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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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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女人一过了25岁,便会有些慵懒,对于爱情。我拿回荷包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说我麻木冷酷也好,移情别恋也罢。我想很多人都会有这么一天,发现自己曾经珍视无比的东西:其实也不过如此。我和十三阿哥见了面,在贝勒府。
略聊了几句,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怎么样来,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
最近一年,他受皇上看重已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了。只是看上去,他并没有传言里那么意气风发的样子,问起那些事情的时候,他说:“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因为我想要的是•••”然后停住,我问他是什么,他摇摇头。好半天才说:“与其这样子,还不如求得一刻的真实。”
看他不想说我也不便再问。又问了问他静莹的事情,她也怀孕了。说到她,十三的脸上倒是浮现出一刻的温柔来。
看着他,忽然我就觉得:好在我没有停在原地。
想起在草原呆的那些日子,很好。
五月,四阿哥忙完了公务,但皇上还要两天才来。我们去露营,像前年那样子去烤兔肉。这次是晚上,火光照着我们的脸。在这个没有电的时代,火是尤其值得敬佩的。因为在黑暗中,我唯一能依靠的火,让我感觉到了自身的渺小。
看着红红的如血液般的火,我跟他说:“有一个西方的国家,他们的婚礼上,新娘子穿的是白色的纱质的衣服。表示婚姻的圣洁。”
“白色?”他淡淡道。我和他现在常常说起一些,关于我的事情。让我奇怪的是,很多事他并不深究。只是当作故事来听一样,闲闲的搭两句话,似乎不在意,但是又是在用心的听。在这一点上,我很满意,一般来说,男人很少会注意女人说得什么。
“是白色,雪白。”我回答他“不像咱们的鲜红,比较深沉和•••无奈。”
“为什么是深沉和无奈?红色是喜庆的颜色,而白色一般是在丧事上用•••红和白,在这里可是泾渭分明的。”他说道
“他们的丧事用黑色。”我说,看看他,这个人不知道在看什么,遥远的天幕么?
“好在我的喜服是粉色的。”我又加了一句。他回头看我,微笑道:“你不想要大红色的?”
“太沉重了。”
“奇怪的想法。”他下了总结。
有一天,他拿来一柄古剑,说是皇上赐的。那把剑的颜色和装饰倒是真的颇有些不同,质朴而且厚重。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但他只是站在书案前抚摸着剑身,却不拔出来。
“冠礼知道么?”他平托着剑身,微侧过头来问我。这个人已经习惯我很多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很多。
“观礼?”
看我瞪眼,他微微一笑解释道:“‘冠者礼之始也’,这是《仪礼》第一礼。“男子二十冠而字”,行罢礼就代表他已经是个成年的男子,要开始做自己的事情了。但是在春秋那个时代,并不是成人者即可佩剑,还要经过很多的磨练和世人的认同。所以,剑是真正的侠客、仁者才能够佩戴的。”
“所以你不肯拔出来看它,是因为你担心自己不够豪侠仗义?对不对?”我趴在书案上,笑着抬头看着他,有点不习惯呢。这个人有时候自信的到了自大的地步,他这样子没自信可真少见。
但是我想错了,他摇摇头道:“人们忘记了剑的高尚,所以我不想随便拔出来。在没必要的时候。”
虽然他淡淡地说着,可语气中仍旧透出铁一般的坚定和萧然,让人觉得他也是那么一把剑——收在鞘里的剑。
这么久以来,就只见他忙于公务和在家里书房看书。隔壁的八贝勒府几乎是日日笙歌,而这里冷清的有些吓人。而且和宝贞儿她们走动的多了,渐渐知道他的一些事。比如皇上的那句评断:喜怒不定。
最开始觉得那不会是说他,他虽然老能一眼看穿别人,或在言语上睿智的让和他交谈的人无从躲避。但是喜怒不定,既便这不是句糟糕的话,也不像是说他。现在是不是说,那才是真正的他?
忽然发觉他在看着我,眼神探究双唇紧闭,似乎冷淡但其实只是冷静。我已经明白了他的这个小习惯,所以仍旧微笑着告诉他:“你也像这把剑,鞘中的剑,所以有些人怕你。”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冰寒,但又渐渐的开始有些温度,最后他微笑起来,好似玩笑一样的说:“如果出鞘,必会见血。”
冰冷,转到了语气上。眼神里仍旧只有温柔。
六月的时候,他时常陪着皇上行猎、接待蒙古王公什么的。我于是自己出去骑马玩儿,穿上白色的猎装,背着弓箭。看起来煞有介事的样子,但是在马上我却不敢松开缰绳,所以更不可能做出什么英姿飒爽的动作了,不过自我满足一下罢了。
在草原上又遇到了太子几次。有一次没旁人,我和他并肩骑马说过一次话。我忘不了小文的死,但是面对一个絮絮叨叨,没有什么逻辑的太子也不可能生气。
他只是说话,和上次一样,没什么感情的成分在里面。
但是我也渐渐得明白了某种程度上,他的苦衷。康熙的确是个伟大的君主,而且他希望自己有个完美的继承者。但是一个人可能塑造另一个人么,他又不是上帝!而且就算这个人真的很努力很听话,他也未见得会满意。
人最基本的感情,都因此而分裂了。而康熙,他成为一个伟大帝王的想法是如此强烈,周遭的人被他影响,当他觉得太子好的时候太子是好的,当他觉得他不好那他就是不好。摇摆的态度是如此的伤害了他的心灵,以至于他失去了自信,开始走上其他的方向。
我之所以觉得太子有些•••分裂,是因为我和他遇见了大阿哥。那个人毫不畏惧的盯着太子看,不像其他阿哥似的,多少会恭敬一些。他傲然骑在马背上,像山一样的稳当的感觉。他静静地看着我们,我回头看看太子,他面上原本的柔和退去了,代之以一种奇怪的紧绷。他迅速的伪装好自己,然后说:“是大阿哥啊,怎么没在皇阿玛身边,倒跑到这边来了。”
那男人笑笑,直直的盯着我道:“我正是奉了皇阿玛的命来找太子您的•••不过没想到,竟然能碰到你和•••四弟的侧福晋•••倒是有意思的紧!”说着,他有些暧昧的微微垂下眼帘 ,然后又抬头扫视我们。太子并不慌张,淡淡道:“没想到大哥也认得四弟的侧福晋,我还以为只有我认得呢?不过既然是皇阿玛找我,咱们这就去吧。”说罢转头看看我道:“弟妹自己回去,小心些个。”
我点点头,他打马往前走。大阿哥看太子走先几步这才跟上,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他低低的说:“你。”
就一个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还是被他那种阴翳的眼神吓的一颤,那双眼睛和蛇的冰凉滑腻的感觉很是相似。
晚上把事情告诉了四阿哥,拉拉杂杂说了半天,他斜倚在炕上好久都沉吟不语。我看混不过去,把去年遇见太子的事情也说出来了。说完了他还是在那边闭目养神似的。我有点担心,于是问他:“生气了?”他睁眼直直看着我。
“有一点。”他坦言,叹了口气又道:“你该早点告诉我。”
“我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感觉有点像作什么自白陈述,不爽,于是又道:“我一向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
“现在也还是这样,对吧?”他淡淡地说。
我想想道:“不是,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我只是习惯而已,习惯一个人处理所有的事情。”
看他沉默不语,我只得又说:“在•••我的家乡,人们都是这样子,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
他点点头道:“知道了。”起身出门。
“你不问我家是哪里的么?”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喊出来。他身形一顿:“我不想知道。”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他知道了什么,想来在我说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情,和那个关于轮回和孟婆汤的铺垫之后,他是不是有一点明白我的不一样?
不过之后我再说些什么,他也就一听。有时候说到了某个临界点的地方,我自动闭嘴或者他来转移话题。
他一定是明白什么了,我想我能肯定。也好,我自己不知道怎么说的——奇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