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梦回西大陆》紫貊

7、第七章：爱之歌

　　第七章：爱之歌

　　[公爵……德勃菲尔公爵……我要为你培育出十字大陆上已经绝种的极品血泊玫瑰。外人总以为血泊玫瑰是都是红色的，其实不然，真正血泊玫瑰的颜色是血凝固后的紫红色，连中心大陆的教皇宫都不曾拥有的极品。]
　　紫红色偏于黑色的血泊玫瑰，包含了一切世间的爱与泪的情花。当黯空舞动无边的梦幻，当爱恋降落在怀抱，当炽热的血与情人的泪化为源泉……血泊玫瑰啊，凝固了最宝贵的珍品，在绽放的瞬间才是眩美而华丽的一刻。爱与泪的情花，奉献给爱人的韵语。
　　[对了，血泊玫瑰……我要种出它，因为我找到了适合它生长的温暖与柔情……也是我从小就一直想培育的爱情之花，是世人所追求的。大片绚丽的紫红色花瓣飞扬、旋转、飘荡、坠落，然后雾粉慢慢聚集飘荡开来，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香气，在被花液浸染的大地永远传承着血泊玫瑰的低语。]
　　“公爵……我要为你种出它，想让你看看血泊玫瑰的美……”玫儿喃喃着。
　　“呵呵，可爱的孩子，你要睡到什么时候？”一个女性的优美声音破入玫儿的耳畔，仿佛一层纱被人瞬间撕开。
　　玫儿醒来，在自己的视线终于确切地抓住眼前的事物后，他看见了一个女子。夜的迷人仿佛都集聚于她的身上，光滑的皮肤像是月光那样轻柔，蜜色长发如同海浪般在她身后波澜起伏，只有那双眼睛却是热情的火红色。
　　“火红色眼瞳，是魔族……”玫儿惊讶道，他以前只在南大陆的荒漠里看见过魔兽。纯血统的人型魔族，而且是如此美丽的却从未见到过，因为他们都是躲在暗处，就算和人类混居在一起也不会暴露出自己的身份。魔族是比血天使更为神秘而危险的族类。
　　“只要把你的生命献出来，完成最后的仪式，我的愿望就实现了。”
　　自己被掳来难道是为了做这个魔族的祭品吗？为什么？
　　玫儿注意到自己仰躺在一间宽大的房间中心，确切地说应该是一间用来举行仪式的魔法室。周围的墙壁围成圆周型，室内没有什么摆设，显得很宽敞。身边分布着五支未点燃的白色蜡烛，它们各占了木、风、火、水、地的位置，分别代表十字大陆的五大精灵元素。如果由这几点相连就是整只五芒星。然而，这魔法阵却是倒置的。一旦倒置就意味着整个五芒星的寓意是相反的。
　　玫儿庆幸自己并没有死去，至少现在没有死去。但，既然是被作为祭品，且不论这魔族是何许人，至少说明危险依然存在。
　　“能告诉我这是哪里？你又是谁？为什么抓我来？”在作为奴隶的那段时间里，玫儿遇到很多事情，因此学会了很多东西。经验告诉他，慌张或是害怕根本解决不了问题，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不知所措。因此，男孩选择试探来弄清现在的处境。
　　“真不愧是风之精灵王所选中的人类，这里是山岭间的月曲城堡，我是索亚。”魔族美女轻笑起来，悠悠说道，“你的一双眼睛不是天生就是一黑一蓝的金银双瞳吧？为何原本的蓝色右眼一夜之间变为黑色的？就是风之精灵王在你的眼睛里定下契约之纹，作为交换条件把你的右眼中的蓝色取走。你和精灵王定了什么契约暂且不管，但我要的是你瞳孔内印刻的那个契约之纹。”
　　“我不能死！如果你要这个契约之纹，我可以把右眼给你！”玫儿很坚定说着。
　　契约之纹的存在原本是甜蜜的表示。自从遭受灭门之后所受的苦，□□上的，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差点把玫儿压垮。而这个甜蜜的表示渐渐变成了痛苦的旋涡，而且越来越大且让人深陷。玫儿只要每次想起黑色的右眼，想到那个痛苦的初恋，就会马上触及内心的伤口。第一次的初恋原本是准备默默付出感情不求回报的，但是谁又会想到暗恋之人变仇人？玫儿曾经暗暗爱过他；曾经为了能经常进出教皇宫有机会多看他几眼，而去学习栽培玫瑰的方法；曾经为了在祭祀厅周围种上根本不可能生存的红色血泊玫瑰，而去和精灵王定契约，在意外成功后喜悦得几天几夜没睡着觉……
　　没有这个痛苦的证明，也许就能忘了那个曾经被自己喜欢过的人，因为想起他就会想起他姐姐为自己带来的苦难与不幸。玫儿心灰意懒过、麻木过、也曾想到自我了结。但是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如同行尸走肉般地苟且着。
　　“把契约之纹拿去好了……我不再需要。”
　　现今，当南十字星再次照耀下，玫儿心中的那潭死水又波动起来。因此，男孩决定要活下去，并且忘了以前的伤痛……
　　“可是契约之纹只有在活体上才能成立，一旦离开这个人的身体，就代表着一方的毁约。那么对我来说，一个毁掉的契约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我要连同你的性命一起取走。”索亚这么回答。
　　“至于契约之纹……它已经是我心里永远不会磨灭的伤痛！可我得留下一条性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要报答一个人。因为我想为他培育出连教皇宫都不曾出现过的紫红色的血泊玫瑰。”
　　“是为了那个公爵吗？你还没醒的几天里一直喊着他——德勃菲尔公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索亚突然张狂地笑了起来，“你会后悔遇到这么一个人的。”
　　“许久以前的暗恋变成现在的一杯苦酒。”玫儿捂住右眼，叹息道，“如今我想再试着接受生活，我想找到生命里真正的南十字星。”
　　“恐怕你要再次被刺伤了，公爵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不是人类也不是魔族，虽然我们魔族不清楚克拉雷是什么来路，但是他却是个阴毒的男人。哪怕公爵能喜欢上什么人，也不会有好结果。因为这世间的爱恋对他来说只是惊鸿一瞥的流星罢了，根本无法长久。公爵有过很多情人，但是他们只是一个慰籍而已。”
　　玫儿不懂她所说的，但隐约间感到了不安。不是人类也不是魔族？是混血儿吗？但听对方口气似乎也不是……不过，公爵的温柔不是假的，感觉得出……但为什么她要这样诋毁他？还有，也许公爵有真正喜欢的人……所以一般的人对他来说是只是消遣。为什么听到索亚这么说，自己心里会隐隐作痛？德勃菲尔公爵给了他希望，他只是想报答男人。公爵喜欢玫瑰，那玫儿就把传说中的紫红色血泊玫瑰努力培育出来。
　　是的，只是作为一种报答的理由而已。
　　“不管怎么样，我绝对不能死！我也有自己的愿望未完成！”玫儿喊道。而“愿望”二字的出口着实让他吓了一跳，玫儿终究没有放弃生活，他在心灵麻木过后又能活过来成为真正的人。
　　“你逃不掉的，今晚的仪式是为了唤醒月曲城堡的主人凯伦斐斯，我的主人，我的……亲爱的主人……”索亚显得有些忧伤。玫儿明白了这个倒置五芒星的用途，魔女是想利用这个仪式来唤回已死之人的精神体。
　　“你爱你的主人凯伦斐斯吗？”玫儿有些心软了。
　　“当然爱！凯伦斐斯是人类，但他爱我。当赏金猎人知道我是魔族后，就来城堡追杀我，是主人为我挡了致命的魔法攻击。他死了，他是为了我而死的。我恨人类，恨天晶族，但凯伦斐斯却要我别恨。可是……可是我希望他活过来呀！我想念他，好多年了，我一直想念着他。”
　　“天晶族吗？葛瑞斯女教皇，还有西瑞尔圣祭祀法王。”玫儿低下头握紧了手指，“西瑞尔殿下……西瑞尔殿下……为什么你是葛瑞斯的弟弟，为什么是神子……好痛！想起你就想起父亲最后沙哑的悲叹。”西瑞尔那头银河般灿烂的白金色短发，还有琥珀色摄人心魄的瞳孔，曾几时把玫儿的初恋情怀打开，播种下幼嫩的种子。也因此，这只能是一相情愿的付出。他心里很明白暗恋是没有结果的，但是却默默念着这样的一个特殊人物。不是因为灭门的痛，不会牵动暗恋的苦。
　　“月亮出来了。”
　　索亚抬头望向高挑的圆形屋顶，那里是由一块巨大透明的水晶石封住的圆形空隙。一束白色的月光破开厚实的黑色云层，它正巧穿透水晶天窗撒在五芒星的正中。玫儿就被困在魔法阵的中央。接着，周围五支白色的蜡烛自行亮起，它们五点相连，在虚空中以白色的光线组成了完整的五芒星图案。
　　“我也恨他，恨他是天晶族的命运。为什么他是葛瑞斯的弟弟，为什么他是凶手的弟弟。西瑞尔拥有着和葛瑞斯相像的脸孔，而且顺从着姐姐葛瑞斯女教皇的一切旨意……”
　　玫儿沉浸在苦涩的回忆中不能自拔，索亚在旁念起了咒文。五芒星的光芒越发地耀眼起来，它发出夺目的灿金色，魔法阵扬起的独特金尘弥漫了整个魔法室。空间变得有些迷离、扭曲、跳动，而男孩却跪在那里全然不顾即将到来的危险。致命的咒文带动着夺人生命的五芒星的反噬力，魔法的力量一丝一丝聚集起来汇成罗网。玫儿身体出现了血丝，它们一滴一滴渗出躯体淌到魔法阵的中央，然后血迹汇聚起来形成一小摊血泊渐渐变大。
　　男孩身边的蝴蝶纹面具却突然发出紫色的光芒，它们像是鸟翼般逐渐拢住了他。空气里散发出幽雅的紫红酒的香气，微弱但让人安心的气息蔓延开来……

　　“年少轻狂是放纵的时刻，
　　无拘无束享受着美好事物。
　　家人朋友围绕于身边，
　　无忧无虑拥抱着整个世界。
　　当血与泪浸透身体，
　　疲惫不堪的心灵伤痕累累。
　　枯萎了，干涸了，
　　眼里只剩下无尽的麻木。
　　当星光破开迷雾射来，
　　冰冻的湖面化开寒冷波动不止。
　　即使是暗色笼罩，
　　南十字星依然闪烁。
　　想要追随，想要放纵，
　　展开羽翼飞向天空的尽头。”
　　玫儿唱着歌，那声音就如同渗出他身体的血液般流淌出来。虽然是绝命之歌，但是充满了对于自由和生命的向往。
　　地上的血迹蔓延过白瓷的面具，金色的蝴蝶沾染了血红。笼罩在玫儿身上的那层紫色光芒散发着奇特的香气，这让他想到了公爵。男人身上也有同样的气息，很亲切，很温柔。似乎这面具、这光芒也得了主人的灵气，让人感到他就在自己身边一般……只是公爵此刻不在玫儿身边，男孩的生命却要走到尽头。
　　轻柔的歌声一遍又一遍被吟唱，然而玫儿的意识却渐渐离他远去。男孩体力不支慢慢滑倒下去，他的头发散乱开来铺于地上。血液在五芒星的荧荧的光芒中发出触目的红色，玫儿身上的伤口在魔法的作用下裂开。魔法阵渐渐完成，它在咒语的推动下显现一层光膜。魔咒渗进男孩身上的紫色光芒里，它把克拉雷的香气溶解吸收殆尽。光膜逐渐收拢起来，黑暗魔法进占到男孩的身体里。
　　面具上，蒙了血色的金翅蝶微微颤动起来，它因为玫儿的血液而活了。
　　“不！德勃菲尔公爵！我想见你！”玫儿仰头突然喊道。
　　原本收拢于他身上的光膜瞬间飞散开金尘，星星点点的碎片猛然向四周绽开、飘离。此时此刻，如同一个契机。蝴蝶舞动起翅膀，挣脱了束缚，它竟然飞身离开了面具。蝶儿拖着眩目的尾尘像一道光痕破出魔法阵，随后蝴蝶消失于上方的水晶圆顶。接着，瓷白的面具如同粉末般消散在空气里。
　　自由了……它自由了……
　　玫儿伸开双手想碰触这样的喜悦，然而却只摸到了散落下的透明尘埃。它们在手中变得虚无，那星微的光亮在片刻后归于沉寂。玫儿垂下手，完全颓倒在殷红的血泊中。他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的身体变得沉重无比。五芒星的光芒带着玫儿的血的力量向上旋转扭曲，金色的魔法形成螺旋状气体从血液里蒸腾出来。
　　“索亚……索亚……”虚空里出现一道飘忽不定的男声。
　　索亚停下口中的咒文，抬眼向上望去。
　　“凯伦斐斯！”
　　她看见自己的情人呈现在水晶圆顶下，皎洁的月光把他伟岸的身影照射出来。但是，这却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而已。凯伦斐斯微笑起来，他飞身而下来到索亚眼前。然后，凯伦斐斯用那双没有实体感觉的手抚摸着索亚，接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就消失了。
　　头顶的那束洁白的月光也徒然褪去，室内只剩下一片漆黑。
　　“凯伦斐斯！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来？”索亚泪留满面，“啪”地一声坐倒在地上。她那双火色的眼瞳像是浸在水雾中。
　　“你以为有了玫儿的契约之纹就可以唤回他吗？呵呵……”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头顶的那片水晶圆顶裂开。接着五芒星的魔法阵突然间就被破坏，玫儿身上的光膜褪去了。
　　“我虽然无法掌握人类的生死，但已死之人我却可以控制。”
　　“克拉雷•赫尔梅斯•德勃菲尔！”索亚愤恨着喊叫起来。
　　德勃菲尔公爵像是鬼魅般由水晶碎屑中降临，他身边跟着白虎沃尔。
　　“对我的小夜莺出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公爵黑色的眼眸闪着幽暗的死寂，他冷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说道，“在我的游戏还未结束前，你竟然敢动我的猎物。”
　　拥有着柔情笑容的公爵消失了，负面性格的德勃菲尔取代了他。黑眸公爵抬起右手，在他指间有一只名为“玥蛛”的戒指发出一道亮光，接着它便释放出金色的光丝把索亚挟制于一张巨大的蛛网中间。
　　“你究竟是人类还是魔族？为什么帮助人类做事？”索亚质问着。
　　“你又为什么会爱上人类呢？”男人答非所问，他走进她身边戏谑地看着这个纯血种的魔族。
　　“把凯伦斐斯还给我……还给我！”索亚悲鸣着。
　　“你爱他是吗？为什么不追随他而去呢？难道一定得这个人类复活才算幸福？作为魔族的你是无法真正幸福地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只要你活着，就不断会有追杀者踏之而来。不如死了，还能去见你的情人。”黑眸公爵在索亚耳旁低语着，他声声的劝说像是毒素般侵入魔族脆弱不堪的心间。
　　公爵心里很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自己却一直被捆在其中不愿挣脱。
　　“死吗？难道无法活着？”
　　“对，死了，我可以让你去见他。”男人说完，眯起眼睛轻笑起来，那笑声仿佛是从幽暗的心底发出的。
　　公爵的悲哀不是死亡，而是死亡后脆弱的精神体依然见不到自己所爱的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死后就只剩下等待而已。
　　索亚低垂眼睑，像是受到蛊惑般突然失去了信念。在最脆弱时，有人在一旁推一把，当事者就很容易往那个引导者所推动的方向而去。不管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都只差一步。但索亚却被拉入了深渊中。
　　公爵收回金丝网，索亚无力倒在地上。然后男人转身走向血泊中的玫儿，他蹲下，抱起男孩，然后舔了一下他颈间的血迹。男人非常享受于鲜血的美味，他凝望着昏迷中的玫儿，然后抱着他走出魔法室。
　　在出了月曲城堡后，天空突然晴明，月光完全铺向大地。路边的花丛中结满了露珠，夜虫也鸣叫起来。
　　在一棵大树底下，公爵晃了一下心神。他睁开眼眸时，瞳中是一片温柔的紫色。
　　德勃菲尔公爵醒来。
　　“沃尔……也许我的时日不多了。在人间的时间越长，德勃菲尔的邪佞性情也会越发严重。我想，也许在还未见到贝诺莱特之前，我就得归于黑暗而覆灭了吧。”
　　沃尔轻吼了一下，也为刚才公爵突然间转变为另一个性格而担心着。
　　“玫儿，让你受苦了。”德勃菲尔公爵怀抱着男孩坐下，凝聚起手中的治愈魔法为他疗伤。
　　伤口开始愈合，但是因为失血过多，玫儿依然没有醒过来。男人一边用手光治愈着他的伤口，一边低头吻上了男孩的唇。公爵由口中度过生的气息，把自己的魔法转化为生命的源泉注入他的体内。
　　男孩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男人放开唇，松了口气。
　　“我要唱的歌……至今还未唱出口……”玫儿喃喃着，在公爵怀里动了动，接着就沉入了睡梦中。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歌，融合了情感，无论长短的曲调。或为别人，或为自己。是希望，是悲伤。歌声便是插上翅膀的梦想，它延绵不断起伏于心扉中。跳跃的音符不间断地旋转，一个接着一个形成属于它们自己的轨迹。围绕着幸福的边缘，不停地以之为中心而公转着。因此，所谓的幸福应该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