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贼不防》知心银耳

43、第 43 章

　　……他现在怎么嘴那么欠了，是不是跟赵总一块玩多了。

　　像是替曾经的自己出了口气一样，李平辛发完这条就开始打滚狂笑，然后脑子里出现了赵序眼睛睁得一边大一边小、伸着手指吹胡子瞪眼睛开始嚷嚷的模样，他又开始幻想赵序会说什么？拐着弯阴阳怪气骂他？
　　算了，赵序可能只会翻个白眼：“我会让他去死！真的是，我还费那心思骂他。”

　　但他又觉得这有点给常适造黄谣了，刚想解释，常盛那边已经回复他：“你俩果然睡过了？”
　　李平辛学他说话：“你感兴趣？”

　　只是想了想，常适是艺人，这段聊天记录对他不利，他还是否定了：“开玩笑的，我跟他没关系，我们分手就好聚好散，你别再揣测我和他了。”

　　常盛：“我们单独见一面吧，当面比较好说清楚。”
　　常盛：“你住在哪？我来找你。”

　　李平辛心想神经病吧谁要把住址告诉你，以前在学校也没见你多乐意来找我：“我们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常盛：“李平辛，我以后就要留在海外了，我不在乎把事情闹大，不过常适要留在国内做演员，我有的是办法给他惹点麻烦。”

　　……
　　李平辛烦了：“在哪见？”

　　常盛和他在工作日约在一家咖啡馆，挺远的，首都实在是太大了，出去玩发现只有十公里都会觉得还挺近，李平辛点开一看咖啡馆离他27公里简直两眼一黑，还好旁边有地铁站，不然他真的会翻脸。

　　就算他早已日薪四位数，见常盛一面要花一百多块打车，也实在是太奢侈了。

　　周五的天气不错，但气温还是很低，李平辛下午才起，换了件羽绒服，随便扎了下头发就准备下楼吃点，然后坐地铁去赴约。
　　临走前，他又看了眼手机，微信朋友圈里常适发了个日常照片，是在影棚，说他今天有个商务拍摄，赚了钱，这个鞋还挺舒服的，感觉穿上会愿意运动。

　　距离电影正式上映已经过去一周，按巨鲸的业务水平，趁热打铁给艺人接上推广属于意料之中，李平辛把那张照片放大看了看，常适坐在化妆间前被别着小夹子画眉毛，他的妆一向很淡，清爽又自然，拍运动品牌的广告再合适不过。

　　常适发了那么多仅他可见的朋友圈，李平辛没点赞过也没评论过，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段感情，以前他对常适有求必应，还经常主动，是因为他真的想过和常适在一起，愿意和对方接触试试，而现在一切都不好说，不论常适对他是真是假，他没法再给对方希望。

　　就在他坐在家里对着手机发呆时，门铃突然响了，李平辛正在心想是快递吗，走到门口喊了一声“谁啊”，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你不是有密码吗？”李平辛愣住了，“我没改。”
　　“你不允许的话，我不会私自输密码进来的，”常适的声音被门板隔得很闷，认真问他，“可以吗？”

　　李平辛咬了咬下唇，走上前去打开了门。

　　室外的冷风灌进来，常适的妆造没卸，英俊闪亮得和陈旧的走廊格格不入，其实他妆前妆后没什么差别，最重要的是造型师做出来的一次性头发好看，蓬松自然又有型，他们私底下自己抓怎么都抓不出那个感觉。

　　海苔闻着熟人的味就来了，一看见常适就兴奋，好像奶牛猫的发神经血统终于觉醒一样，噌一下就往常适身上跳。
　　常适条件反射地弯下腰把它接到背上，然后任由海苔爬到他肩膀上，李平辛怕猫跑出去，也赶紧拽着对方进来，又关上门。

　　“你怎么来了？”李平辛不解。

　　常适的笑容因为这句话顿了顿，似乎有点难过，他解释道：“影棚离你这特别近，想来看看你。”
　　他又拎了一下手上的袋子，是朋友圈里很舒服的运动鞋：“……品牌方送的，我拿了你的尺码。”

　　李平辛没说话，接过礼物：“谢谢。”
　　常适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显然是之后要出门，问他：“你要去哪？我开车的，我送你吧。”

　　“跟你哥约了见面，”李平辛淡淡道，“单独的，不用你送了。”

　　常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整张脸完全僵住了。
　　他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不解地望着李平辛，拳头攥紧，过了好久才勉强出声：“………为什么，要单独见他？”

　　李平辛：“他说跟我聊聊，只是咖啡厅而已。”
　　说罢，他拍了拍常适的肩膀：“我们吃个饭吧？下午你就回去，我请你。”

　　常适头一次躲开了他，向后撤了两步，他低着头说不出话，再次抬头时已经红了眼眶，嘴角发着抖：“李平辛……你接受不了我，我理解，我一开始就没敢幻想过，你知道真相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

　　“你跟谁在一起都可以，只要你幸福开心，我会祝福你，可常盛对你不好，为什么连他都可以有第二次机会？”

　　李平辛有点不敢直视他，分明他不心虚的，沉默了一阵，他才解释：“不是复合，我不喜欢他了，他说要聊聊，我赴约而已，放心吧，公共场合，他做不了什么。”

　　常适着急地跟他解释，像是不信这句“不复合”，生怕李平辛又心软：“我真的不是他说的那样，我不是因为和他关系不好才想抢他男朋友的！你记不记得，你高中的时候经常会跟艺考老师去剧组？”

　　李平辛的艺考老师是兼职影视编剧，他们离横店又近，有时会去剧组一趟，顺带也带着李平辛这个没家人管的得意门生，李平辛有点愣了，他点点头：“……对。”

　　“我爸也带我去过！他觉得我以后说不定能进娱乐圈，以前还带我去参加过那种小主持人比赛，我可以把比赛视频找给你看，我家里都有，是真的！”常适越说越急，“我，我那个时候见到你了！”

　　常适因为身体原因鲜少去学校，平时天天待在家里跟家教接触也不是事，常翊琛的工作场合没什么好玩，常局就提议着他把孩子带去片场看看，找个无烟剧组，常适要是感兴趣的话，他那个外形条件，以后可以来试试。

　　13岁的常适，就是在那年见到了17岁的李平辛。

　　常局去和制片讨论工作时，场务组担心小孩无聊，找了个游戏机给他玩，常适就蹲在影棚里认认真真玩着游戏。
　　大人们要去看看外景，常局想着室外多少会有烟味，再无烟剧组也不可能完全没人抽，反正棚内有大人在，常适也有手机，丢不了，就把常适放在室内玩游戏机，自己出去了。

　　夏季多阵雨，一行人走到另一个拍摄棚时，外头突然下起了暴雨，常局就给常适发了个信息，让他在棚里好好待着别乱跑，得到常适回复之后，他也就放心在另一个棚里躲起了雨。

　　雷是在那个时候落下来的。

　　对常适来说，他听到落雨的声音就能预判到过阵子会不会打雷，早早把自己藏到角落，蜷成一团捂住耳朵，防止一会听见雷声。
　　他做好了捂住耳朵也会有巨响渗透的准备，可是和雷声一同降临的，是一件薄而柔软的夏季羊绒外套，以及很淡很淡的洗衣香氛味道，又香又温暖。

　　“咦，谁带小孩来了？”

　　常适愣愣地抬起头来，看见了李平辛的脸。

　　骨架纤细的小脸瘦得平平薄薄，白生生的，在昏暗的剧组散着月亮似的光泽。
　　他的眼型长而平，乍一看有点冷淡，头发比一般的男生要长一些，轻轻地垂在脸侧，耳朵上圆润的光点像滴星星。

　　李平辛蹲在他面前，声音也是轻轻的，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很有耐心地询问他：“你迷路了吗？你爸爸妈妈是谁呀？”

　　13岁本就小，常适又比寻常孩子晚发育一大截，看起来完全就是七八岁的小朋友，难怪李平辛当时是那个语气。

　　常适刚想回答“我爸爸是常和远”，下一阵雷就猛然降下，轰隆一声响得地动山摇，常适没捂耳朵，吓得“哇啊”一声就仰天大哭出来。

　　李平辛瞪大眼睛，才反应过来是小孩子怕打雷，赶紧把常适抱进怀里拍个不停，还软着嗓子一直哄：“哦不哭了不哭了，没事情的，很快就结束了，不害怕啊。”

　　胳膊隔着软绵绵的薄羊绒捂住他的耳朵，李平辛的香气和雨水的味道一同刻在了记忆里，很多很多年，在没有李平辛也没有人知道他怕打雷的日子里，他就靠着那点回忆来入睡，而不是光是闻到下雨就不敢睡觉。

　　“你还给我听你的ipod，一直抱着我，后来阵雨停了，我跟你说，能不能不把我怕打雷告诉我爸爸，你问我为什么。”
　　常适盯着李平辛的眼睛：“我说，怕打雷太丢人，还会给大人添麻烦，你说，好，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只不过下次打雷的时候如果你也在，我可以来找你，你觉得打雷不丢人，也不觉得麻烦，人有害怕的东西很正常。”

　　常适：“我问了你的名字，你说你叫李平辛，但是没来得及说是哪几个字，我也没来得及说我的，你就被你的艺考老师喊走了。”

　　常适：“你说，你是学编导的，从海城来，你想当导演，你想考来首都，我一直在找你。”

　　李平辛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像在消化这段经历。
　　他，确实去了很多次剧组。

　　可是他已经忘了。

　　常盛令他太痛苦了，连带着他一直在把跟常盛相关的一切记忆都抹去，从17岁到21岁的他们相遇又相爱，再到17岁到21岁的全部，都在他脑子里都越来越模糊。

　　他不仅想不起剧组，也想不起学校、想不起老师同学、想不起自己到底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被常盛的忽冷忽热折磨疯掉。

　　“……对不起。”
　　他干巴巴地坦白：“我不记得了。”

　　他没法知道这段话的真假了，跟艺考老师去过片场的事情常盛也知道，如果硬要说的话，常适也可能是从常盛那里听来。

　　常适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最后一点的希望也死掉了，他不知道还能解释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好吧，也是，毕竟很多年了。”

　　小小的出租屋内突然只剩下小猫的猫毛在外套上摩挲的声音，海苔已经从肩膀上跳下来了，现在正在蹭两个人的腿，弯弯又绕绕，李平辛不禁想，如果海苔足够长，是不是会把他们就这么缠在一起不分开，不用去计较那些真真假假那些道德规矩？

　　“……电影，上映了，反响很好。”
　　常适突然又对他开口，说出那些他在朋友圈不会抱怨的东西。
　　“我去学校的时候，开始有私生跟着我，小区附近也有，我总觉得有镜头在偷拍我，又总觉得有人在议论我，不敢放松不敢上网，好难受。”

　　常适执着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像是用尽全部力气，把这段对他而言难以启齿的诉苦倒出来，却也只是把薄薄的嘴唇抿成一道雪白的线，眉毛也艰难地蹙起来。

　　他其实可以表现或表演得更加伤心的，只要他想，常适可以哭喊着把这段话说给李平辛听，只是眼泪不被接住这件事比流泪本身要可怕，过去他舍不得，现在又不敢。

　　闪光灯为人带来一切令人幸福的事物，但很少有人能在众人的审视下保有感受幸福的能力。
　　李平辛就是太知道这一点，才总为他而提前担忧。

　　他想把他的眉头揉开，想抱抱他，根据他穿孔的经历来看，其实只要把阻挡在血肉中的那根金属拔走，所有伤口都会飞速愈合，可关于常适的部分怎么长不好，他还是见不得他难过。

　　李平辛不知怎么开口，常适没得到过往很小的事也会有的安抚，也缓缓把手放下了，他向对方点了点头：“不要和他复合，我还要回学校，下午有课，你记得吃饭。”随后转过身去不看他，准备离开。

　　“——常适！”
　　李平辛出于本能抓住了他的手，皮肤贴紧的部分瞬间长出了一片胶来，越黏越紧。

　　“你，”李平辛垂着脸，“……注意安全，辛苦了，刚红的时候确实会有很多私生，因为小艺人比较容易私联。”

　　说罢，他又像是生怕俩人从此以后无法分开一般迅速撤开，扯得一片血肉模糊。

　　常适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李平辛的鼻尖，对方比他矮一小截，低下头之后就看不清表情，他在明知对方看不见的情况下点点头：“没事，都这样，红了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