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那拉提》山野二疯

6、第五章

　　远处的苏合，正巧被刚才突如其来的短暂寂静所吸引，他反射性看过来的时候，也只赶得上少年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冉冉消失的一个背影。
　　这，就是苏合和牧仁两个少年第一次相见的情形，那时候的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样奇特的相遇，竟然不是最后一次。

　　1年后。
　　即使经历过千百年的风霜，那拉提草原仍然是一个永不消失的希望之乡。
　　那片土地依然肥沃充满生机，天空辽阔而又宽广，雄鹰翱翔，骏马奔腾。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这短短一年之间，又有多少的生命，用鲜血和汗水，灌溉了这片肥沃的希望之乡。
　　这时的人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以仇恨和鲜血成就梦想与希望。
　　塔塔尔部的人们永远都会记得一年前组长的被袭之辱，但是他们可能早就忘记了那次事件之后丧生在他们手上的美丽公主其其格还有那次事件中丧生的人们。
　　他们跟随着伤愈的首领，挥舞着长刀，飘扬着克烈部的旗帜，迅速残忍的杀死了其其格公主和随行人员。
　　受到欺骗的蔑儿乞部愤怒激昂，尤其是负有杀妻之仇的赤烈都更是咽不下这口气，率部突袭了铁木真部，并抢走了他的妻子孛儿帖。
　　由此，一场注定成王败寇的战争爆发了。
　　侥幸逃脱的铁木真得到克烈部统治者脱斡邻勒的帮助，同时也得到另一位蒙古首领、与他同龄的札只刺惕部人礼木合的帮助。三人在色楞格河支流不兀刺川［布拉河］共同击败了蔑儿乞人。
　　蔑儿乞大汗脱脱带着自己心爱的大儿子不知去向。
　　被遗弃的人们或被残忍的杀死，或囚身为奴。
　　从此，那拉提草原上消失了一个部落，却又多了几分血腥。
　　而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塔塔尔部落，从始至终都置身事外，坐收渔利。
　　他们内心骄傲而又聪明的保持沉默。
　　他们是这场战争真正的受益者。
　　胜利将永远被人们铭记，但是那些逝去的生命却随着风沙的吹袭渐渐被人们忘怀。
　　唯一没有忘记这件事的人只有苏合。
　　此时的他正跪在马圈外专心致志的擦拭着马刀。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那宽而薄的利器上，发射出冰冷的光点。
　　那及其耀眼的光点映的整个刀身璀璨锋利，更是衬得刀托乌黑凝重。
　　其实，刀托的本色是棕红色的。
　　可是这把刀追随着首领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战役，染上了无数的鲜血。一遍遍的浸泡溅染。那浓重的色彩终也牢牢地凝固沉积，变成了这永恒的黑色。
　　“苏合~~”巴根从远处嗒嗒的跑了过来，前襟上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你这是怎么弄得？你受伤了吗？”苏合看见那暗红色的斑点，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
　　“没、没有。”巴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舞足蹈的样子哪里像受了伤的人。
　　“你知道我今天和首领去狩猎发生什么事了么？”
　　苏合又低下头来继续干自己的活儿，漫不经心地瞎猜：“难道首领猎到猛兽了？”
　　“哎呀~~如果只是猎到猛兽我能兴奋成这样吗？你再猜猜……”
　　“猜不出来。”苏合立刻答道，“我只知道如果你又被发现在我这里混天，你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兴奋了。”
　　“嘿嘿，现在人们都跑去看热闹了，谁有空专门来检视我来？”
　　巴根又往这边凑了凑，故作神秘的说：“你知道我们今天遇到什么了？”
　　他故意停顿一下，见苏合没有什么反应，只好扁扁嘴继续说道：“今天首领正追着一只狼追到草场里，竟然发现了蔑儿乞余部。”
　　“蔑儿乞不是早就被铁木真那颜歼灭了吗？怎么还会有什么余部？”
　　“这就是最奇妙的地方啊。脱脱大汗不是有两个儿子吗？你记得去年在大会上我们还见过他的那个小儿子呢。”
　　苏合点点头，眼前浮现出一张少年英姿勃发的脸。
　　“当时脱脱大汗见情形不妙带着大儿子跑了。谁想到被留下来的那个小那颜竟然率领着进一小队人冲出了包围圈跑了。结果今天好死不死的就撞上了咱们首领，被抓了个正着。这回咱们部落可是得到笔意外之财了！！”
　　“只可惜那个小那颜真是条汉子，就这么被抓住真是有点可惜。还不知道怎么处置他呢。”
　　“这种事，”苏合压低了声音，“不是咱们有资格在这说三道四的。你还是趁没人发现赶紧回去吧。”
　　巴根磨磨蹭蹭的点点头，看看四下无人，翘脚溜号了。
　　只剩下苏合一个人开始准备那日松回来后的清洗工作。
　　可是巴根的话却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那个少年会被怎么处理呢？
　　是以免后患立刻杀掉，还是囚禁为奴？
　　苏合现在还能清晰的回忆起一年前少年在马背上驰骋的画面。
　　当时的太阳也是像现在这样强烈，少年的整个身体都被染成了金黄色，马声嘶鸣中，他高高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渐渐的融入到那片璀璨的金光中。
　　这样一个适合在草原上驰骋的强健少年，不管是被处死，还是囚身为奴，都是可悲的结局。
　　但这就是命，是大神的旨意，谁又能抗争呢？
　　苏合轻轻的叹了口气，自己这样的身份，自身都难保，想这么多事，一点意义都没有。
　　已经听得见那日松轻快的马蹄声了，他抬起头来。
　　这，才是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