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圣诞故事一(1) ...
-
雪下了一整天,到傍晚时才渐渐收住。面包店的门板上画着胖乎乎的姜饼人,酒馆的招牌被雪盖了一半,只露出“圣诞快乐”的字样。
今晚是平安夜,姜瑶拒绝了三人的邀约,呆在自己买的公寓里。
躺在床上半梦半醒姜瑶听到房间里有声音,她翻身打开台灯就看见床位站了一个褪色的胖猫。
她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将手机捏在手里对着床头拍了一张照,照片里竟然没有那只蓝白相间的肥猫。
“我一定是没睡醒。”姜瑶喃喃自语地躺下,翻身,将被子盖住头顶。
“宿主,你肿么这样纸。”胖猫不知何时走到床头,虚影坐在床边大声喊道,“是我呀,是我呀。”
“......”看着姜瑶纹丝不动的模样,胖猫直接开始走流程,语气欠揍道,“宿主,恭喜你中大奖啦。今年《圣诞颂歌》活动抽到你啦,等会有三个精灵过来带你兑奖哦。”
姜瑶缩在被子里等了一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坐起身,房间内一切正常,她轻舒一口气“果然是做梦。”
关掉台灯,姜瑶再一次进入梦乡。刚要睡着,她又一次听到房间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快速掀开被子坐起身,带着被吵醒的怒气不悦地坐起身。
“宿主,我来接你啦。”只见半空中漂浮着一只穿着齐胸襦裙的胖猫。
“你干嘛啊,你男的穿这干嘛。”姜瑶的怒气被眼前的诡异景象吓跑了,她有些惊慌道。
“啊,我看着裙子好看我就穿了。”胖猫语气带有一丝歉意,转而带着开心重复道“我来接你啦。”
“什么呀?”姜瑶一时间有些懵。
“就是刚刚告诉你的呀,我换完衣服来接你啦。”
姜瑶还坐在床上思考就见自己轻轻飘浮在半空中,面前出现一个散发白光的漩涡,“这啥呀。”见自己离漩涡越来越近,姜瑶语气里带着惊慌。
“传送门呀,宿主快进去吧。”还不等姜瑶反应,就将她推进漩涡。
一股强劲的失重感让她觉得自己不停地下坠,无止境地下坠,整个人晕乎乎地,知觉逐渐回笼,她才降落在安全的地方。
热,浑身上下好热,四肢关节好酸痛,姜瑶眉头微微皱起,额头的温度让她难受,背后却有莫名地发寒。
干爽的毛巾沾干她额角的汗水,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她的额头和脖颈,温度被带走,姜瑶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姜瑶还是感受到没有消散的眩晕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醒醒神。
眼皮刚掀开,入眼的是床顶窄窄的红木床架,床架的漆色早褪得发淡,还有几道细微的裂纹。床顶只悬着一方素色细布帐子,被夜里的风撩起个角,软塌塌地垂着。
晨光透过新糊的窗纸渗进来,在帐面上洇出一片朦朦胧胧的亮光。鼻尖还绕着窗台海棠的淡香,混着棉帐晒过太阳的暖意。
姜瑶掀开身上厚重的棉被,晃了晃酸软的手腕将床幔拉开,喉咙因许久没说话而有些嘶哑,她控制不住地咳了咳。
“吱呀。”门从外被推开,挂在门口的厚棉帘被轻轻掀开。一位穿着一件半旧的深青布棉裙,外面罩着件打了补丁的素色棉袄的女性端着一碗药汤走进来。
一头乌黑的发髻用磨得光滑的乌木簪牢牢绾住,脸颊透着被冷风刮过的淡红。她眉眼温婉,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几分操劳,呼出的白气拂过唇边,却还是弯着嘴角,把碗往妆台上放得极轻。
“醒了就躺着,免得又着凉了,发热才退呢。”她扶着姜瑶躺下,坐在床边为她掖了掖被子,手搭在她额头摸了摸。
“睡傻了?连你亲娘都不认识了?”看着姜瑶痴痴地眼神,她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
不等姜瑶回答,她端起碗自顾自地念叨“你爹只想着快点来京城,就不想想你身子骨这么弱,哪经得起这一路的颠簸。”说完她用汤勺在碗里搅拌,时不时地吹散热气。
看着对方的微微簇起的眉头,姜瑶坐起身,头轻轻搭在对方的肩头道“娘,我饿了。”
她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用被子把姜瑶裹住,语气宠溺道“你快收拾一下把药喝了吧,饭在锅里热着。”
“春桃。”对方朝着窗外喊了一句。
“诶,夫人。”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应声快速钻了进来,站在床前对姜瑶激动道“小姐醒啦。”
对方和春桃嘱咐几句,叮嘱她监督姜瑶喝药就走开了。
“春桃,我睡多久了。”姜瑶在她的帮助下穿好衣服,坐在梳妆桌前一口将药吞下,皱着脸问道。
“小姐这几天昏了醒醒了昏地,已经有三天了。”春桃弯腰整理着床铺回答道。
姜瑶点点头伸手拉开棉帘却被春桃拦住,她吓得大声惊呼一句,转而压下声音道“小姐,你病还没好呢,你现在这坐会,我去给你端饭。”
不出一会,春桃就端了一碗稀饭进来,清汤寡水的一碗粥上压了一个馍馍。春桃轻轻地将碗放在梳妆台上,姜瑶摸了摸,还是温热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姜瑶啃着馍馍问道。
“午时了,老爷应该快回来了。”春桃站在一旁乖巧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对方掀了棉帘进来。
来人身上那件藏青圆领棉袍沾着些细碎的雪沫子,一张脸被冷风刮得通红,下颌上蓄着的一绺短须覆了层薄霜。
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很,瞧见姜瑶坐在梳妆台前,先前蹙着的眉头立时舒展开来,快步走上前,将袖袋里的油纸包放在桌上。
“瑶瑶病好些啦,这两天你先在房间里呆着,外面冷。”悬在半空中的手踌躇了一会又收回,语气平淡“我就不把寒气过给你了,你下午好好休息。”
说完又关心了好一阵才离开,春桃望着桌上的油纸包,语气雀跃道“小姐快看看老爷带什么好吃的回来啦。”
掀开油纸,里面躺着一块小小的饴糖。春桃收起碗筷压低声音道“小姐你快放好,要是让夫人知道了,肯定又给你收啦。”说罢带着东西离开。
姜瑶在这个世界呆了两天才把周围环境摸清楚,她现在生活在架空的朝代,这个朝代和唐代有些相似,现在是承熙元年。
原主和姜瑶同名同姓,现在只有十七岁。原主的父亲是新上任的翰林院编修,而且在当时的朝堂风气里,翰林院官员以“清贫自守”为雅,家里日子在朝廷官员里却是少有的清贫。
姜瑶是姜氏夫妇晚年得女,夫妇俩都喜欢的紧,就是身体实在太差了,家里维三的仆从分了一位给姜瑶做贴身丫鬟,一名粗使丫鬟,一名门子。
姜瑶被丢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再看到胖猫的身影,也没有任何系统提示她有什么任务。她索性当作休假在这个世界里呆着了,每天睡到自然醒后春桃将早餐端进房间,白天她在房间里看看原主放在书柜里的话本,姜母空闲下来也会坐在她身旁绣花,晚上家里的蜡烛都要给姜父办公用,所以天一黑她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
事情的转机在一个月之后,姜瑶在衣柜里偶然翻到原主藏在箱底的话本,与原主摆在明面的正经书不同,压箱底的宝贝竟然是男男恋。姜瑶粗略浏览了一下封皮,好家伙还是同人女,里面的主角都是姜瑶前段时间看的话本里的主角。
翻出这种宝贝,姜瑶心里像被小猫挠了一般,怎么都有些好奇古代的同人文会是怎样的,毕竟这个时空的创作可谓是非常前卫的。
午休的时候,姜瑶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随手拿一本上床翻阅起来。与正经话本不同的是,原主在同人本的缝隙里疯狂写观后感,用现代话说,大概就是“没错没错,对对对,原著就是这样,他俩感情就是这样的”“太甜了”,其中还夹杂几句对于主角拉灯的不满。
看着原主的批注,姜瑶嘴角挂起微笑,原主可真就是一位可爱的青春期小女孩呀。
姜瑶逐字端详原主留下的笔墨,惊奇地发现,这字迹竟和她自己的如出一辙,不过是在些许细节处略有不同,整体看去并无二致。
一个大胆的想法攀上姜瑶心头。
翰林院的誊录差事向来繁杂,或是国史的补遗,或是朝臣奏疏的誊抄,又或是皇子启蒙读本的校订,常常堆得像小山一般。
姜父白日在衙署里埋首案牍,总有些赶不完的活计,便将那些字迹潦草的底稿,用一方旧布包了,入夜后带回家来。
姜瑶的小楷写得娟秀工整,最是合适做这些细致活计,再加上她的字迹与原主没有太大差别,乍一看姜父也不会看出她的芯子换了一个。
当晚,姜瑶第一次走出房门,她穿的厚厚地像把自己裹成粽子,看到院子里唯一亮着的灯,她心下了然地推开房门,轻声道:“爹爹,这些誊录的活计,不如交给我来做吧。我的小楷也算工整,定不会误了你的差事。”
姜父闻言,搁下笔抬眼看她,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渍。
他望着姜瑶略显苍白的面色,想起她自小身子就弱,经不得熬夜操劳,便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温和道“傻丫头,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这些文稿琐碎又费眼,你身子单薄,哪里禁得住这般熬神。爹爹还撑得住,你回去歇着,莫要在这里陪着我受冻。”
姜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姜父已经重新低下头,只好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只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可她终究放心不下,过了一会,她还是端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挨着姜父坐在书房的旧桌旁。
父亲研墨,她便展纸,看着姜瑶的架势,姜父终究还是心软了,他低声念着文稿上的字句,她便一笔一划地誊写下来,不曾错漏分毫。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入秋,遇上翰林院赶工的紧要时候,这些誊好的稿子能换些额外的笔墨补贴。钱不算多,但攒在一起这个数字也算可观。
姜瑶赚到的笔墨补贴姜父姜母都让她自己收好,天气暖和的时候她就会带着春桃去街上逛逛,看到燕子也都是逛逛,有的时候买点零嘴解解馋。
京城的贵女都不屑与她交好,平日里约她游玩的也都是些与姜父同级官员的女儿,但因为姜瑶出门很看天气,久而久之也不再约她出门。
不过姜瑶一个人也挺快活自在的,在家里无拘无束,平日里不誊稿子就找姜母学绣花,或者是看看话本,这样的生活也很惬意。
时间像开弓箭,一下子姜瑶也到十九岁了,姜父姜母看着亭亭玉立的姜瑶,想到一连几天都有媒婆来探口风,不免有些不舍,他们就这一个女儿。
当姜父姜母询问她意见时,她直接提出“就以身子弱为由不能嫁人”。
姜父姜母一时间不知该笑该气,最终还是委婉的拒绝拒绝了上门的媒婆。
中秋佳节,皇帝破例在宫中设宴,邀四品以上京官携家眷赴宴,共赏明月。
姜父身为翰林院官员,品级恰好够得上,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按照宫宴的规矩,官员需带一位家中适龄未出阁的闺阁女子。
姜父本是不愿姜瑶前往,想将她送往城外的寺庙躲风头,但拗不过姜瑶再三请求,于是点头答应了。
中秋宫宴的前一日,姜瑶翻遍了箱笼,才寻出一身最体面的衣裳。那是一件月白色的素纱襦裙,料子是最普通的细棉,洗得有些泛白,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缝着一圈极窄的浅杏色绣边,还是姜母去年得闲时,用零碎丝线绣的几枝兰草。
对着铜镜照了照,衣裳虽朴素,却洗得干干净净,穿在身上也显得身姿端方。她想起姜父说的“读书人之家,贵在清雅”,便满意地笑了笑,将裙摆仔细抚平。
宫车辘辘,行至宫门前缓缓停下。姜瑶随着姜父下车,抬眼望去,只觉满目皆是流光——朱红宫墙被月色浸得温润,檐角的鎏金兽首映着宫灯,明明灭灭地晃着人的眼。
姜父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叮嘱:“莫慌,跟着我走便好。”她点了点头,步子放得更轻,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身后,踏入那片流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