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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第四章

      初秋的傍晚已经不像盛夏那么的闷热了,空气里再也觅不见令人难以忍受的躁感,相反却渗透着一丝沁凉,一丝深吸一口气仿佛就可以透彻入骨的凉意,但仅仅只限于凉,并不冷。毕竟现在才刚刚步入秋季,就像出生的婴孩,柔弱的还让人感觉不到隐藏在这之后可能会长成的强大。
      炫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走着,手里捧着一束刚才经过花店时买下的天堂鸟。橘黄色的蓓蕾呼应着晚霞特有的光晕。
      黄昏的景致不可否认是美的,但如果没有人欣赏,那么它只是大自然晨昏交替时的一种再自然不过的现象罢了。
      炫沿着路边行径,他想起那间并不太大的花店;想起花店里不同品种的花;想起花店老板热情的笑容,嘴角不自觉的也漾起了一抹温柔的暖意。其实人类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周围的美好可以很轻易的感染到他们。
      走着走着,偶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这里。
      望着面前的PUB。炫微微一笑,推门走了进去。
      咋看之下,这间PUB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灯光刻意打得很暗,使整个空间昏暗不明。PUB内龙蛇混杂,几乎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或喝酒或调侃,更有甚者三五成群的窝在暗处嗑着药,那醉生梦死的表情换来的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春梦。
      对此,PUB的老板虽不赞成却也从未阻止过。按照他的说法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要过的生活的权利,旁人是无权干涉的。虽说用在这有些牵强却也不无道理。
      炫像往常一样来到吧台边,刚一坐定,一道亮眼的火红立刻占据视野。
      “炫?!我没看错吧?今天怎么有空来啊?”
      火红色头发的主人一脸惊喜,说话间一杯冰绿色的液体已自他手中滑到炫面前。
      霍御铭,路易的死党,金融系的高材生,毕业后却不务正业,把所学的仍在一边,反而在这市中心开了间规模一般的PUB,美其名曰享受生活,其实就是懒得去找工作。
      “啊?!天堂鸟!干嘛这么客气呢,还特地带花给我。” 霍御铭眼尖得一把接过路易手中的花束,凑到鼻前闻了闻,佯装陶醉。
      “御铭哥,这花……”
      看着炫欲言又止的可爱样,霍御铭宠溺的将花敲了敲炫的头,
      “好啦,跟你闹着玩的。不过送我一枝总可以吧。”
      他将花重又放回吧台上,不死心的抽出一枝随手插进柜台后的一个空酒瓶里。
      望着酒瓶里的那枝略显孤独的天堂鸟,炫告诉自己未来的几天里自己一定不能忘了天天来这儿给它换水,因为这个在柜台后面笑得一脸天下太平的家伙,是永远不会记得给花换水的。
      “咦?路易那家伙呢,没来吗?”难怪刚才就觉得怪怪的,原来是少了个人,
      “他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来我这儿?就不怕你被我这儿的某些客人给吃掉?”
      他说得可是实话,炫哪怕只是静静地站着都可以轻易地吸引一海票的觊觎者,就连同性也不例外。更何况他这间PUB什么人没有?也正是因为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件,所以每次炫来,路易都一定会亦步亦趋的跟着。害得他的那些客人背地里跟他抱怨连连。
      “路易,他去瑞士了。”炫一手摆弄着花,神情有些落寞。
      “是吗?……瑞士……”闻言,霍御铭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脸,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原来……已经九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炫抬起头看着霍御铭,是他的错觉吗?他似乎看到霍御铭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伤感?!
      “好了,不管他了,路易不在那我就只能勉为其难的暂时充当一下你的守护神啦!”
      仅仅只是一瞬间,霍御铭又恢复了之前的油腔滑调,神情的转换快得让人怀疑刚刚的迷离是否存在过。
      “御铭哥!”
      炫知道自己在口舌上是永远不可能占到这个家伙的一丁点便宜的,索性不离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四下打量了起来。
      视线流转之间又回到了右墙上的那幅画上了,那是一幅与真人同比放大的画……不,确切地说那应该是一张照片。他不知道这幅照片放在这儿多久了,他只记得从他认识霍御铭,踏进这家PUB的那天起,它就已经在那儿了。自然、理所当然地在那儿了。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令人影响深刻,一头灰金色的头发,他斜倚在一株法国梧桐旁,左手环胸支着右手,右手握着一副黑色的墨镜,跷起的一根镜架正好抵在唇畔,神情慵懒却从头到尾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那绝非刻意营造,看似冷眼旁观的表情间却隐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嘲笑着所有的人。不可否认,这个人的存本身就是一种诱惑。
      炫每次来这儿,都会忍不住看着这张照片老半天,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每每将视线移到照片上的这个男人身上后就再也无法移开了,这就是所谓的魅力吗?所谓的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
      “这个模特,很……特别,很……耀眼。”他似乎在脑子里搜寻足以和他匹配的词语。
      “谁?” 霍御铭顺着炫的视线望去
      “他吗?……的确很特别……很耀眼……”他轻声附和着,语气中流泻着一些不知名的情愫。
      “御铭哥,你认识他?”
      他以为这只是一张霍御铭旅行的时候,从不知道哪个国家淘回来的装饰照片而已。
      霍御铭点点头,“嗯,认识。”
      “真的吗?你们是朋友吗?”显然,霍御铭的回答让他多少有些意外,
      “那路易呢,路易也认识他吗?”他就觉得奇怪,这么棒的一个人以路易的天才嗅觉,怎么会没有把他拉进雪蓝。
      “……朋友?……是的,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霍御铭望着照片呢喃,
      “……佑颢……模特……曾经是……一个人的……”
      炫不解的望着霍御铭,那零乱毫无章法的字句将他弄糊涂了,可是他似乎隐约听出这个人和路易有着某种程度的关系,只是霍御铭的反应好像太奇怪了,太……不一般了。
      佑颢……——诱惑?!
      “佑颢?是他的名字吗?”
      迎着炫清澈如水的黑眸,霍御铭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下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是。凌佑颢,那是他的名字。一个刻在路易心上的名字。”说完这几个字后,霍御铭顿了一下。
      刻在路易心上的名字?!
      没有人会不知道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不可否认炫有些震惊,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静静的等待着霍御铭的下文。
      “他们是在瑞士认识的,那个时候的路易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毛头小子,单纯的怀揣着一个梦想,毫无顾忌的努力、冲刺着。而佑颢,则是他除却梦想外唯一重要的真实存在。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可以称作‘爱情’。”
      霍御铭娓娓叙述的话语里洋溢着一种名叫怀念的味道,
      “他们在市区开了家服装店,后来路易去了米兰进修服装设计,佑颢则留在瑞士经营店面……梦想变得唾手可得……只是……因为有梦,所以终有醒的一天,即使不愿,已连选择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但从未想过,却原来是以这种方式……”
      霍御铭扯了扯嘴角,是笑吗?可是眼中的悲伤连空气都被扯痛了……
      “佑颢为了一份重要的合约的一些细节问题,亲自去了对方的公司商谈,回来的途中……一群抢劫银行的匪徒射偏了子弹……”
      霍御铭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凌佑颢的照片上不曾移开,
      “路易……只赶上了葬礼。”
      他……死了?!就这样死了?!
      ……死……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已真实的刺痛了灵魂,生命原是如此脆弱,在时间的呻吟中嘎然而止,一如落地的枯叶,静静的等待腐烂。
      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刻升腾在心中的感觉,震惊?悲伤?遗憾?抑或只是简单到无法言语的心痛呢?……
      他好像终于知道每年九月的第三个星期路易都要去瑞士的原因了……
      “那以后路易结束了瑞士的店,独自一人回了国,之后开创了雪蓝。也是从那天起——路易不再设计男装。”
      ?!——
      炫募然抬头,路易不设计男装是因为他?!再次将视线移到了照片上,照片里的凌佑颢……
      “那……他的那身衣服……”
      “是路易的作品。路易以前所有的男装都是以佑颢为模特设计的。”霍御铭语气平淡,真得很淡。
      果然,那么张扬,那么霸气却又搭配得如此得体出彩的设计,除了路易还有谁有如此的才能。
      原来这就是他不设计男装的原因。
      “……因为我不喜欢男装……”
      他还记得那是当初路易给他的回答。不喜欢吗?是因为他的模特已经不在了,所以那些设计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吧……和他相处的这六年他从来没有碰过男装,是因为放不下吗,刻在心里的名字……那是用来铭记一生的吧……

      今天的夜晚没有月亮也觅不见星星,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吞噬了整个大地的光亮,就连一丝明灯都吝啬给予。黑得如此纯粹却也黑得令人不安。
      电灯打开的瞬间,光明立时将适才还嚣张的黑暗驱逐殆尽。没错,光亮可以照耀黑暗,可是心里的阴影又该用什么来照射呢?……
      办公室很安静,静得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急促、有力。炫站在门边,眼睛牢牢地锁在落地窗前的办公桌上。他不知道半夜三更冲到这里来干什么,是为了证实些什么还是想给自己一个理由,只是当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这儿了。
      一步一步地走到办公桌前,心也跳得愈加急促。
      他在怕什么?
      “……路易办公桌右边第三个抽屉里锁着他的心……”
      霍御铭的话异常清晰地回荡在耳畔。
      右边第三个抽屉……他从椅子靠背的暗阁里拿出备用钥匙,迟疑了,他……应该看吗?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回家?他知道他应该选择后者,因为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他可能发生的事,可是他真的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吗?事实上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如果要走,他可以在霍御铭叙述的时候选择拒绝知道;他可以在来雪蓝的途中选择放弃,然后回家;他甚至早在踏进PUB前就可以选择离开,既然有如此多的选择他却仍然走到了这里,那么就应该要有承担的勇气。
      手中的钥匙在灯光的折射下闪动着诡异的星芒,似乎在肆恣地嘲笑着他。
      炫将钥匙插进了钥匙孔,他可以感觉到手抖得有多厉害,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将钥匙掉到地上了。
      “咯噔——”
      抽屉拉开的一瞬间他呆住了——
      他曾经设想过许多种可能,戒指、照片、日记、凌佑颢的遗物、甚至凌佑颢的头发,骨灰!
      然而……不是。一样也不是。
      那只是一堆撕碎的纸片,整整塞满一抽屉的碎纸……废纸吗?当然不是。那是稿纸!是一张张被撕得支离破碎的男装设计稿!
      摩挲着这些纸片,他似乎看到了某个夜晚,路易疯狂的将一张张稿纸撕成粉碎的情景,他仿佛又看见路易小心翼翼的将残破的碎纸一片片捡起收好的情景,这就是路易的爱,那么激烈又如此无助。
      炫轻轻地拿起一张碎片,霍御铭说得没错,那是路易的心,一颗如纸片一样残缺的心。只是此时此刻,破碎的仅仅只是一颗吗?还有他的呢?他分明可以听到另一个碎裂的声音……
      原来这六年来,路易的心一直都在这儿,原来他从未曾拥有过他,他应该嫉妒的不是吗?他应该发狂般的嫉妒凌佑颢的,不是吗?
      然而……没有,一点也没有。
      相反,他很羡慕凌佑颢,一个早在七年前就已经不存在的生命却能轻易的拥有另一个灵魂,旁人应该是羡慕的,不是吗?
      旁人?!……是了,原来——他只是一个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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