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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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洛惟坐在玉华宫小花园的假山上，翘着二郎腿靠着假山晒太阳。钥匙就插在腕上的锁孔里，百无聊赖地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洛惟、洛惟！”远远地有人叫她——是张美人。
洛惟浑身一颤，喀地一声合上镣铐，随即猫到了假山背后藏着。
“别躲了！我看见你了！”张美人丢下身边的侍从宫女，疾步走过来，叉着腰立在假山下面，神气活现地冲她藏身的地方喊着。
洛惟叹了一口气，从假山后面冒出头来，一脸无奈：“姑奶奶，你饶了我行不行？让我在这儿安静一会儿吧！”
张美人也倔起来，夺过身边宫女手中的一个宝盒，再顾不得仪态，三两下踩着嶙峋怪石爬到洛惟身边。
一边的侍女太监吓得连声惊叫，就连洛惟也吃了一惊，张美人却全然不顾，只喜滋滋地将宝盒递到洛惟跟前，笑吟吟地看着她道：“看看里头是什么？”
洛惟斜睨了一眼，见她一脸喜气洋洋，知道必定又得了官家什么赏赐，便应付了事地打开，只瞄了一眼，便吃了一惊。
只见这宝盒里满满地堆了明晃晃的珍珠，颗颗溜圆盈亮，流光溢彩。
“这么多？！”洛惟讶然道。
张美人笑道：“今日开封府罚没了一个广州商吏的珍珠，送进宫来。官家带了后宫佳丽们一道观赏。我看这珍珠流光溢彩，着实喜人，忍不住夸了几句。官家就把它们都赐给我了！”
洛惟愣了一下：“当场赐的？”
“可不是么！”张美人言语间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其他佳丽可眼红了，纷纷都跟官家讨要。官家便令有司去宫外采买。我估摸着等有司采买回来分给她们还得有些时候。三日后便是六月初六，难得宫中牡丹竟还能再开一季。官家约了后宫嫔妃去湛露殿赏花，我得吩咐匠人在这之前将这些珍珠做成珍珠冠，在那一天戴上，必然艳绝全场！”
洛惟哭笑不得：“这下大宋国的珍珠商人会对你感激涕零的！”
“为何？”张美人笑吟吟的，仍不知洛惟所指。
为何？经此一事，消息传到宫外，待有司来采买珍珠时，那些商人必要哄抬珠价，大赚一笔，届时也自然会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个二妹妹感激涕零了！
但洛惟实在懒得跟她费这个口舌去解释，只道：“我要是你……算了，我也不可能是你。总之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要睡觉了，别烦我！”
张美人仍是笑盈盈的，也不以为意，忽然想起什么，拉起洛惟的腕子，看见上头被镣铐勒出的深深血痕，不由愤愤道：“钱明逸这老贼！官家令他交出钥匙，他竟敢借口钥匙失盗而推脱不给！真是反了！明儿叫官家砍了他的头，看他还推脱不！”
“姐姐，后宫不得干政，你忘啦？”洛惟笑了笑，心道：何况他说得也没错，至今钥匙还在我身边藏着呢，倒也不是借口。
“那就任你这样一辈子带着这破镣子？”张美人恨恨道，“不成！女儿家名声最重要。你带着这镣铐，将来可如何见人？”
洛惟笑了笑：“我都戴了好久，早习惯了。”
“就你心善！”张美人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笑道，“对了，初五至初七三日展护卫也随侍官家左右，初六那日也在，到时你也随我一道去吧？”
“展昭？”洛惟一愣，“你们后宫聚会，他怎么会来？”
张美人笑道：“官家仁厚，说大臣们既得以休朝清暑，宫中侍卫、太监、宫女也是经年操劳的，没道理不得歇息。故也安排他们轮班清暑。这样一来，人手难免少了，官家便向包大人要来展护卫贴身保护。”
“这样？”洛惟怔了怔，若有所思：官家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呢？
这样到了六月初六那一天，张美人果然戴着珍珠冠喜滋滋前去湛露殿赏牡丹。
许是有意，她姗姗来迟，而妃嫔们早已齐了，就见她宫装艳丽，头戴一顶明晃晃的珍珠冠，果然是珠光宝气，艳压群芳，就连官家看了也一时失神。
一时间妃子们望着张美人的眼神真真是羡慕嫉妒恨了……
张美人显然对这种现状非常之满意，得意洋洋地走到官家跟前，盈盈拜下：“臣妾拜见官家。”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失神之后的官家醒转过来，却颇为嫌弃地瞅了她一眼，掩着嘴一脸厌恶不屑地道了一句：“满头白纷纷，毫不忌讳！”
声音不大，可全场的人都听见了。
殿内的人一窒，随即哄堂大笑。先前羡慕嫉妒恨的嫔妃们幸灾乐祸地看着张美人，指指点点，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张美人也愣住了。身边细碎的嘲讽不加掩饰地传入她的耳中：“真是呢！顶着一头白晃晃的东西进来，也不知忌讳！”
“顶着这么多珠子，若走到街上去，还瞧着是卖珠子的商妇呢！”
“哪里，她当自己是吐珠子的蚌母了？呵呵呵呵……”
张美人涨红了脸，又羞又气，直恨不得地上裂开一道缝给她钻进去，僵直着身子，不知所措。
身后的洛惟有些看不下去了，挪上一步凑近她低声道：“快去把珍珠冠摘下来！”
张美人这才醒悟，慌忙叩首：“臣妾知罪。”言罢竟也不知回避，便忙忙地自己动手将珍珠冠拆了下来。
那珍珠冠也挺好拆的，还没等洛惟回过神来，已经被张美人自己摘了下来，连着颈上的珍珠项链便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她怀里。
洛惟哭笑不得地捧着这珍珠冠，随手就交给了她的贴身侍女，回过头看到那张美人遍身鲜丽，发髻高耸却空无一物，加之匆忙拆卸珍珠冠时勾乱的发丝，看起来真是分外狼狈可怜。
而满场的嘲笑讥讽仍然窃窃纷纷，并未停息，嫔妃们的目光和嘲笑跟刀子似地直扎人心。
张美人愈发局促，可怜巴巴地看看洛惟，又看看官家，眼底隐隐蓄上了泪水。
别说官家，就是洛惟都有些不忍。这张美人二则二矣，也有着许多女子一样的虚荣贪心，但心地还是单纯善良，至少她在官家面前无论明里暗里都只抬高自己，却从不谋伤他人。这在充满着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宫廷之中绝对是异类了。
看官家那神情似乎也很是心疼，微笑着走上前，扶起眼泪汪汪的张美人，亲手折了一枝千叶牡丹为她插在发髻上，夸道：“果然是鲜花美人，相得益彰！”
张美人含着泪花扑哧一笑，脸颊浮起一层羞怯的红晕，愈发显得动人。
官家看得心喜，一抬眼见妃子们望过来的神情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便又一笑，朗声道：“朕今日之湛露殿里群芳竞艳，就连牡丹也失了颜色。好花开在枝头，倒不如来给朕的美人们戴来添色。来呀，赐花。”
殿中气氛顿时又活跃了起来，太监们应声采下枝头鲜花，送到妃子们面前供其挑选，一时殿中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一个太监捧着一箩鲜花经过时，也顺手送到洛惟跟前，洛惟只淡淡一笑，微微摇首，后退了一步，那太监便又顺势将鲜花送往其他美人那里。
张美人瞧见了，便对官家笑吟吟道：“官家也为洛娘子挑一朵戴吧？”
不扯上我你会死啊？！洛惟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官家看见了，不由好笑，颇为玩味地看了她一阵，笑道：“朕挑的，她未必肯戴。展护卫——”
展昭全身一僵，上前一步拱手道：“臣在。”
官家看看展昭，又看看洛惟，嘴角忽然浮起一丝顽皮的笑意：“着修武郎展昭为洛惟洛娘子挑一朵花戴上。”
“@#%#￥%#@￥……”两人齐齐傻住了，慌乱地下意识相视一眼，又心虚地立刻移开眼神，心口扑腾狂跳，脸刷的一下红了。
那时候，两人心底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尴尬、慌乱、羞赧，似乎还有一丝丝窃喜和怯懦……
见两人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官家咳嗽了一声，故意板着脸道：“这是圣旨。”
展昭只得躬身致礼道：“臣遵旨。”
于是太监们便又自主自动地将花箩递上前来供展昭挑选。
一时殿内止了谈笑，嫔妃们都好奇地看着他，窃窃私语。
两人一时更加尴尬了。
展昭只得低下头，将目光落在花箩上。
那花箩里装的倒不全都是牡丹，也有芍药、玫瑰等等，其中更有一枝红玫瑰，两朵并蒂，开得正好。
展昭的目光落在那红玫瑰上，不知怎么地竟有些恍惚。
一时想起当初在她家里捣着玫瑰胭脂，一时想起在杭州时，她曾说过玫瑰在她的家乡有着特别的含义……
展昭抬眼看着洛惟，她也正抬眼看着自己，但一接触到他的目光，便又立刻别过头去。但那一瞬间复杂而羞涩的眼神让展昭脑中嗡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向了那对并蒂玫瑰。可临触到时，又微一迟疑，心下微微一叹，转而拿起了一朵开得水灵的白牡丹，走过去，轻轻地为她簪在了发髻上。
洛惟一直别着头，并不曾看到展昭的动作，即使在簪花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一颤，随即平静了下来。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展昭转身就走，向官家躬身致礼，而后又不声不响地回到原来的位子站好。
不知有谁扑哧一笑，随即湛露殿又是一片谈笑，仿佛之前什么也没发生。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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