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桑》漠秋淮

3、桃花依旧

　　“吱——呀——！”年久失修的门被人轻缓地推开，厚重的门板与地面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仍是卷落了门檐上厚重的尘土，扬起满室的尘烟。老管家朱富贵挥了挥衣袖，转身讪笑道：“大少夫人，夫人吩咐您以后就住在这儿。您先等会，老奴马上就去叫几个下仆帮您把这儿收拾收拾。”老人家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怜悯。说起来大少夫人也真是可怜，新婚之夜独守空房不算，没想到今早又被发现原来是替妹代嫁。夫人本是皇家郡主，经年受礼教熏陶，是个严谨、高傲之人，现今却被人明着打了一巴掌还不能还手，怎能不气？昨日俩人已拜堂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楚家自是不好退婚也丢不起这个脸。故此，亲儿离家之忧，秋家不守信诺之恨便都发泄在大少夫人身上，不仅对大少夫人大发了阵脾气，还将大少夫人给打发到这儿来了，这里原是关押家里犯错侍妾的地方，自老太爷去世后已好几年没住人了，偏僻、破落得紧，想来是要任大少夫人在这儿自生自灭了。大少夫人的年岁倒是与自家孙女儿相当，若是见孙女儿也被婆家如此对待，恐怕他会更心痛难当。如今便是能帮多少就多少，就当是为自家孙女儿积福也是好的。
　　“有劳朱管家。”秋洛兮点头。复又看了花隐一眼，花隐马上会意，从腰间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朱管家，“朱管家，这是我们家小姐赏您的。”
　　朱管家看了连连摆手推迟，“不不不，大少夫人太客气了。这本是老奴的本职，怎能要您的赏钱？”
　　花隐见状忙将银子放入朱管家掌心包住，“老管家，待会您不是还要叫几个仆人帮忙打扫屋子吗？怎么着也得给几个吃酒钱是不？”
　　朱管家想了想，这才收了钱，“那好，老奴这就去找人。”
　　“朱管家慢走，我送您出去。”花隐道。
　　“花隐姑娘客气了。”说着，又向秋洛兮作揖，“老奴告退。”朱管家心里打算着要借机说些府里的规矩，便没有拒绝花隐送他离开，不一会儿，俩人便已步出院门。
　　这时，夜月也已将行李放好，“宫主，这里尘烟多，您先四处走走，属下这就进去收拾几处能坐的地方。”
　　“嗯。”秋洛兮看了看四周，转身顺着墙沿走向后院。她刚进院门时隐约似有闻到桃花香，这一路走来却没见半分桃树影子，显然应该是在后院了。踏过长势茂盛的杂草，因着久未整理，草已有半人多高，连通往后院的小径也被埋没了。一路走来，间或还能听到几声野鸡被惊吓到的飞扑声。绕过墙角，便见不远处一树桃花开的喜人，灼灼其华，难掩艳色；彰龙显凤，如九天霞锦。
　　眼露怀念，秋洛兮有些感伤地抚摸着桃树粗糙的枝干。前世记忆中母亲最喜爱的便是桃花，每逢春天桃花盛开时，母亲便会带着她采摘桃花制作桃花酿。桃花下的母亲，是那么美，她还记得，那时的她看着母亲在桃树下笑颜逐开，竟连盛开的桃花也比不过，而她也看傻了、看呆了。如今，桃花依旧笑春风，母亲，你又是在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依稀听到有声音传来，秋洛兮忙将眼角的泪花拭净，听着声音渐进，便低声问道：“什么事？”
　　轻缓的脚步声在身后顿住，花隐有些担忧地开口，“宫主……您……”您是在伤心吗？她想问，却问不出口。印象中宫主一直对任何事都表现得很是淡漠，就连她和夜月俩人自小便跟着宫主也是很少见宫主在脸上露一丝情绪，可刚刚她却看到宫主在流泪，是什么惹宫主伤心了？眼角不经意间看到秋洛兮手中拿着的桃花。桃花？！难道宫主伤心和手中的桃花有关？想了想，花隐决定还需跟夜月长谈一番。将此事放进心底，花隐转而笑道：“哦，刚夜月说今晚要亲自下厨做几道好菜庆贺宫主继任掌门之位。就咱们三个好好庆祝庆祝，您说可好？”想着昨晚半夜时分宫里突然飞鸽传信“老宫主卸任，少宫主继位”的消息，花隐就是一阵黑线。这老宫主也真是越活越小孩了，突然说不干就撒手不管，也不管旁人被弄的一阵措手不及，抛下一大堆公务说是已把位子传给了少宫主便不见了踪迹，也亏得宫主任他胡为，看来宫中那些长老们可是有一阵好忙了。
　　“嗯。”若有可无地应了声，秋洛兮又看了看满树的桃花，转身离开，“走吧。”
　　屋子已收拾得整洁，下仆也都已离去，就只剩她们主仆三人。刚要踏进房门，却听有春燕叽喳的叫声。花隐转了转眼珠，轻扯住秋洛兮，眼里带着兴奋，指着左手边上的屋檐道：“宫主，您瞧！燕子正在咱们家筑巢呢！”
　　夜月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我先前也瞧见了，刚打扫完便有燕子来筑巢，倒是个好兆头呢。”
　　花隐也跟着附和道：“宫主接任，难得公务繁忙的夜大厨今夜要亲自下厨。这些都不是好兆头是甚？”说完，挽着夜月笑得一脸妩媚。夜月听着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花隐的头。
　　秋洛兮抬眼望去，却是正有一对双飞燕在忙碌着筑新巢，“碧草如丝嫩黄柳，新燕啄泥喜上檐。确是好兆头。”复又思量了番，对着夜月道：“你明日且去准备几个酒坛，我想制些桃花酿。”
　　“桃花酿？”夜月转头疑惑地看着花隐，见花隐对着她摇头，作口型，“晚上说。”便又道：“好。属下明日就去准备。”说着，也跟着进屋。
　　秋洛兮见夜月应好，坐在主位上嘴角微勾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又望着手中的桃花出神。母亲，不知我酿的桃花酿可有如你一般美好味道？
　　后院，忽而一阵清风拂过，卷落桃花片片翻舞，依旧美景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