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爱浅情深（清）》纳兰 静

36、第三十六章

　　四月底的时候，皇上来了旨意，要四阿哥到热河行宫去先做准备。皇上打算直接到热河去做每年的巡行避暑。
　　南巡皇上带的自然和去塞外不能一样，忙了好些日子，他准备要走了，还没来说我们哪个能跟他去。
　　我倒是想跟他去玩儿，每次在塞外的感觉总是比在京里好。可是要怎么说呢？

　　这天，刚练完箭，在林子里就听到婉转的萧声传来。我以为是四阿哥来了，寻过去。居然是耿氏，她看见我很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奏的不好，让妹妹见笑了。”
　　我赶紧摇摇头道：“姐姐太谦虚了，怎么不好，我听实在不错呢！”
　　她腼腆地笑笑道：“那我就再现丑吹奏一段给妹妹听。”
　　我点头，欣赏。她吹得不及四阿哥那么震人心魄，但又别有一番婉转缠绵在其中。我忽然明白了，她干吗这时候来练这个。轻叹了一下，真累。
　　可是我也得争取不是么？德妃那边虎视眈眈的，我必须去塞外见到十四阿哥才行。拖得越久，对大家就越不好。
　　可我拿什么争呢？
　　我不会吹箫，不会写字•••郁闷了。

　　春天啊，不知别院的桃树花败了没有•••开花的时候他带我去看，好一派繁华美丽的。

　　“戴总管。”我叫戴铎，他最近很忙，也不能常见。不过看是我，还是停下脚步恭敬的问道：“不知福晋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这几本书我看完了，因四爷不喜欢在书房的时候被打扰，也就不好自己去还他。戴总管可否帮个忙，把书房在四爷案上？”其实几本小说而已，还不还都一样。但我说得很明白了，摆在他案上。我要他看见。
　　戴铎微微一迟疑，接过书道：“福晋放心，奴才一定帮福晋还了。”
　　我点点头，他自去了。

　　用这样的办法也不是我愿意，德妃的刻意照顾以及我本来也没什么可依靠的外家，使我不可能用她们那样明目张胆的办法。只好另辟蹊径了。

　　过了两天，他来了。笑着说：“你想让我的书长虫子么？”
　　“当然不是了，怎么可能呢？”我笑，他看见了。“那些都是干了的，仔细挑过不会生虫子。你老是看书到那么晚，看见几片嫣红如昔的桃花瓣，不会很开心么？”
　　四阿哥笑笑道：“的确，昨儿个翻开书看见了，还真的是想起别院的桃花。出了好一会儿神。说吧，向来都不肯讨好人的，怎么突然转性了？”
　　“你既知道我讨好你，怎么会不知道我讨好什么呢？”我撒娇。
　　“嗯，倒是知道的，不过•••不希望你也是这样。”他微笑。
　　“如果你应允了，我就不是讨好你了。”这人真是的，讨好他他还有的说。不过哪里难得住我？讨好也是一门艺术！
　　“哦？为什么？”他奇道
　　我拿过其他的书打开给他看，那夹的一页页满满的不只有桃花瓣。还有早春的迎春花细小的黄瓣、以及其他的不知名的各色花朵。看到迎春他就应该知道，我可不是临时抱佛脚的。
　　“看到么，是不是很漂亮？在冬天，你书房的花瓶里没有可插的花时，你要是翻开一本书看见这些就会想起春天和许多美好的季节。我不是讨好你，我做了很久了。你老是看书到很晚，或者看见这个你可以给自己放•••一炷香的假，休息一下。”

　　••••••

　　如愿以偿，跟去塞外。

　　十来日后到了地方，又十来日皇上的仪仗方到。已经五月末了，塞外正是凉爽的时候。康熙倒是会享受，看完烟花三月的江南再北上看看暮春初夏的草原。
　　只是他们都忙，我自得其乐罢了，还没来得及找十三和十四。也还有我自己怯懦的缘故，想不好该如何‘再’伤害他们一次•••

　　这日，写好了帖子找十三阿哥。我的字已经不错了，在我看来拿得出手，在四阿哥看来仍是个无奈。
　　想了想还是撕了。

　　傍晚湖边练箭去，应姑姑跟着我。Focus，是射箭的精髓。这是个孤独的运动或者爱好，它只容得下一个人的世界。当放开手指的那一刻，控制感和自由感和谐的相处。其实，最好的感觉是在放开前的那一霎那，我感觉到了平静•••
　　会喜欢上这个的人——他，应该也是有些矛盾的。比如他的心境和他的抱负。
　　当外界的一切被抛却于脑后的时候，感觉变得敏锐。我感觉到了一道视线，于是把目标对准他——十四阿哥？我赶紧放下弓箭，递给应姑姑，福身行礼。
　　他叹了口气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几个月不见他，似乎又有了些变化——变得更男人了。我本来是想先找十三谈的，他，我还没有想好。
　　“人都会变的。”我弱弱的开口，把话题引到那方面去。
　　“包括变心？”他讥讽的笑笑，神色却很淡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的说话方式，不在乎、不经意的•••
　　“你觉得我欺骗了你对么？”
　　“不是么？”
　　“是。”我答道。
　　他冷笑，我叹了口气问他：“如果现在，我要你带我走，仅仅你和我两个人。抛却所有的，包括你的皇子身份和所有的荣华富贵•••以及你的孩子。仅仅只有你和我，逃到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去，你愿意么？”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在你嫁人前你就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像八哥那样，我可以休了她，只要你一个。你现在这么说，只是借口！”他狠狠地看着我。
　　我慢慢摇头道：“如果是你未娶，而我未嫁时，我也这样要求你呢？”他疑惑了，道：“那样我们本来就是只有彼此，又何必逃走？”
　　“所以，你还是不会走。”
　　“你纠缠于这些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有意思么？”他声音黯然。“你其实都明白的吧？你不可能放弃一切，只有我。之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你怪我，对么？可你并没有给我机会证明，跟我会很幸福。”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成了你年少时的一个梦，可人除了梦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你是这样，我也是。这都再正常不过了•••”

　　是不是这样子说太残忍，他面上悲伤得那么明显：“可是额娘答应了我，你也答应过我•••为什么最后一个都没实现？为什么要骗我？”
　　“没有人想要骗你。”难过地看着他，好似我是个会子手一样：“告诉我真话，你的福晋不好么？”
　　“她•••很好•••”
　　“如果我毁了你的梦，你也要毁掉她的梦么？这对她来说是不是很残忍？”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继续说：“她也许和我一样，曾经希望过幸福以及一个对她很好的夫君，爱她，宠她。可是因为我，她什么也得不到了！你恨我吧，如果你恨我，你就要加倍对她好，作为对我的惩罚，可以么？”
　　他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两天后，他请旨回京。十四福晋正是去年五月份怀孕，今年三月时她生了孩子。临行前，我去把那支白玉簪也还给了他，想来他不会知道我去看他的福晋的事情，所以我自己告诉了他。希望他会‘嫌这支不好，另给她一支’。

　　即便如他对我那样的执着和单纯，也不会不懂得他继续这样，并不仅仅毁掉十四福晋的幸福，他还会毁了我。他深深地看着我，只说：“保重。”

　　心里其实还是难过的，因为自己的过往。但是想想已经这样了，我还是要继续面对下去的。那天他骑在马上说出‘保重’的时候，我放心了，为他也为自己。这要怎么评断？我不能改变什么，而且结果还是可以的，双赢有时候就离边缘差一步。
　　嘉年莫负•••

　　实在是没了勇气在和另一个人也讲类似的话，终于写了信去：我想要回荷包。就这样，给了十三阿哥。他也回信：好。
　　松了口气，十三到底还是成熟些吧。我想。

　　好日子过得快，到十月初时回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