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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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静思阁。
苏晴飔刚踏入自己冰冷的闺阁，贴身婢女立刻迎了上来。
秋思脸上愁云密布，声音带着哭腔：“娘子……不好了……我们之前试图联系的那些相府门生故吏，大多……大多都不听调度了！”
苏晴飔眉目骤然结上一层寒霜：“人走茶凉，世态炎凉，又能如何？没了阿父手中那中枢权柄作为诱惑与威慑，他们便如同海底散沙，要么各自寻求生路，要么……就只能亡命天涯，谁还会记得丞相府的恩情？”
秋思又急又惋惜：“他们……他们都不相信娘子的能力！他们都说……苏相走了，剩下娘子一个深闺女子……又能做什么大事……可是……可是娘子之才，明明丝毫不逊于那沈云澹！若娘子生为男子，定也能评品入仕，届时，再有相府倾力托举，定能入主中书，执掌机要……那样的话，或许……或许就不会是今日这般局面了……”
“女子？！”苏晴飔仿佛被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内心最深的痛处与不甘，猛地打断秋思，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声音激动而尖锐，“我就是女子！女子又如何？为什么不能？凭什么不能？！”
秋思被她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得一哆嗦，慌忙后退半步，噤若寒蝉。
苏晴飔胸口剧烈起伏，那股被世道不公压抑已久的愤懑与野心让她浑身微微发抖：“入仕？阿父何曾不想为我在这朝堂之上争得一席之地？可他争得了吗？这天下的权柄，从来都牢牢掌握在男人手中！他们不容许任何女子撼动分毫！”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泣血般的控诉：“女子若想出将入相？那些御史台的所谓清流，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腐儒！就会用最恶毒的言语，最污秽的脏水，铺天盖地地往她身上泼！说那女子牝鸡司晨，祸乱朝纲！有违天道伦常！背本忘祖！甚至一口一个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他们有的是办法，将任何一个试图冒头的女子，打入万丈深渊！”
秋思战战兢兢，小声嗫嚅：“古来……皆是如此……娘子一人之力，终究……太单薄了……”
“皆是如此？便是对的吗？！”苏晴飔厉声反问，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女子掌权便是祸国？男子掌权难道就不祸国了吗？！从古至今，残暴不仁的是他们！征战杀戮的是他们！荒淫无道的是他们！亡国罪的魁祸首，十之八九还是他们！这史书之上记载的累累血债，世间纷乱杀伐，可有几笔，真正是由女子书写？！”
秋思被这番惊世骇俗、却又尖锐无比的言论彻底镇住，张大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晴飔猛地指向窗外，那是步广里，定远侯府的方向：“你看那晏芷兰！松山书院魁首，洛京第一才女！连赵嵇那般眼高于顶的宗室子弟，都在诗里如何赞她？‘霹雳惊弦动，三箭破石刀！片语破玄机，舌战群英凋！’可谓文武双全，名动京城！可她再厉害又有什么用？！晏家真正的掌权人，永远只会是她的父兄！她再出色，也不过是父兄手中一枚更趁手的棋子，一件更精美的联姻工具！”
她冷笑连连，语气中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她倒是如愿以偿，促成了沈晏联盟，和她从小就看中的那个沈云澹有了厮守的机会！只是……我倒要看看，她晏芷兰那般桀骜不驯、不受拘束的性子，嫁入规矩森严、诗礼传家的沈家之后，该如何守那三从四德的规矩！如何仰沈云澹的鼻息过活！”
“呵！”她冷笑，声音带一丝癫狂，“且看她如何被折去羽翼，困在那金丝笼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秋思被她眼中骇人的恨意与疯狂吓得魂不附体，好不容易才拉回一丝神智，想起迫在眉睫的危机，急切道：“那……那些门生故吏无法响应，我们如今孤立无援……仅靠娘子手中那些隐藏的暗桩，恐怕……恐怕等到肃王真攻入皇城之时，我们也无法把控局面啊！”
苏晴飔猛地收住话语，脸上的激动与恨意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更冰冷的疯狂。她缓缓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被积雪压弯的枯枝，声音轻得如同鬼魅：
“那是因为……现在的火，烧得还不够旺。”
“既然无法用恩义驱使他们，那就用恐惧，用混乱，用无法抗拒的利益，或者……用无法挽回的绝境，逼他们不得不做出选择！”
苏晴飔眼中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湮灭，只剩下冰冷的疯狂与决绝。
“来人！”
两个穿着灰色短打，气息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子无声无息地从灵堂角落的阴影里闪出。
正是苏相苦心培养多年的死士——影枭。
苏晴飔没有回头，语速极快，指令清晰如刀：“传令下去，启动‘惊雷’。将晏家‘养寇自重’、‘勾结肃王’、‘欲把持朝政，行废立之事’的消息，给我加倍，添油加醋地散播出去！”
“我要让京畿附近每一个郡县，每一座茶楼酒肆，每一个流民聚集的窝棚，都传遍！我要让所有赵家宗室对晏家闻风丧胆，让天下自诩清高的文人士大夫对晏家口诛笔伐！我要让晏铮那三十万北境边军，还未踏出雁门关，就先成为朝堂公敌，千夫所指！”
“是！”一名影枭领命，声音低沉。
“另。”苏晴飔语气更冷，“启动京城所有暗线，风暴核心，沈家！我要的不再是之前那般小打小闹的暗中流言！我要罪证确凿！板上钉钉！沈家不是自诩百年清誉吗？我要它彻底毁于一旦，臭不可闻！”
她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去查！沈家子弟，无论嫡系旁支，但凡有作奸犯科、欺男霸女、贪赃枉法、甚至只是言行不检、有违礼教者，无论事情大小，无论陈年旧账还是新近所为，给我挖！掘地三尺地挖！证据，要确凿无误！流言，要恶毒下作！”
她特别强调：“重点，放在沈家二房那些蠢货身上！他们不是刚被沈云澹大义灭亲、清理门户吗？那就让天下人都好好看看，沈家这所谓的清流门第，内里是何等的藏污纳垢，男盗女娼！”
“沈云澹那‘大义灭亲’的壮举，不过是为了掩盖家族更深的丑恶与倾轧！我要让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像雪片一样飞向靖王的案头！我要让京城百姓茶余饭后，议论唾骂的都是沈家子弟的龌龊勾当！沈崇明不是一直在闭门养病’吗？那就让这些丑闻，让他‘病’得更重些，永远别再起来！”
“是！”另一名影枭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还有。”苏晴飔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将阿父‘忧愤自尽’、‘含冤蒙屈’的消息，‘无意间’透给那些或许还念着一点旧情，或者对沈晏不满的官员。让他们知道，逼死这位两朝老臣、寒门领袖的，就是沈晏两家的赶尽杀绝，是他们的构陷与逼迫！这盆弑杀宰相、残害忠良的脏水，我要他们结结实实地接住，一辈子都洗刷不清！”
“属下明白！”两名影枭齐声领命，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不见。
秋思在一旁听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忍不住颤声道：“娘子……此举会不会……太过行险？若彻底激怒沈晏两家和靖王，我们……”
苏晴飔猛地转头看她，眼神平静得可怕，那平静之下却是翻涌的毁灭欲望：“行险？相府那些故旧门生，如今已不信我，不敢跟我。我们此刻，要么坐以待毙，等着被抄家灭族；要么，就掀了这张桌子，大家都别想好过！”
她走到窗边，看着被高墙围困的四方天空，声音低沉而疯狂：“我们还有别的路可选吗？没有了。唯有一条路，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就在这片废墟之中，浴火重生！这朝堂，沉寂了太久，也该……彻底震上一震了！”
秋思看着自家娘子那近乎癫狂却又异常清醒的侧脸，将所有不安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苏晴飔缓缓转身，背影孤绝，她独自走进书房，开启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抽屉。
里面静静躺着一本略显陈旧的册子。
她拿起册子，指尖拂过封面。那是当年在松山书院，她与沈云澹一同研读古籍、推测残卷天文时，共同记录的手稿。字迹一孤高一内敛，交织错落。曾几何时，也代表着一段少年人之间隐秘的欣赏与默契。
她喃喃低语，声音里充满了讥诮与恨意：“沈云澹？呵……”
那个总是温润如玉、才华惊世、曾让她在无数个清谈日暮后也暗自欣赏过的沈世子？
“呵……伪君子！不过是披着一张清贵皮囊的豺狼！”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怨毒，“你和你背后的沈家，才是覆灭我苏家的元凶之一！我要撕下你那副完美的假面，让你沈家百年积累的声誉，一夜之间沦为天下笑柄！让你也尝尝身败名裂、千夫所指的滋味！”
她猛地合上册子，如同丢弃秽物般将其扔回抽屉深处，决然转身，走向府邸后院的马厩。
马厩单独隔开的一间内，拴着一匹毛色已然暗淡，神态却依旧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老马——
那是当年晏芷兰赠予她的追风驹，曾载着他们一同经历长安之乱、共赴玉门关，也算有过一段生死与共、意气风发的岁月。
苏晴飔站在马厩外，看着那匹老马，眼中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冰冷的决绝。她缓缓抬起手，一股比严冬更刺骨的冰寒之气自她掌心凝聚，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要冻结。
毫不犹豫地，她一掌拍出！那冰寒掌力隔空击中老马！
老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挣扎了两下，眼中灵光迅速黯淡，庞大的身躯缓缓倒地，顷刻间便没了声息，体表覆盖上一层诡异的白霜。
最后一丝与过往的牵连，被她亲手斩断。
“晏芷兰？”她冷笑，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总是肆意张扬，笑容明艳却手段狠辣的女子，“呵，心思比蛇蝎更毒的妖女！就是你用最阴险的手段，一步步将阿父逼入绝境！是你毁了我苏家问鼎天下的希望！”
“晏家拥兵自重？呵……”她的笑声如同夜枭，“那就让这柄双刃剑，先割断他们自己的喉咙！让晏芷兰引以为傲的家族根基，成为埋葬她自己的坟墓！让那三十万边军，成为引爆沸腾民怨的活靶子！”
“还有靖王赵衍……”她目光转向皇城方向，充满了鄙夷，“那个看似沉稳，实则优柔寡断的蠢货傀儡！若非他的默许和纵容，沈晏岂能如此肆无忌惮？这赵氏的江山，早已从根子上烂透了！也该换换主人了！”
无尽的野心在她眼中疯狂燃烧，最终凝聚成一个清晰而恐怖的念头。
她苏晴飔，要做就做那执棋的人！做那开天辟地、前所未有的女帝！
阿父做不到的，她来做！
阿父失去的，她要干倍、万倍地夺回来！
至于儿女情长？她唇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嘲讽的弧度。
那是什么可笑的东西？
在她苏晴飔的棋盘上，沈云澹也好，任何男人也罢，都不过是她攀登权力巅峰之时，可以随意踩踏、利用，也可以随时无情碾碎的垫脚石！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