头》，那个叫孟言的吗？我带进来的小孩儿，态度不端正，还得你发火他才认真拍的。”

　　李平辛点点头，但他不懂怎么突然提起那人，赵序跟对方玩了一阵身边就换人了，没再重复。

　　赵序笑了：“他演技不差，后来拍摄也不错，对吧？他就是试探我呢，试探我能惯着他到什么程度，我站你这边，他就老老实实听话了。
　　人与人之间的底线就是试探出来的，你不相信常适的话，你就欺负他呗，看欺负到什么程度他还能继续向你低头，这不就知道他是真是假了。”

　　李平辛愣了下，这倒是像对方能说出的话。
　　他觉得这么做不好，却也没法反驳，因为他好像不得不认同这套理论。

　　人与人之间的底线，都是在频频试探下自我降低的，就像常盛屡屡试探他又屡屡被他容忍，忍到最后把李平辛的自我和尊严都磨没了，他的所有痛苦与眼泪，说白了，全是他允许的。

　　他沉默了片刻，柔软的睫毛扫了下泛着浅青色的黑眼圈，许久，他叹了口气：“谢谢您，但是……对不起，我做不到。”
　　“常适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可我是真的喜欢他。”

　　流连花丛的赵序眼睛微微眯起，似在观察李平辛的表情，盯得李平辛有点不自在，怯生生地回望回去，询问：“我，我这样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没喜欢过人，我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做不到的，还在理解，”赵序抬起眼皮望了望天，“那既然你真喜欢他，你就接受了呗？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接受了，”李平辛没懂，“那如果他是骗我的？”
　　“那就让他滚蛋，滚蛋前你先享受一阵子呗，”赵序点了点他的心口，“常适长得帅不差钱又听你话，我打听过，私生活干净得很，不烟不酒也没跟谁暧昧过，估计也没病，你就跟他玩玩也不吃亏。”

　　李平辛：“……可是这样，知道真相的时候会很伤心吧。”
　　赵序：“那你直接放弃就不伤心吗？”

　　赵序奇怪地看他一眼：“你都在这垂头丧气跟我聊半天了，结果跟我说以后伤心？今天想要的东西就今天争取，明天就没了那也得先爽了再说，说难听点，明天死不死都难说呢，你搁这担心一个今天能睡到的大帅哥明天还爱不爱你？不如担心下出门会不会被货车撞。”

　　信奉玄学迷信的影视行业从业者李平辛大惊失色，连忙把赵序嘴一捂：“这种不吉利的话可不能乱说！”

　　赵序被捂着嘴，眉毛不怀好意地挑了挑：“你还敢让我闭嘴？再这样我亲你手了。”

　　李平辛迅速把手抽回来，藏到身后缩着，有点不满地看他一眼，又不敢说话。

　　赵序捋了一把他的头发：“好了真不逗你了，我就是想让你别这么紧绷，做什么都瞻前顾后的，这世界上所有事儿都跟拍电影一样，现场什么意外都有，你不可能全然把控，甚至有可能拍摄顺利最后题材被禁全完蛋，难不成大家都不拍了？你得不给你自己留遗憾，只有这些东西是属于你的，你不就想和他谈恋爱？”

　　“……我想，”李平辛捏了捏自己手腕上的纱布，“我想，就行了吗？”

　　他当然想。
　　那常适怎么办？

　　这是家丑，常适和谐美好的家庭怎么办？他顺遂的未来如果因为常盛的报复出了差错怎么办？

　　他也确确实实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赵序露出一种见了鬼的表情：“常适不都选过了？他不是就想跟你在一起？你是他家长啊？他以后要面对什么那是他自找的，你管他干什么？！”
　　“……他毕竟年纪小，”李平辛有点犹豫，“他，这个年纪做决定，我总得……”

　　“哎呀停！我草，我听不下去了，”赵序气急眼了，“我知道钱都流向不缺钱的人爱都流向不缺爱的人，但这也太过分了吧？！不是，你知不知道他家是干什么的？”

　　李平辛眨眨眼：“他爸是常局。”

　　“还有他妈呢，你知不知道他们家从他姥姥那开始就是中将？”赵序摁了摁他的脑门，像是想把他脑子里的水给晃出来，“他姥爷是技术人员转经商，他妈是上市公司CEO，给他找了个后爹还是影视总局局长，人家家里有钱又有权的，过成现在这样都属于清贫了，但凡动点歪脑筋都能富得吓死你！”

　　赵：“他还年纪小，他他吗再长两岁一年起码能赚几百万！你个没钱没权没房没车没名气没生产资料的穷光蛋，你替他担心未来啊？做明星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是他这辈子最丢脸的选项了！”

　　“……嗯？”李平辛知道常适家境好，但没想到这么好，他有点懵了，“我不知道，可是……可是他。”

　　“你从头到尾，考量的都是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和你俩的关系对他的家庭事业有没有影响，对吧？”

　　赵序没让他接着往下说：“可常适的人生中唯一需要争取的东西就是爱情，其他的一切他从出生就应有尽有，而你呢？你的人生一无所有，现在唯一该放下的反而是爱情，你的时间精力该拿去赚钱。”

　　“李平辛，主次颠倒也要有个限度吧，你的脑子全放剧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