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楔）》拂花舞天紗

4、第四章 妒娘（四）

　　我嫉妒，

　　那些活得比我好的人……

　　所以，

　　我要她们全都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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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倩云，外面天冷了。来，我给你加件外套就不容易着凉了。”

　　女子让自己的夫君为自己添上衣裳，甜蜜的感觉，从心头涌了上来。她低首垂眉，两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披在外面的衣物。

　　男人抓起了她的手，将她的两只手握在了掌心，“手怎么这么冷？都让你不要一个人站在外面了，你就是不听。”

　　他在她手上哈哈热气，小心翼翼地揉了起来。

　　“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女子缓缓地抬起了头，露出俏丽好看的容颜，水样的眼睛牢牢地望着她，眼里尽是幸福与笑意。

　　“夫君，倩云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为什么？”男人温柔地笑了笑。

　　“因为倩云一想到这辈子将会有夫君相伴到老，倩云就觉得很满足了……”

　　女子将头枕在了男人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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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好痛——呼————”

　　“稳婆！我娘子怎么了？为什么生了那么久了还没生出来！”

　　男人紧张地抓紧了稳婆的手臂。

　　“……贵夫人身子骨娇小，生孩子对她来说是一件十分难的事……现在孩子夹在肚子里出不来，我也无计可施，不过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要么就是留下大人，要么就是留下孩子，大人和孩子之间只能活一个……”

　　“那就大人！孩子以后还能生，说什么也得保住大人！”

　　“好好好！我明白了！”

　　男人与产婆之间的对话传到了女人的耳里，女人望着门外焦急的丈夫，心想说什么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又是苦苦折腾了一天一夜，那充满期待的孩子终于诞生了。

　　女子也平安无事地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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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叫爹爹！”

　　男人开心地逗弄着小孩的鼻子，小孩难受地打了个喷嚏，搬开了爹爹的手。

　　“他还小，哪会叫爹爹。好了，你也别玩了，过来吃饭。”

　　女人从厨房里端着菜走了出来，看见自己的相公又跑去逗他们的孩子玩，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倩云，你说他像我还是像你？听附近的邻居说，他比较像隔壁家的阿强！”

　　“又在那儿瞎说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在外面偷人呢！你见过天底下哪个当爹爹的拿自己孩子跟别人家的狗比的？”

　　“谁叫咱们家的小永安长得这么可爱呢！来来来，让爹爹亲一口。”

　　男人凑上了嘴，被小婴孩拍下的铁布衫打了个正着。

　　女人噗地笑了笑，把饭端到他面前。

　　“好了，别玩了！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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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儿，今天先生教了你点什么？”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

　　“那这些你都懂吗？”

　　女人好笑地看着儿子学先生的模样又把上课的东西说了一边，为孩子拉了拉衣领怕他着凉。

　　“先生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家要孝顺父母，出门要尊敬兄长，做人言行要讲信用，要多交朋友，和有善心的人做朋友。这样做了还有馀力，就要用来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所以娘，我将来一定会很孝顺你和爹爹的！”

　　“呵呵……安儿乖，这么小就这么懂事了。”她疼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你肚子饿吗？娘给你买点吃的。”

　　“好！”孩子开心地跳了起来，忽然又好像看到了什么，忙拉了拉娘亲的衣角，“娘！你看那个是爹爹吗？”

　　闻言，女人抬起头来。

　　只见对面走来的男人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手里，还搂着一个娇滴滴的风尘女子。

　　女人有那么一刻，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她晃了晃身子，在孩子面前，她还是必须要强撑下去的。

　　男子似乎也看见了她，一顿，眼神忽而惊恐，忽而悲悯，忽而又变得心虚。

　　“倩云，你听我说，其实我是……”

　　他连忙放开了身旁的妖艳女子，走到了她的身前，想要解释，却又发现没什么好解释的。

　　女人美丽的眼睛一直牢牢地盯着他，她眼里的伤和绝望刺痛了他的眼。

　　一滴泪，缓缓地流，流到了颚下，落了下来。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转身，默默地带着孩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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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倩云，求求你，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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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每一次的原谅，都换来下一次的再犯。

　　男人逐渐逐渐迷上了赌博，输的倾家荡产。

　　原本温柔的性格也当然无存……

　　“啊！”

　　女人被男人一巴掌打得跌落在地上，用脚踩在她的身上。

　　“死女人，我让你把手镯给我，你就是不给。”他把成亲那天亲手送给她的手镯交给了他身旁挽着自己的女人，“秋娘，收好了，这回我们得好好的把本翻回来！”

　　烟花女子蔑视地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得意地挽着男人走了。

　　她一个人趴在地上，看着自己的丈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缓缓地，哽咽着，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起来。

　　“……夫君……………………”

　　倩云好想你能如从前一样，温柔地揉着倩云的手，对倩云嘘寒问暖。

　　可是已经五年了，她做过了无数次的努力想要挽回这一切，可是走了的东西，终究还是回不回来了……

　　乌黑的发，凌乱地散落在了耳旁，渐渐地，渐渐地，一股怒火直上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如此狠心？！

　　她不相信！她真的不相信！

　　她的夫君，此刻去了哪里？！

　　她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忽然变了那么多，好像以前的温柔、体贴，就像是从未有过似的！

　　美丽的十指缓慢地收紧，再收紧………

　　然后狠狠地，在地面抠出了“呲呲”的响声。

　　“……娘，你怎么了？”

　　忽然狼狈地抬起头，看着已经十岁大的孩子走了过来。

　　她颤抖地抬起手，将孩子拉了过来，怜爱地摸着他的脸蛋。

　　“……安儿，娘如果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恨娘吗？”

　　她说话的时候，不断的哭，不断的哭，直到泪水侵湿了她的衣袖。

　　“不会，因为安儿最喜欢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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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做什么？！你疯了吗？！快把孩子放下来！”

　　“………呵呵呵呵……你怕了吗？你还会在意我们的孩子吗？……原尚君！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倩云，你快把孩子放下！孩子是无辜的！”

　　“……原尚君，你心疼了吗？……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有多痛苦么？……我为你劳心劳肺了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是怎么对我的？！……你竟然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不是的！倩云，你听我说……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你一副很受委屈的模样！你倒是说说看呀？！你有比我惨么？……你有被街坊笑话笑得抬不起头吗？你有吗？！没有！！”

　　“……倩云……其实你一直看到的那个女人……只不过是和我逢场做戏罢了！……我迷上了赌博也是假的……是曹国舅他硬要把他的女儿许配给我，我本是拒绝了，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他就要撤我的职，让我无法在这里混下去！…………他还说，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和另个女人同用一个丈夫……于是我才下此对策，只是想你死心…………本来是想给你一笔钱，让你带着安儿回老家的……可是你却不肯………我只有……我只有……………”

　　“原尚君！你忘了你当初对我许下的诺言了吗？生死不离……”她深深地闭了闭眼睛，两行的泪又无助地流了下来，“…………那你这五年来，是怎么应付曹国舅的？他会白白地让自己的女儿等你五年吗？！”

　　“我……其实我早已和她的女儿成了亲，已有个三岁大的孩子………成亲那天，我故意让你回家乡看一看，骗曹国舅我已经把你劝回老家……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和曹家小姐结成了夫妇。”

　　“呵……那么这五年来真是难为你了……又要欺瞒曹国舅，又要演戏来骗我……”

　　“倩云，我……我只是想让你死心的！并不是想伤害你的！”

　　“你不想伤害我？……呵呵呵………可是你却伤了我这么深…………原尚君，是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这么恨一个人…………”忽儿，她头仰天，美丽的唇角，却是在苦苦地笑，“…………安儿不配有你这样的父亲，也不配有我这样的母亲，还是让他重新投胎找户好人家吧…………”

　　语毕，她十指收紧，狠狠地掐住孩子的脖子。

　　“不要啊！娘！娘！我不想死！爹爹！救我！！”

　　“倩云！你住手！你快点住手！”

　　原尚君此刻被关在笼子里，用力地挣扎，想要伸手去阻止，却是无能为力。

　　没过多久，孩子终于在女人的手里断了气，女人却还在死命的掐，死命的掐。

　　忽儿，女人放开了手，颤抖地伸手去探孩子的呼吸。

　　没了。

　　女人一吓，跌坐在了地上。

　　“……安儿……被我杀死了？”

　　“……安儿……被我杀死了？…………………他才这么小……竟然被他那个狠心的娘杀死了！………………………啊啊啊啊啊！！！！————————”

　　女人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失声痛哭起来，她抱着孩子的尸体，哭了很久很久。

　　原尚君难过地抓紧了栏杆，连呼吸都是那么地痛不欲生。

　　发生这样的事全都是他一手照成的，他又该责怪谁？

　　缓缓地抬起头，见女人一拐一拐地走来，面色惨白得几乎像死了一样。

　　“……夫君…………夫君……………………”

　　女人嘴里的那个“夫君”，语调依旧还像以前的那样。弱弱的，只是需要夫君的帮助。只是这一次，口吻里却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夫君……倩云好害怕…………倩云觉得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曾经，

　　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后来，

　　当我拥有了你，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可是当你离开的时候，

　　我却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看着她一脸绝望的神情，原尚君悲痛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想要为她拭去满脸的泪珠，可是在那一刻，自己的手却已经再也动不了……

　　他，再也不能为她拭去泪珠，再也不能为她做任何事了……

　　“……倩云…………”

　　他忽然口吐鲜血，却是温柔地，捂住了那双用刀子狠狠刺入了自己腹中的双手。

　　那双手……依旧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柔弱。

　　原尚君的血，溅了她一脸，她的眼睛始终是睁得老大老大地瞪着他，看着他已经了断气，看着他缓缓地倒在了地面上。

　　“……都是因为你…………我才失去了安儿！”女人却是疯了一样地狂踩着他的尸体，一边喃喃自语，“……我不能没有安儿啊………………不能的……不能的………不能…………没有你……………”

　　一个人在屋子里撕心裂肺地哭了很久很久，缓缓地，她走到了断了气的孩子身边，将它抱在怀里，然后手里拿着刀，就这么一身是血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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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死吧！”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刀子捅入了曹国舅女儿的腹中。

　　然后被曹国舅的手下当场抓住，翌日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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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本来就不该我死！你们谁都没资格让我死！哈哈哈哈！你们谁都没资格让我死！！”

　　大刀落下，女子的头从颈上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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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飞霜。

　　一辆马车从大道上驶过，丢下了一卷草席，又扬长而去。

　　草席平躺在地上，过了很久，都无人问津。

　　曹国舅说，无须入土，就将这尸体随便抛尸荒野，最好让飞禽猛兽寻来吃了。

　　可是慢慢的，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草席却忽然动了动。

　　里面的人，缓缓地坐了起来。

　　然后将自己的头，慢慢地按上，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一摇一摆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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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嫉妒，那些比我活得好的人……”

　　女子穿上了当年成亲时穿的红衣，张了张小嘴，抿了抿一方红纸，将纸上的颜色染到了漂亮的红唇上……

　　抬手，她拿起一旁的梳子，缓慢地，缓慢地为自己梳着发。

　　没过多久，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俏丽而又娇艳的女子。

　　只是她原本白质的肤色，泛着一点点淡淡的紫……

　　“……所以，我要她们全都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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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爱我么？

　　爱。

　　你有多爱我……告诉我。

　　爱你爱到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呵呵……

　　你笑什么？

　　因为你在骗人。

　　我没有骗你！

　　好呀，证明给我看，证明给我看你没在骗我。

　　你说，你说怎么才能证明我没有骗你。

　　呵……杀了你的妻子和儿子，拿着她们的头颅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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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道看着飞舞在头顶的红衣女子。

　　“……妒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