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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李平辛信守承诺,他还是陪常适去了趟急诊。

      其实走到停车场他才发现常适是不需要他的,他坐的是常适的车,反而是他需要对方,否则他就得在下班高峰期打半天车。

      医生检查了常适的口腔情况,确认牙齿没问题,就是内侧破了点皮,不用管,象征性地开了个药膏,如果有需要的话就涂一涂。

      陪常适拿完药,李平辛什么话也没说,低下头摸出手机准备打车,这里离他家还挺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常适又试探性地求他:“……你别打车了呗,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自己冷静冷静。”李平辛摇摇头。
      “我送你回去你再冷静!”常适发誓,“我保证就送到楼下,让我来呗,你打网约车能打到宝马吗?就算能打到那得多贵啊多不划算啊!”

      李平辛沉默了片刻,没给回应,兀自按下了立即打车,这才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想自己冷静冷静。”

      他没敢抬头,抬头就要看见常适,看见常适不知真假的伤心和爱,看见常适真实的伤口,和他自己无法逃离的心软,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一定会上前抱住他,然后就走不了了。

      常适也愣住了,余光中举起来发誓的那只手缓缓放下,又攥成一个拳头,常适点头:“好,对不起,你注意安全。”

      怎么还真给他打到宝马了,谁下班接的网约车单。

      回到家,李平辛在一片灰暗中打开灯,家里走来一只黑白相间的海苔,依旧热情地来迎接他,蹭了他一圈又好像在疑惑,疑惑怎么闻着是两个人的味道,看见的却只有一个人?

      “囡囡,”李平辛蹲下来,又拍拍膝盖,示意海苔跳上来,随后他又摸了摸猫下巴,疲惫地笑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纠结那么多,如果他是个正常人的话。
      真真假假又怎么样,常适对他那么好,他完全可以不在乎现在的一切,只是单纯地和常适谈恋爱,等幻象破碎的时候再离开,他不吃亏。

      他就是知道自己在亲密关系里实在太贱了,他走不开。

      如果不是海苔当时病重,他实在情绪崩溃,反而在常盛的事情上稍稍多了点理智,他们说不定现在依旧没有分手。
      而他或许真的会为了常盛放弃国内的工作,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海外城市,从此以后天大的痛苦都无法离开,因为他的生活全都依托在伴侣身上。

      可是恋人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抱住他的角色。

      他的亲生父母也没有抱过他,李平辛有记忆起就是保姆照顾他,稍微长到幼儿园大小连保姆都不必再请,家里没富裕到这个程度,也没有那么在意他。

      每天要么不在家中、要么在摔打斗殴的父母终于离婚分开,妈妈接触他时像接触一个大街上的陌生男人,爸爸接触他时像是对下属对员工,谁跟他都不熟悉。

      奶奶会牵他的手,会一边说小男孩子怎么不爱剪头发,一边替他梳梳,梳成一个有点滑稽的中分,没有拥抱也很温暖,但唯一温暖的奶奶很早就走了。

      朋友之间会拥抱吗?或许有人会吧,起码他没什么很亲近的朋友,身边的男生不会跟他这个同性恋抱在一起,和女孩子拥抱似乎不太礼貌,都很奇怪。

      他爱常适,常适从此以后拥有了伤害他的权利,如果常适需要,他也会允许对方在一切方面伤害自己,因为他放不下、舍不得、离不开。
      他不被需要的人生,有且只有爱情里的那么一点爱,如果连这些也留不住,就要永远孤独了。

      海苔的头顶潮乎乎的,它又抬起头来舔了舔李平辛湿漉漉的脸,舔得一股猫粮味,李平辛又哭又笑,捞过海苔一起回到沙发上,躺下又掏出手机。

      他才发现常适和常盛都给他发了消息,小猪话多,那他先看常适的。

      常适:“给你点了青蟹和牛排骨汤饭。”
      常适:“不要不吃饭。”
      常适:“可以不回我,但是饭要吃。”

      退出常适的聊天框,他又点开另一个人,发现常盛是给他看了一张聊天记录。
      他俩刚打过架,常盛那副模样显然不能回家,他声称跟朋友出去过夜,在周边大概玩个三天,然后被常局批评了一下,说他现在生活太过放纵。

      常盛:你是不是觉得和常适待在一起比我轻松?
      常盛:因为没有人会管他,他不管活成什么样都可以,他就算现在说他不想上学想出国玩一个月,他妈妈也会给他钱,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常盛:可是我不一样。

      常盛:李平辛,我的压力很大,我很不安。
      常盛:我真的很爱你。
      常盛: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轻松。

      常盛:你能不能原谅我?我没有常适那么幸福的童年,我怎么可能做到跟他一样?这对我不公平。
      常盛:我会学习怎么爱你的。
      常盛:求求你,对不起。

      李平辛熄了手机屏,把脸埋进了海苔的肚子里,粘得一脸碎巴巴的猫毛。
      常盛求错人了。

      如果他家庭幸福美满,可能真的会吃这一套,觉得他好可怜、好不幸,他要多加关照,可李平辛迄今为止的人生也就那样,凭什么他的下场是委曲求全一次次容忍,凭什么常盛可以理直气壮地一次次折磨他羞辱他还要求自己被理解?

      他不是常盛,不会把恋爱谈成比惨大会,谁惨谁有理。

      门铃适时地响起,李平辛喊了一嗓子“放门口”,才慢慢挪去玄关,打开门看见一个硕大的保温袋,里面显然是常适给他点的晚饭。
      不仅有葱姜青蟹和牛骨汤饭,还有黄鱼年糕、胡椒黄油虾、炒油麦菜,好像是卡着他那个小冰箱的量买的,再多就塞不下剩菜了。

      李平辛失笑,拍了一张发给常适:“喂猪啊?”

      常适那边秒回:[哭]
      常适:想你。
      常适: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量。

      李平辛:提醒我想你?

      常适那头正在输入中半天,打了一个:有一点点。
      常适:正好,你明天也不会饿着了。

      餐盒中热腾腾的蒸气徐徐冒出,海苔被香味吸引,乖乖蹲坐在餐桌旁双眼放光,李平辛夹了一点鱼和肉,用清水涮过后给海苔吃。

      海苔实在太懂事,懂事到李平辛有点心酸,哪有小猫这么乖的,桌上放着饭菜也不会偷吃,除了常适来的时候打翻过东西,平时都乖得像迷你小狗。

      这么想来,海苔倒是凑过去试图抢过常适筷子上的椒盐虾。
      一只小猫,怎么能那么聪明?还知道能闹谁不能闹谁。

      如果海苔平时也这么闹腾,他一个人又要忙来忙去又要带猫,家里时不时还有东西被猫碰坏,会过得很辛苦,但如果海苔只是闹常适,那就是两人一猫过得很热闹,折腾点无伤大雅的小岔子。

      他又给海苔再添了点猫粮,再拍给常适看:“看海苔平时多懂事,饭在桌上都不偷吃。”
      常适问:“那你喜欢它懂事还是不懂事啊?”

      李平辛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单纯在问猫,他想了想:“都喜欢,我喜欢它开心自由。”
      常适:“它在你身边,肯定很开心很自由。”

      常适一定是在答非所问,不然李平辛脑子里怎么不是海苔,而是常适在家怎么耍赖打滚,离了自己到外面又老老实实,还挺有模有样。
      他在心里喊了声小猪,又问:“你晚上吃什么?”

      常适:“阿姨煮了肚包肉和羊排,还买了烤鸡,煮了面吃。”

      随后又是诸如好好吃饭之类客套的寒暄,李平辛没再说了,专心回来吃饭。

      他没理常盛,任由对方反复给他发着消息。
      以前他在心里埋怨常盛为什么帮他那么容易也没帮过他,现在分了手,常盛倒是靠着父亲的关系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了,甩又甩不掉。

      很晚的时候赵序也来问他“今天怎么样”,应该是刚应酬结束,李平辛不好意思地跟他道谢,表示没发生什么。

      赵序也不八卦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只给他发了个醉醺醺的语音:“你要是不乐意见他,你就跟我说,以后就算是常局喊你出来我都给你推了,而且保证不会影响你工作。”
      李平辛失笑:“这不方便吧?”

      赵序:“这世上就没有我不方便的事情!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可是赵。”

      语音戛然而止,之后李平辛再给他发什么都再没回复,大概是喝睡着了。

      李平辛放下手机躺在客厅发呆,他终于有空开始思考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了。

      他好像不再害怕常盛了,重逢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人一点也不可怕,没那么大伤害他的能力,本事没有赵序大,力气没有常适大,他居然能当着常盛的面把话说死,一点面子不给对方留。

      常盛提及,家里把拿给常适出国的钱,拿给他了。
      李平辛不太懂他们家的情况,但看常适在首都有车有房的,艺考和文化课补习也花了那么多钱,肯定不是真的没钱,常盛既然这么说,那他可能说的是常局的钱,不是常适妈妈的钱。

      ……
      他好像知道常盛那个时候为什么非要出国了。

      李平辛一直以为常盛是为了自己的同学出国的,因为那俩人实在有点关系过密,又一起在国外租房,常盛每次和他出去玩或打游戏都完全不看李平辛的消息,为此闹过几次不愉快。

      也正是得知在那个男生恋爱当天,常盛选择了和他在一起,他确定了常盛对他不过是一场赌气。

      现在看来,还有一点是家庭的资源争夺,就算常盛压根就不需要这个出国机会,给他弟也不行,得给他。

      倒也没什么,多子家庭就是要争抢,他只是单纯想捋清这点旧事,毕竟,常盛口口声声说的那些为了他肯定不是真相。

      李平辛这个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他没签公司,自由接活,不进组的时候就在家躺着,谁的消息都不用看,不然整这一出还得早上爬起来挤六号线去上班,他真有点撑不住了。

      他的生活变得彻底空荡又熟悉,常适在他家留下了那半盒撒隆巴斯止痛贴,李平辛工作强度高,睡觉又喜欢乱动,有时颈椎会痛,如果他自己来贴膏药,得把头发扎一下,防止膏药粘住长头发。

      常适给他行的方便只需要一根发绳去交接,就像他自己也能拎着行李走下金台路的台阶去转14号线,他自己也能买冰镇果切,自己也会给自己点饭,李平辛一个人长大,他可以一个人解决剧组的所有镜头落地执行,也可以一个人解决他自己人生的所有事务安排。

      可是常适很温暖。
      温暖到他以前想起常适会开心,现在想起常适会难过。

      他在常适这里像一碗被开水泡热的隔夜冷饭,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依赖他,依赖这个小他几岁的年轻男人。

      依赖是一种很危险的情绪,他的同学刚进剧组,累得天天晚上要么倒头大睡要么号啕大哭,而李平辛从第一天进组就如鱼得水,因为他没依赖过任何人。

      世界像他小时候被丢下去的那条河,他要么淹死,要么学会游泳。

      父母离婚前他要调解父母的争吵,父母离婚后他又要一个人负责自己的生活,去父亲厂里干活换取生活费,等到成年,连金钱都要自己负责,他也就这么活了下来。

      他爱常盛很大的原因是常盛给他的爱太熟悉了,是一种不对他负责的咎由自取的爱,李平辛从头到尾都在自负盈亏,对方爱他又纠缠他折磨他,但不介入任何因果,保证李平辛永远全然独立,不能对他幻想一星半点的依靠。

      因此,哪怕那段感情令他那么痛苦,他从中脱身而出后也很轻松,没什么戒断反应,因为常盛没有给他提供过什么便利和美好,没让李平辛有机会任性地喘口气。

      但常适可以。
      可以吗?现在可以吗?以后、一辈子都可以吗?

      李平辛不知道,一个演员的真假无从得知,世上唯一真实的是他期待。
      他期待,他真的喜欢常适,也真的害怕常适给他的爱和真诚是假的,怕到但凡漏出一点可能性的缝隙都会令他崩溃,常适从此拥有了伤害他的权力,这很危险。

      常适没再给他发过消息,倒是一直在发朋友圈,每天吃喝穿搭上学日常,疑似是仅他可见,因为一个共同好友点赞都没有。

      常盛则是一直在给他时不时嘘寒问暖,李平辛偶尔回他几个字把他的自我感动怼回去。
      这天,他大概是回家了,从电脑中截了一些很早以前的聊天记录给他看。

      李平辛点开,对面是常适。
      记录非常早了,用的甚至还是□□,是常适发了一张照片问他:你今天和谁出去了?你同学吗?

      常盛:你感兴趣?
      常适:他叫什么?
      常盛:李平辛。
      常适:你们俩什么关系?

      常盛:你想知道什么答案?你要跟爸妈举报我?
      常适:……

      记录就此中断。
      年份太过久远,只剩文字记录,照片已经裂了,不过李平辛猜,那应该是常适拍到了他们一起逛街。

      再后来,又有常适问李平辛在哪上学,问他们现状如何、还在一起吗,问他们感情好不好,问李平辛学业顺不顺利,问常盛:你出国了,李平辛怎么办?

      他们兄弟俩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常适好像大多都是在问自己的相关讯息。

      常盛又在劝他:“我说了,他只是想通过抢我男朋友这件事来证明他赢了,他比我厉害,李平辛,你是我的初恋,他第一次找到一样他可能胜过我的地方,我承认,他或许是在恋爱方面表现得比我要好,因为他不爱你,他只是在演戏,我爱你,才会有那些情绪上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过了暴怒和怀疑的那个节点了,李平辛看着这些聊天记录没有生气,只是鬼使神差地想说点别的。

      李平辛:“确实比你厉害,他比你技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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