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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章 ...

  •   紫宸殿。

      死寂被打破,靖王赵衍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猛地射向武官班列之首的晏承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晏卿!晏系水师主力不是一直驻扎杭州湾,扼守南北漕运咽喉吗?丹阳郡更是长江南北军事要塞,江南军备库充盈,肃王逆贼,是如何能悄无声息北上至此?!”

      晏承宗霍然起身,甲胄铿锵,抱拳沉声回应,声音洪亮压过了殿内的嘈杂:“回殿下!晏系水师确一直严密封锁杭州湾及长江、淮水、颍水等主要水道,日夜巡防,未有丝毫松懈,亦未发现大规模叛军舰队踪迹。依臣判断,肃王北上,绝非走我水师控制的的内河漕运之路。”

      他略一沉吟,目光扫过殿侧巨大的山河舆图,手指精准地点向东部海域:“臣推测,其极有可能是通过一直由苏相暗中把控的海上漕运通道,走东海北上,于徐州附近海岸登陆!如今北方江河冰冻,陆路难行,但其登陆后,徐州一带尽为平原,少丘陵阻隔,最利骑兵驰骋,可极大缩短进军日程!”

      他话锋一转,试图安抚众人:“然,冬季行船,海上风高浪急,纵是海路,从会稽至徐州,至少需二十日。登陆后,即便选择轻骑简从,冒雪疾行,绕过坚城,抵达京师外围最快也需五日。若按常规大军行进速度,加之粮草辎重拖累,至少需半月之久……”

      靖王急切打断:“可能阻截于半途?”

      晏承宗面色凝重地摇头:“难。徐州刺史乃苏相门生,海上漕运事宜多年来亦由苏相一系把持。苏相刚殁,肃王便即刻反应,攻势如此迅猛,显是预谋已久,绝非临时起意。其登陆点、进军路线恐早已安排妥当。若其海路进军顺利,此刻先锋恐怕……”他顿了顿,声音沉重,“已离京师不远矣。”

      “什么?!”靖王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殿内文武更是哗然,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一位宗室庆王颤巍巍出列,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一路千里迢迢,纵从东而来,还需穿过豫州境地,难道沿途州郡守军、城池守将,就无一能挡?还有虎牢关天险!乃京师门户,岂是易与?”

      晏承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庆王明鉴。叛军既敢北上,必经之路的关节必然早已打通或算计清楚。如今陛下昏迷,中枢不稳,调兵虎符皆在禁中,无法及时下达。各地刺史、都督,或持观望之势,或已被肃王散布的‘清君侧’流言蛊惑,态度暧昧。加之今岁天灾人祸,各州郡粮草储备本就不足,时值严冬,补给更为艰难。守城之将,即便有心杀敌,若外无援军,内无粮草,困守孤城,又能坚持几时?开城……或许是其不得已之选。”

      他看向庆王,声音愈发低沉:“至于虎牢关……守将虽是陛下亲信,然此刻京城消息混乱,流言四起,其态度……亦难预料。”

      一股绝望的气息笼罩了大殿。

      就在这时,一名清流御史猛地出列,他面色因激动而涨红,须发皆张,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悲愤,声音如同泣血,响彻大殿:

      “为何会至此?!为何叛军能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皆因庙堂之上,多年来只知内斗倾轧!陛下欲收权柄,与沈晏相争;沈晏二族为保权势,亦相互缠斗;苏相更是在夹缝之中结党营私,搜刮权财!弄得朝纲紊乱,国库空虚,边备松弛,地方离心!”

      他痛心疾首,目光扫过御阶上的靖王,扫过沈云澹,扫过晏承宗,更扫过那些面露羞愧的宗室:“以至于如今中枢权威尽失,令不出京畿!地方将领或观望,或自保,甚至从逆!此非一日之寒,乃积弊爆发!更有先帝……不顾当年忠臣反对,执意将如此富庶紧要之地分封于肃王,岂非养虎为患?!诸公!如今之祸,岂独肃王一人之罪耶?!”

      这一番掷地有声、几乎将遮羞布彻底撕开的痛斥,让整个大殿陷入了更加死寂的沉默。许多官员羞愧地低下了头,宗室席位上更是人人面色难看。

      短暂的死寂后,兵部一名侍郎硬着头皮出列反驳:“虎牢关守军乃朝廷精锐,肩负卫护京畿之责,岂敢轻易放逆贼入关?”

      另一人则忧心忡忡道:“即便虎牢关能守,叛军就不会绕道吗?水路并非条条冻结!京畿外围疆域辽阔,岂能处处设防?只要叛军铁了心要来,路总归是有的!”

      眼看争论又起,靖王猛地一拍扶手,嘶声道:“够了!争吵无益!晏卿,如今京畿之内,尚有几何兵马可用?可能守住京师?!”

      晏承宗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全场,终于抛出了那个足以石破天惊的消息:“殿下,诸位同僚。守城之难,尚不止于此。据我军中可靠密报,肃王赵显,为增强兵力,早已暗中勾结辽东慕容鲜卑乃至草原其他胡部!其所部叛军之中,恐混有大量胡人兵马!”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紫宸殿!

      “什么?!”

      “勾结胡虏?!”

      “肃王竟敢如此?!”

      靖王猛地站起身,身体晃了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文武百官更是惊骇欲绝,就连方才痛斥朝政的清流御史也瞪大了眼睛。

      宗室席位上更是炸开了锅,一位郡王失声惊呼:“肃王!他……他竟敢私通胡虏,引狼入室?!还将胡人军队通过海路运至中原?!此乃……此乃裂土卖国之行!罪无可赦!”

      御史中丞陈守愚此刻已是目眦欲裂,他猛地冲出班列,指着南方,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耻辱而撕裂:“赵显!国贼!逆贼!乱臣贼子!尔身为宗室亲王,世受国恩,不思报效,反而勾结外虏,祸乱家国!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尔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有何资格妄称‘清君侧’!尔才是最大的奸佞!国贼!”

      兵部尚书此刻已是面无人色,声音发颤:“若……若叛军中真有胡虏……那此番我等要面对的,就不止是叛军,还有凶悍嗜血的胡骑……京畿兵马经鹿鸣山整饬,老旧将领革除大半,新兵尚未经历战阵……如何能敌?从北境调兵?可雁门关乃国之屏障,一旦边军南下,胡虏主力趁虚而入,则中原腹地危矣!天下危矣!”

      恐慌,彻底的恐慌,如同实质的阴霾,彻底笼罩了金碧辉煌的紫宸殿。

      主战者、主和者、惶惑无措者、暗自盘算者……皆在这惊天噩耗面前,失去了方寸。

      帝国的心脏,在肃王与胡虏联合的刀锋之下,剧烈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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