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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我的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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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就不该到你家来!你又不喜欢我,非要把我娶进门做什么?与你相看两厌吗?”
白济泽刚走进院门,就听见年轻男子的喊叫声。身穿火红嫁衣的方棐叉腰站在院中,朱盈秋与他面面相觑,方棐对着地上的黎墟明指指点点。
“你和你的‘黎郎’远走高飞逍遥快活去啊!”
……?
不是你和你对象吵架为什么我徒弟在地上???
朱璃扶起地上的黎墟明,朝着方棐骂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再不干不净污蔑我师弟,当心我割了你舌头!”
方棐面露惧色,梗着脖子,道:“我为何不能说!朱盈秋院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晓得她的‘黎郎’?他既然敢来,这私情还怕我说吗?”
朱璃在明决门说一不二,除了朱琉根本没人敢惹她,被方棐一呛,脸都气红了。
“我不知道什么黎郎不黎郎,我师弟一直在明决门修行,为了朱三小姐婚宴才来砭赫城!他与朱三小姐在此之前都不认识,何来私情一说?!这姓黎的人那么多,我一板砖砸去戏班都能砸到五个。”
朱璃撑着摇摇晃晃的黎墟明,怒视方棐,道:“我们好心给你搬桔子来。你不由分说就把我师弟打得头破血流,我定要找姥姥告你!把你扫地出门!哪来的滚回哪去!”
方棐不甘示弱:“你去,你当我愿意待在你家!你这个师弟,我碰都没碰他!我只不过问他是不是‘黎郎’,他不睬我,我声音大了些。他就自己摔在地上,与我何干?”
朱璃:“你当我是瞎的!黎师弟身子本来就弱,他好好的摔自己做什么?一定是你推他了!你这个恶毒的坏男人,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你不配嫁我妹妹!”
方棐气极:“你!”
黎墟明悠悠转醒,捂着脑袋,拽着朱璃的袖口,柔弱道:“师姐……别为了我和方公子争吵,我想他一定不是故意……咳咳、要推我的。我走就好了。我待在这里,也是碍人眼……”
朱璃握紧他手,慷慨激昂道:“黎师弟,你不要害怕!你从小到大都是被我们宠着过来的,从没受过这么大委屈!师姐看你受伤,师姐心里难过啊!”
朱盈秋无奈地叹气,道:“方棐……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失望。你若心中有怨,冲我一人来。刁难无辜人算什么本事?”
方棐急道:“我没有,真的是他自己……”
黎墟明又是一阵猛咳,打断了方棐的辩解,握拳抵在唇边的动作熟练得像有十年痨病史。他眼波流转,鎏金的眼眸中盛满泪光,看一眼方棐,又害怕地垂下头去,道:“朱三小姐……别怪方公子了,都是我不好……”
朱璃装模作样啜泣道:“不,师弟,都是我不好。早知道你会遇到这种事,师姐哪怕累死,也不会让你来搬方公子要的东西!”
白济泽:“……”
师侄演技略显浮夸哈……
朱砂冷漠旁观,到这好像终于忍不住了,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从牙缝挤出来两个字。
“管管。”
你怎么不去管!你徒弟没份吗?!
黎墟明感动道:“师姐……你千万别这么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惹方公子生气的……”
算了他管自家的就好了……
白济泽把猫塞到瑟瑟发抖的侍女怀里,跨步上前,揽过黎墟明的脖子,死死卡住。
他突然入场挟持伤员,把其余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朱璃连词都忘记接了,惊讶道:“白师叔?你怎么……”
白济泽带上标准职业微笑,非常有礼貌地和大家伙打了个招呼。
“哈哈哈大家都在聊天呢,吃饭没?我找我徒弟有事先带他走了。你们接着聊,百年好合长长久久,拜拜,再见。”他手下暗暗使劲,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掐了黎墟明的后腰好几下。
黎墟明能忍,一声不吭。
白济泽连拖带拽把人从朱盈秋的院子扯了出去。
刚走到一个拐角,白济泽见四下无人,把黎墟明往墙边一丢,压低声音骂道:“你怎么跟着你师姐一起胡闹!搞什么?欺负人家新姑爷?”
黎墟明扁着嘴不说话。
白济泽一摸他滴水的发尾,湿腻腻的,拽了过来,强迫黎墟明低头直视他。
“哪来的血?”
黎墟明答:“厨房在杀鸭子……弟子不小心碰到的。”
不小心个鬼啊!就你这个洁癖程度你鞋面沾到鸭血都要洗三遍更别说头发了。
白济泽卷起宽袖,威胁道:“说不说实话,你想挨抽是不是?”
黎墟明左手扣在右臂上,避开白济泽的视线,含糊道:“弟子觉得朱三小姐不开心……”
“你和朱璃这样她就能开心了吗!?”白济泽无法理解年轻人的脑回路,“她那个情郎,不说是个害人的玩意……他都死了凉透了,分了刚好!人家新婚好好的,你非要去掺和两脚做什么???”
“……”
黎墟明不言语,面无表情,连往日里明亮的金瞳都失了那点灵动的光,像一对琉璃珠。忽略他时而随呼吸起伏的胸膛,和明决门中满库房漂亮的死物没两样。
“别和我装哑巴。黎墟明。”白济泽重重咬他的名字,黎墟明麻木不仁的脸上才有了些许波动。
他把头偏向一边,倔强道:“她对弟子很好。她不开心,我想帮她。”
白济泽抓狂:“你帮了个什么?你是在添乱!人家成婚第一天你就在这挑拨别人关系,你想干嘛啊你!”
黎墟明惴惴不安,嗫嚅道:“我……”
“是!我就是不喜欢你怎么了!!”
一阵更激烈的吵闹声将黎墟明的回答盖了过去。小院内传来打砸的声响,不知道朱砂是怎么调解的,情况似乎更糟糕了。
朱盈秋大跨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拉拉扯扯的方棐。
她一甩披帛,巴掌打在方棐脸上,道:“方棐,你别让我看不起你。”
方棐被打懵了,好半晌才颤抖着答话:“好!可以!朱盈秋!当初明明是你先来说亲。不过三年,你识了那个‘黎郎’,全都变了!”
朱盈秋面色不改,语气淡淡,道:“你也说了,是‘当初’,是‘从前’。与现在的朱盈秋有甚关系。你就当你青梅竹马的那个朱盈秋死了吧。”
方棐捂着红肿的脸,眼中含泪:“她就好端端站我面前,你让我如何当她死了!你就不能对我有几分好颜色?难道我喜欢你、爱你、钟情你一人也是错吗?”
“对!”朱盈秋毫不犹豫,大声应下,“我不爱你,你以‘爱’的名义纠缠我,逼我妥协,就是你错!你的喜欢你的钟情与我何干!?你抱着那些过一辈子去吧!既然你见我就伤心落泪,那我们以后不要见了。告辞,方公子。”
她言之凿凿。说罢,果断转身离去。
两位侍女也喊着“三小姐别冲动”追了出去。方棐哭了会,到底还是跟上去,继续和朱盈秋拉拉扯扯。
“盈秋,你别丢下我……我们都成亲了!我错了……我不管了,盈秋!”
莫名其妙观看一出狗血情感酸涩八点档的白济泽感觉不太好。
有点尴尬,想到旁边的徒弟刚刚还在这对新人中间搅混水,更尴尬了。
好在人家吵得尽兴,压根就没注意到拐角阴影里的师徒二人。
“看看你干的好……”白济泽把视线转向黎墟明,见他脸色惨白、心如死灰的模样。心头忽然一痛,训斥的话戛然而止,没了尾声。
他头疼地揉揉眉心,妥协道:“你以后不能这样了。”
黎墟明仍然一言不发,白济泽还当他是在闹脾气,下手他腰上掐了一把。
“听见没有?”
黎墟明额前散发遮住了他半只眼睛,一些含着隐晦试探情绪的光亮扎进白济泽眼底。他脸上淌着演戏抹的禽血,略带温情的目光被这点血迹衬得怪异起来。
黎墟明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白济泽看不惯他这样扭扭捏捏,抬掌在他后脑勺一拍。
“说啊。”
不等黎墟明说话,朱盈秋一行人离开的路径上跑回一个大呼小叫的侍女,她跌跌撞撞,又一头撞进教训完徒弟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朱砂怀中。
朱砂托住她,把人扶着站稳了,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侍女指着小路,说话结结巴巴:“新、新姑爷!他他他他、他跳池子了!!”
话音刚落。黎墟明捂着脑袋晃了晃,倚在白济泽身上,软软地滑了下去。
“诶!黎墟明?”
白济泽把人扶住,勉强托起,搭在他脉上一看。气血空虚,心脉……这不肯定的吗昨天晚上放三碗了!
他轻轻推推徒弟的脑袋:“黎墟明……?”
黎墟明已然昏死过去,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白济泽:“……”
真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不知道朱砂是怎么处理的,怎么交涉沟通的。反正到晚间婚宴时,朱盈秋和方棐还是站在一起出席了。
二人相敬如宾,谦和有礼……好一对陌生又熟悉天造地设的佳人。
白济泽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他跟着朱砂明辽见了一圈各大仙门来吃席的人,闲聊几句,碗里装满东西嚷嚷着头疼脚疼身上疼,反正哪哪都疼,溜了。
回到客房小院,白济泽推开黎墟明的房门,隔着重重纱幔和珠帘,他问:“怎么样了?感觉好点没?药吃了吗。”
黎墟明卧在床铺上不回话。白济泽带上门,一把掀开纱幔,毫不客气坐在床边,把人蒙着头的被子一掀,桂花暖香扑面而来。
“我带了甜糕回来,吃不吃?”
黎墟明摇了摇头,把白济泽掀开的被子扯了回来。
“你睡觉蒙什么头?”白济泽又上手一扯,再把黎墟明脸旁的长发全部拨开,看见他白净的脸上有些血色,才松了口气。他整整被子,帮人掖好,满碗的糕点往床头柜一搁,揣上手,碎碎念叨起来。
“让你演,这么敬业。真给自己磕昏过去了,是不是傻来的?自己身体怎么样心里没数?又放血又割心还陪着朱璃去胡闹,铁打的都经不起你这样造!
“你难受就待在屋里睡会。那么早起来跟着去吹冷风干什么?游街不都整完了吗?接人又不是非要你这一个……”
白济泽正骂得起劲,衣摆被黎墟明扯了扯。
黎墟明怯怯道:“师尊,您别生气了……”
白济泽原本对黎墟明也气不起来,他只是气自己的无能为力。对未知的剧情推力,对世界众人非要置黎墟明于死地……满腔怨愤埋在心底无从发泄,最后还是倾倒在最亲近的人身上。
他抓了抓头发,深呼吸,背过身去,道:“我自己心情不好,和你没关系。有事喊我,我就在隔壁。”
黎墟明又扯扯白济泽的袖口,他往里挪了挪,腾出一小块位置,拍拍空的床榻,道:“师尊上来陪弟子躺一会再走好吗。弟子一个人……睡不踏实。”
“……”
白济泽宽衣解带,躺到黎墟明身边。
客房的摆设都一样,这张床和他房间里的躺起来一样舒服软和。黎墟明压在他心口,指间绕着白济泽的发尾玩,纱幔重重垂下,白济泽躺了一会,昏昏欲睡。
“师尊。”
“……嗯?”
“我喜欢你是错的吗?”
这一问,白济泽猛地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他下意识想起身回话,却因为黎墟明压他身上动弹不得。
黎墟明蹭了蹭他心口,又问:“弟子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白济泽长叹一声,揉了揉黎墟明乱糟糟的头发,回答道:“没有,你做得很好。师尊知道,你已经很努力在学了……”
黎墟明闷闷地说:“可我还是不像人,拦路的人骂我没有心……师尊,我搞不明白!人好奇怪,我不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好奇怪……”
“好、好、好……师尊知道,师尊知道就好了。”白济泽把怀里逐渐融化的黎墟明捞了一把,“你别想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把本相收一下……会吓到别人的。”
黎墟明窝在他的怀里,心满意足,喃喃道:“……没有别人。”
白济泽拍拍他的背:“嗯。”
“……师尊,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不麻烦。”白济泽拨开他颊边的散发,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黎墟明的肩膀。
黎墟明小声道:“对不起,师尊……”
“不用对不起,你没有错。”白济泽轻轻拍他,“我的错。”
白济泽抱着怀里的人,蹭了蹭他的头发,道:“是师尊没有教好你。别想那么多,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醒过来就好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