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都以为我是舔狗》步山海

48、第 48 章

　　十一月的香山，沿着双清别墅向上，阆风亭立于层层浸染如火的红叶之间。

　　秋风渐凉，男青年穿得略微单薄，蹲下身，给一个约莫四岁的小女孩拉好外套拉链。

　　不远处，从背影便看得出这是位身量高挑的长发美人，身着薄薄的浅色羊绒大衣，戴一顶焦糖色贝雷帽，脚上是很舒适的平底运动鞋，正拿着相机试拍风景。

　　“我觉得我还是有点摄影天赋的，”趁男青年给小女孩系完鞋带抬头，女人勾起性感红唇，“咔擦”抓拍下他茫然的表情，“是吧，小雨？”

　　“您爱好真广泛，上周不还说想报个班学编程的吗？”

　　“年龄上来了，怕掉头发，报了个书法班，”女人翻看照片，满意地笑了，“人生漫漫，什么都想尝试一下嘛。”

　　“您哪里老了，我们系的系花恐怕都比不上您呢。”

　　女人轻轻掐掐的他的一边脸，对此很受用，“小嘴怎么这么甜呢？比我上一个小白脸强百倍，时雨。”

　　“您教育得当。”

　　两人相视而笑。

　　女人摆弄了会儿相机，状似不经意道，“同学聚会你还去吗？”

　　阮时雨有些迟疑。

　　“你那个所谓的前男友，之前闹出来的动静也太大了吧？”

　　阮时雨面露窘色，挠挠下巴想赶快把这事儿揭过去，可对方却没打算让他装糊涂。

　　“还糊弄我说是地方卫视抽中奖当热心观众，要么我能领孩子跟你过去？哎，上一轮那个耄耋老父千数十年如一日坚持寻找丢失的儿子，两个白发老人热泪相拥，多感人哪！结果下一个居然是寻同学的，那段慷慨陈词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这要是把人给找着了，不现场拜个天地都对不起被强行煽情的观众吧？”

　　阮时雨没答话，摸摸鼻子，装作忙着收拾东西的样子。

　　“怎么的，他‘梦中的少年’？”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宛如现场的炸台的节目效果一样令人咯噔。

　　阮时雨急中生智：“那边的红叶好像更漂亮，咱们去采一点做书签吧！”

　　女人一边哼着《梦中的婚礼》一边继续说，“人家可是为了你投笔从戎当男子汉的呀。啧，要不是我让遥遥上台叫了你一声爸……”

　　“遥遥应该也饿了吧！我们先从山路下去吧。”阮时雨忙抱起地上正玩得快活的小女孩。

　　“喂！小心！”

　　阮时雨带着一副大框眼睛，短袖衬衫和浅蓝牛仔裤是典型的大学生打扮，虽说整个人的气质都透着股书卷气，但哪怕是肌肉记忆残存的身手，也不至于会摔倒。

　　可戏剧性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一个精壮的短发大男生突然出现，将他揽入怀中，“时雨哥，小心！”

　　虽然作为军人的他手腕变得十分有力，但阮时雨还是本能弹了出去。

　　“哈，好巧啊，你也来玩啊？这里风景不错……”

　　“阮时雨，我是来找你的，”对方眼神复杂，叹了口气，性格显然变得更坦率了，“抱歉，不是有意要跟踪你，不过我确实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可以，我们回避。”女人从阮时雨手里抱过孩子，故作哀痛的双眼实则含了八卦的幸灾乐祸，这些阮时雨都尽收眼底又无可奈何。

　　等她们一走，刚才那个肌肉结实霸道强势的男生好似瘪了的气球，一下子塌了肩，脸朝地面，壮硕的小臂用力在眼睛的地方摹画。

　　阮时雨反倒成了不得不哄人的那个，“哎，那啥，你先别哭，咱们有话慢慢说，那边有凉亭，你先坐下来好吗，薛家明？”

　　再次提起这个名字阮时雨都觉得讶异，真是男大十八变，谁能想到这位就是曾经那个脸上过敏发红、看人打架腿抖，一脸挑剔地嘬着整排AD钙奶的小男生？

　　“时雨哥，我不是来打扰你生活的，也不会想破坏你的家庭，所以你不要躲着我好吗？”

　　阮时雨拍拍他发达的肱二头肌，感觉自己是该考虑多花点时间锻炼身体了。

　　“很高兴看到你有那么大的孩子……呜呜呜！”薛家明扁着嘴拼命忍耐，眼泪还是劈里啪啦往下掉。

　　“……”阮时雨服了。

　　辗转到这边这么多年，虽说跟起初的预期相差甚远，但毕竟是旧友重逢，让人心里不能不生出许多感慨。

　　“别哭了，那啥，唉，山里可没有卖AD钙奶的。”

　　薛家明的朦胧泪眼片刻怔愣，随即破涕为笑。

　　薛家明没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来了这里，好似刻意避开了陈年难言的旧疤。

　　“对了，时雨哥，你一定要小心……”

　　阮时雨的手机忽然响起，看了眼来电人，他不得不现在就走，离开前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是四年前，决定他离开衡和市的那个电话号码。

　　阮时雨回拨，对面开心询问，“我说妻弟啊，你放学没，来哥家里吃饭吧，我买了海鲜……”

　　“秦星雨你有完没完！”

　　秦星雨……

　　曾经那个记忆模糊的破烂小学，学生家庭条件清一色的不是很好，甚至很多都来自单亲家庭，唯一的优势便是学杂费少。

　　秦星雨是那个欺负过他、又被他欺负回去的二年级小霸王，阮时雨在外面本可以凭借自己不受欺负的，除了后来他哥阮成宝总等在校门口，让他成了小团体嘲笑的对象。

　　而带头欺负他的孩子王，便是秦星雨。

　　他从小就是无赖，无论别人骂得有多难听，他只会嬉皮笑脸，说“我爸妈早死了，我二叔那个王八蛋还活着，要不你骂他吧，我帮你”。

　　于是毫不意外，义务教育后，他就马不停蹄成为一代流氓。

　　无巧不成书，他来到衡和市几经辗转投至当地大流氓麾下，后来因为领班临时有事顶替他去接了单大客户——也就是许延曦他爸许承柏的绑架委托。

　　其实在成为流氓这条命定之路上，他也会看到和自己同龄的人在上学，当然如果这点儿喝大了才会偶尔吐出来的伤春悲秋足以让他幡然醒悟脱胎换骨，那世上的蜕变也来得太过容易。

　　小时候蹭过别人的盗版碟，里面有一集《哆啦A梦》，讲得是大雄小时候恶作剧抢走了邻居女孩的一只鞋子，多年之后仍觉后悔，用时光机穿越回去道了歉才算完事。

　　秦星雨当年看这集就无比厌烦，立马抠出来换了一张对他们来说太早的毛片，即使猛药如此，仍没能递过那集动画片给他流氓属性的单灵根致命一击。

　　总之，秦星雨一眼就认出来了。

　　或许智商的停滞，让岁月在他身上的暂停了，还是印象里的模样。

　　只不过他已经不是那个扬着下巴伸手抓糖的小孩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阮成宝好像很高兴终于有人愿意主动跟他说话似的，立马抓不住重点地絮絮叨叨起来。

　　原来阮成宝是来书店给他弟弟买新年礼物，觉得他喜欢做题想给买本化学习题，单没想到有这么多种，所以挑得眼花缭乱。

　　当然，这些是秦星雨听到耳朵起茧后自行概括总结的。

　　“阮时雨……学习还是那么好啊？”

　　阮成宝眉开眼笑，很喜欢听到别人夸奖他弟弟，又准备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秦星雨说书店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两人七拐八拐去了一处没监控的犄角旮旯。

　　秦星雨不知道阮成宝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惹上许承柏那样的大老板。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走正道儿的天赋，书念得也不行，资质平平，很多人都比他强，可是遇到智力低于均值的阮成宝竟然莫名很想和他比一下。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如果跟随便一个正常人说“你比一个智障聪明”，对方肯定不会欣然道谢，只可能会觉得你在阴阳怪气地骂他。

　　可秦星雨则不然，他很享受自己比阮成宝要强一点的想法，甚至大脑里仿佛生出麻酥酥带着痒意的快感。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你排除了阮时雨已经有了的练习册，剩下的随便买就好了。”

　　阮成宝不明白，“随便买？”

　　秦星雨自信地给出理由，“以阮时雨的成绩，无论买什么题他都做得出来的吧，那么具体内容就不重要，买本顺眼好看的不就行了！”

　　似乎是有点道理哎。

　　阮成宝笑着夸他聪明并且道谢，起身就要回去买菜。虽然他不会做饭，但买菜还是没问题的。

　　秦星雨看了眼表，距离大老板的“交货”时间还有一阵子，再多陪他磨叽一遭也没关系。

　　当然，他是不可能因为少时交情就放人的，不然谁付他钱？

　　菜市场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他这辈子都不大会涉足。

　　可阮成宝居然轻车熟路，有几个菜摊还认识他。

　　阮成宝认认真真挑选番茄，好似买的不是三块钱一斤的蔬菜，而是值得仔细品鉴成色的金玉珍宝。

　　秦星雨觉得好奇，多了句嘴问他其中门道。

　　阮成宝说每个番茄的味道都不一样，他想给家人买最好吃的，并且，他的番茄，味道会更好一点。

　　秦星雨不信邪，阮成宝便递了一颗在他鼻尖。

　　秦星雨闻了一下，蔬菜摊的老奶奶看不太清，问他俩是不是兄弟什么的话，秦星雨记不清了，但那一刻，忽而觉得阮成宝说得对，他的番茄确实更好闻一点。

　　这样的番茄，值得花时间一点点挑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