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不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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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淅淅沥沥下了半宿，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意犹未尽地歇了，蕖州这个地方，换季也拖泥带水的，今年的冬天终于在这场冷雨后姗姗来迟。
左钧野早上起来时就感受到冷意，冻得手脚都有些僵麻，不过这不妨碍他喜欢冬天。
天冷了，伤口不容易发炎，他能少受一些罪，省下的买药膏和创口贴的钱，可以多攒一点，快些给左芊芊凑足明年的学费。
小妮子和他不一样，她成绩好，还得读书。
左钧野单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下意识地摩挲内里的烟盒，塑料壳被体温捂得发烫。
他又想起佟颂叼着烟，侧脸被烟蒂的火光映得金粉粉的，火星在她的唇边一霎明灭，把那套虚情假意的优等生样子烧出一个窟窿，简直乖张又漂亮恣肆到极点。
他刚走进教学楼，外面的风就灌进来。
左钧野拢了两下外套，缩着肩膀往教室走，快到拐角的地方，前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左钧野抬眼看去。
是佟颂。
她和一个女生并肩往这个方向走来，那女生偏着头，兴致勃勃地跟佟颂说着什么，后者只是微微侧耳听着，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
走廊里没有开灯，黑暗把一切色彩吞噬得单调，唯独衬得佟颂的脸愈发苍白，像一点漂亮而不尖锐的雪，柔软地在视野里化开。
左钧野的指尖勾了一下口袋里的银钗，烟盒的塑料边缘蹭着指腹，他搓捻了两下，或许因为有了分享同一盒烟的经历，他脑子一热，鬼使神差地朝佟颂的方向抬起手。
手抬到一半，他就有些后悔，可动作已经做了，半途收回显得更蠢，左钧野只好僵着胳膊，有些笨拙地朝那边挥了一下手。
“佟……颂。”
声音不大，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徐绒绒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左钧野，又诧异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佟颂，小声提醒：“颂颂，左……那边有人叫你。”
佟颂像是压根没听见徐绒绒的话，她瞥了眼左钧野的方向，视线一触即分，“什么？”
“回教室再说吧，”佟颂的语气如常，“外面好冷，我们快走吧。”
她挽着徐绒绒胳膊的力道加重，脚步不停，径直朝前走去。
与左钧野擦身而过的瞬间，淡薄的沐浴露香钻进他的鼻腔，昨夜的薄荷烟草味已经散得干净。
“佟……”左钧野怔在原地，手臂还保持着僵在半空的姿势，他屏住呼吸，觉得脸上发烫，声音却带着点执拗地道，“佟颂，你什么意思？装不认识？”
徐绒绒被这带着火气的语气吓了一跳，忐忑地拉了拉佟颂的袖子，声音怯怯的，“颂颂，他喊你……你们、你们原来认识啊？”
佟颂的脚步终于停住。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左钧野因为窘迫而薄红的脸上。
“绒绒，”佟颂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她轻轻抬了抬下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促狭和玩味，“我不认识他。”
徐绒绒明显更懵了，她睁大眼睛，还想说什么，右臂就被佟颂不着痕迹地往前一带，继续朝班级走。
不认识？
左钧野站在原地，喉结滚动了一下。
佟颂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个实实在在的掌掴扇到脸上，他的眼睫不受控制地轻颤，脸颊连着耳根的一整块皮肤都烧了起来。
操。
左钧野，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明明知道佟颂翻脸翻的比翻书快，还眼巴巴地上去自取其辱。
左钧野浑身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低气压，他走到教室，刚进门，就撞见晃荡过来的死党赵庭，对方见他脸黑得像锅底，顿时乐的开花:“哟，左哥，大清早的吃火药了？”
赵庭贱兮兮地凑过来，一只手哥俩好地就要往左钧野的肩上搭，“啧啧，这脸黑的……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你？跟哥们说说，哥们帮你理论理论去？”
“滚蛋，”左钧野正烦着，甩开他的手，“手拿开，不然给你剁了。”
“哎哟卧槽，”赵庭触电似地缩回手，脸上却还是嬉皮笑脸的，“谋杀亲哥们啊？心够狠的啊左钧野！”
“谁跟你亲哥们，”左钧野懒得跟他废话，抬起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他小腿一脚，“滚蛋。”
“昂昂！君子动口不动嘴！”
“行行行，我滚还不行吗？惹不起，惹不起，”赵庭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抱着腿跳开两步，“左钧野，你丫大清早的吃枪药了？”
左钧野不想搭理他，沉着脸走到自己的座位，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班级靠窗的座位上。
佟颂已经坐在那里了。
她微微偏着头，露出一截纤长的脖颈，皮肤在教室的灯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一绺乌黑的发丝从耳后滑落，恰巧落在她脸颊边，被她的指尖勾起，再次别到耳后。
动作漂亮优雅。
“啧。”
左钧野心里说不出的憋闷，他索性把外套的兜帽往头上一拉，整张脸埋进臂弯里，趴在桌上。
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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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钧野是被下课铃吵醒的。
他眼皮半掀，目光恹恹地扫了一圈教室，恰巧就看见一个男生抱着本数学题册，局促地坐到佟颂前面的座位。
“那个……佟颂同学，”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就刚刚课上老师讲的那道大题，我还有几个步骤没太明白，能、能麻烦你再给我讲一遍吗？”
“可以啊。”佟颂闻声抬起头，她放下笔，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有点眼熟。
哦，想起来了。
是上次帮她收作业的那个……叫什么宇来着的，朱宇？
“是那道立体几何的题目吗？”佟颂接过题册，指尖点着题目，“你看，如果在这里，从P点做一条辅助线到平面ABC……”
“……”
“然后连接A点和D点，利用三棱锥的体积公式，就可以推导出……”
佟颂微微倾身，相当耐心地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演算，她讲解时偶尔会看看朱宇是否跟得上，那双眼睛水涟涟的，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一缕，栖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在眼睑下晕开一小片黛色的影。
坐在他对面的人耳朵已经红透了，他不敢长时间盯着佟颂的脸，只会一个劲地点头，嘴里发出含糊的嗯嗯声。
装模作样。
左钧野在心里嗤了一下。
他看着那边同学友爱的和谐画面，再次联想到今天早上佟颂对自己的态度，突然一阵酸溜溜的烦躁。
凭什么对别人就能这么和颜悦色，细声细气的，对自己就……
这人怎么还区别对待的？
左钧野心里那点没来由的火气和别扭更盛了，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从抽屉里抽出本习题册，看也没看封面，长腿一迈，同样走到佟颂身边。
瘦高的身影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将正在讲题的两人罩在其中，朱宇愕然地抬头看了眼面前煞神一样的左钧野，话都变得磕巴了：“左……左钧野，怎么了？”
“问完了？”左钧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看都没看朱宇一眼，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佟颂因为被打断而蹙起的眉尖上，“我也想请教一下，佟颂同学。”
最后几个字，被他刻意放慢，咬得很重。
佟颂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梢。
“可以啊，”她的唇角弯起，“你想要问什么？”
“咳，”被她这么直直看着，左钧野刚才那股兴师问罪的气势莫名其妙先卸了一半，他把那本习题册翻开，随便点了点一道大题，“这个……怎么弄？教教我。”
佟颂垂眸，目光落在那本习题册上。
“左同学，”佟颂的手指点了点习题册的标题，“你确定是要问这本吗？”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这本书我们上学期就教完了。”
“……噗！额咳咳！”
后方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赵庭没忍住把刚喝下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左钧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开始发烫，他回头瞪了眼赵庭，对方立马乖巧地不吭声，只是两肩仍然抖个不停。
“我复习，不行吗？”左钧野憋出几个字。
“啊，”佟颂轻轻抬了抬下巴，她看着左钧野羞窘的模样，心情没来由的变得愉悦，“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不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