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族》纸窗映雪

7、秋叶

　　“这么简单的谱子，你学了这么久还不会？”祖母坐在她前面，上上下下的挥舞着棍子

　　“……”沈清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想假装自己不在意，可手上的痛却怎么也无法忽视

　　“说话啊！琴弹不好，话也不会说了”沈老夫人狠狠的敲了下桌子

　　“我就是学不会啊”沈清云爆发了，抬头，不顾一切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眼泪夺眶而出，肩膀一抽一抽的，抑制不住

　　“你还学会顶嘴了”沈老夫人把她的手抓出来一下一下的打在她的手心

　　记不清多少下，只记得手已经没了知觉，待到停下，只剩下阵阵麻意，随即而来的就是火辣辣的疼

　　“今日你若不能学会这琴谱，便一直在这练吧，不用出去了”沈老夫人站起来

　　沈清云的世界黑了，她拼命往前跑，想趁着门还透着一些光亮往外跑，门却在她触及的一瞬间，“砰”的一下关上

　　屋外祖母的声音传来，带着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学会尊重我，学会弹琴再什么时候吃饭”

　　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小小姐，你好好练，好好练”李管家担心的声音传了进来

　　“李姨，你开开门，求求你，我怕黑，你开开门”沈清云拍着门，她带着希望

　　“李管家，你去干你自己的事情”沈老夫人又回来了

　　“听不见吗？”

　　“是”

　　“所有人都不许靠近这院子，也不许给小小姐开门，若违反别怪老婆子我不留情面”

　　“祖母，阿清会好好练的，阿清乖乖的，你别把阿清锁起来，阿清害怕…”小小的沈清云一下一下的敲着门

　　外面再没有了声音

　　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她不敢离开门，后来门消失了，她蜷缩着抱着腿,将脸埋在膝盖上

　　“小姐……”沈清云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音量微乎其微，可她就是听到了

　　“管家？”

　　她在哪，沈清云四处看了看，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她站起来，四处望着，不敢动腿…

　　沈清云最后是被许余元摇醒的

　　拼尽全力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张粉色的唇一开一合的叫着小姐，再往上微微抬头就是许余元那张透着紧张与关心的眼睛

　　琥珀似的黄褐色眸子，外围却带着一圈黑，与里面的黑色的瞳孔互相照应着，微微皱起的眉，扯着她的眼睛注视着她，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这是她吗？

　　沈清云清醒了一些，她想坐起来，却因为刚睡醒没什么力气，许余元用手在后面扶了她一把

　　“怎么了”沈清云望着许余元

　　“小姐……好像快出城了”许余元看着沈清云额头上的汗，与那条微微泛着光的泪痕终是没有说出实话

　　对不起，小姐

　　沈清云掀起了旁边的帘子，随意看了看就放下

　　“嗯…快了”刚睡醒的许余元不怎么愿意说话

　　许余元将手中倒好的水递了过来

　　“小姐润润嗓子”

　　沈清云接过，丝丝着甘甜的液体流过她的口腔，微微发凉，又在划过她的喉咙，带走干涩，她将杯子递了回去

　　许余元将杯子放回原处，也不看她，只是微微抿着唇看向别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沈清云将她的脸掰过来，看着她的眼睛

　　她抓住了

　　“小姐？”许余元有些懵，眼神过分清明，声音却因为湘溪在睡觉刻意压低了

　　沈清云忽的泄了气，她松了手又靠回到许余元的肩膀上

　　挑明白有什么用？告诉管家自己为什么做噩梦？因为自己蠢的离谱，学不会琴谱？还是因为胆小怕黑？

　　呵……

　　沈清云有些无力，她将头抵着许余元的胳膊…眼睛有些发酸，于是闭上眼，喉咙却又好似被哏住了一般，难以呼吸

　　一只手出现在沈清云的胳膊边，慢慢的拍打着她的胳膊

　　平缓又轻柔

　　抚平了沈清云喉咙里的梗与眼里的酸

　　她睁开眼睛，眼泪却立马狡猾的掉出来了，泪水下落，打湿了许余元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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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微的起伏过后，沈清云慢慢平缓下来，她将头抬起来，依旧不愿意与人对视，只是自顾自的低头

　　很僵硬的低头，一动也不动

　　许是有些累了，她轻轻的不动声色的慢慢软了下来，最后完全靠在许余元的身上

　　“管家…你生我的气了吗？”沈清云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些沙与哑

　　“没有…”许余元看着前方

　　“那你今日为何一直刺我”沈清云抓起她的手

　　“奴婢没有刺小姐”

　　沈清云忘记了悲伤，她直起了腰，跪坐着来到许余元的面前，想看着她的脸再让她再说一遍

　　许余元却侧过脸，眼睛低垂着，沈清云用手想掰过来，

　　依旧被躲开

　　沈清云不放弃，趁许余元没注意，“咻”的一下把头伸了过去

　　许余元猝不及防的跟她对视，黄褐色眼睛里带着些水的，很亮，上下睫毛都往肉上贴，闪着一些晶莹…眼尾带着些红

　　许余元又转开，沈清云却愣住了

　　管家哭了

　　是因为她吗？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流淌在她的体内，引着她手想往回缩，她不再说话，只是坐回去

　　“好，你……你没有刺我…我相信管家好吗？不难过了好吗”沈清云抱着她，借着她刚刚的问题哄着

　　善良的管家

　　“奴婢没有难过…”许余元辩解着，喉咙里的干涩在声音里展现

　　“嗯嗯…我相信管家…”沈清云很耐心的应

　　出了城，车子变得有些颠簸，踩过一个坑，车子一个轻跳，便把湘溪弄醒，迷迷糊糊看到面前的二位抱着，又立马闭上了眼睛

　　小姐和管家…

　　“喝点水，别渴了还有好远呢”沈清云说着，就给许余元倒了杯水，将杯子递过去，抵着许余元的嘴就要往下送

　　“奴婢可以自己喝”

　　“行”沈清云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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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余元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也会流泪，只是想着小姐刚才皱着眉祈求时，自己的衣袖被紧紧抓着，那不安的睡颜，眼角畅通无阻的流出泪来，先缓后急落在了她手背上

　　滚烫，被窗外的风一吹却又便变得冰凉

　　不忍再看小姐流泪，她叫醒了小姐，即使这样很没规矩

　　可她没规矩惯了

　　但后来在小姐问时，她却忽的害怕分离，撒了谎，她假装没发现，可没想到的是在小姐的泪打湿她的肩膀时，她再也忍不住与小姐一同沉浸在那悲伤之中

　　她想，小姐究竟是受如何大的委屈，才会哭的如此可怜，即使只是梦见，便泪流不止

　　那滴滚烫不仅砸到了她手上，更砸进了她心里，烫出了一个洞，透过那洞，那不堪的心思一览无余

　　秋染黄了树上的叶，又将这被染黄的叶摘下使其无声落下，在秋雨过后与大地融为一体

　　她想她便是这糜烂的黄叶，是这千片万片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片叶，即使秋轻轻为她染上了她的颜色，将她摘下，又丢弃，她也依旧只是一片普通的叶，秋不会记得她，也不该记得她

　　毕竟她只是那千万中又千万中平凡的一片叶，她有的别的叶也有

　　她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在她那其它叶都有的脉络中藏着以下犯上的秘密，这片从出生就呆在这的叶此刻确定她爱上了那踏遍大江南北看遍世界万物的秋

　　许余元的睫毛轻颤，在她的眼下留下一片不大不小的阴影

　　垂眸看着那交缠的手，旁边的人轻轻在她耳边呼吸，热气喷洒在她颈间

　　她摇摇欲坠

　　可若问：她愿意当这片叶吗？

　　她愿意的，她愿意当那片叶，即使会被采摘，会陷进泥里，再也不是她自己……

　　沈清云勾着她的手，刻意忽视了身体里那股子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奇异感

　　乖管家

　　许余元的味道很淡，即使沈清云离得很近也只闻到了淡淡的茶香

　　微微泛着些甜

　　很好闻

　　“管家喜欢喝茶吗？”沈清云问

　　许余元把自己从悲观的思想中挣出来

　　“奴婢不喜欢”她听到她自己的声音

　　轻轻的，带着些不甘…明明认清了自己的心，可却在面对时却依旧只敢小心克制着，不敢透露半分

　　茶很苦，她不喜欢喝，想着嘴里竟也奇迹般的出现苦涩的味道

　　“那饮子茶呢？”

　　“奴婢不怎么喝”

　　那就是喜欢

　　沈清云莫名的有些高兴，她揉弄着许余元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搓着她的指甲

　　滑滑的，摸着很舒服

　　待到十指都被她摸的微微发热，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与许余元的手掌十指交合

　　许余元的心微微战栗着，腹部好像变成了喉咙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她身体好僵啊

　　手部的热源时不时会乱动一下，她总是很害怕，害怕那热源会突然离开了

　　终于，热源离开了

　　许余元的心空落落的

　　另一只手被握住了

　　“这只也不能丢”沈清云轻轻说

　　两个都是她的，管家也是她的

　　管家本来就是她的，这没什么好强调的，沈清云微微皱眉，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想到管家本来就是她的这句话

　　可能只是手很好摸，所以才会想到管家是她的

　　这个解释总是让她不舒服，

　　但若只想到管家本来就是她的这句话时，心就满满的，心里的水不多不少正好灌满了一个颗心

　　不流出也不添入

　　即使路途颠簸，跳出来的水也再次完完全全的落在了心里

　　很舒服的感觉

　　不再深究，只将身体更靠近许余元，让那泛着甜的茶香溢满自己整个胸腔

　　那点难受才慢慢消失

　　湘溪等了一会，再次悄悄睁开眼睛

　　看到的就是，面前二人十指相扣的样子，眼睛都看呆了，反应过来又闭上眼睛

　　二人没有注意到湘溪，只是都看着那交合的手

　　不得了了……

　　她多希望她此刻能睡着，可是离了城的路总是颠簸的，一闭上眼睛，那晃动便更加明显，之前那星星点点的睡意不知是被吓到还是被这颠簸的路给晃的，总之消失的一干二净

　　眼睛紧紧的闭着，尽量降低存在感

　　许余元好热啊，不再盯着交合的手，一抬眼便看到湘溪那紧紧闭着的眼睛

　　湘溪醒着，这个结论使得她背部出现密密麻麻的汗，刺着她，却又不至于要她命

　　她对小姐而言是很简单的主仆关系，可是小姐对于她却已经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

　　若是被发现…她就得离开小姐身边了…

　　小姐会厌恶她

　　想起那漂亮的清亮不含杂质的墨色眸子里盛满了对她的厌恶

　　她似乎听到小姐在她耳边说“你真恶心…”

　　只是想想，就没办法呼吸了

　　感觉到手被握着紧了一些，沈清云抬头顺着许余元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湘溪紧闭的双眼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