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宠若惊》素净修罗

16、择途（十四）

　　莫言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洛斯特，后者却完全没有解答的意思，只是示意他继续观望下去。

　　却见那女子脸上的忧伤愁苦在受小男孩的天真笑容感染下，迅速的散去。伸手抚了抚男孩的一头短发，微笑得很是慈和温暖。

　　这景象在莫言眼中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远远的窥视他人母子的亲昵互动，真不是自己的风格。从来不曾体验过这样的亲情，也不稀罕去体验！

　　成长的过程总是会在每个人身上留下一丝痕迹，或多或少却难以磨灭，此时的洛斯特直觉的感受到莫言身上开始升起一股负面情绪，牵着莫言的手不禁握得更紧了些，希望用自己掌心的温暖安抚他躁乱的心情。

　　就在这时，空地左方的边缘上突然出现了另外四个生命体。那是四个成年的男子，应该是和原本的女子孩童同族，他们身上同样没有人兽那标志性的利爪和疯狂的神态。

　　以莫言现在的实力竟然没有发现他们是如何出现在这片空地上的。就像当初修蒂斯和安德烈一般凭空冒出来的人影，实力却应该差了很远，因为一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感知能力就直接捕捉到了那接近的错落脚步声，厚重得清晰可闻。

　　走在最前头的那男子看着比后面三人看着要年轻一些，应该在二十七八岁左右，面目在莫言所见过的这一族类里算得上很是英俊。眉眼轮廓很深，眼中甚至能看出习惯处于上位者的骄傲和霸气，身形上比过去莫言见过的人兽及现在跟随在他身后的同伴都要高一些，相当明显的肌肉在臂上隆起着，彰显其主人的力量强悍。

　　之前在高级人兽身上看见的铠甲同样完整覆盖着他的胸，背，肋，腹，手臂和腿上的位置都在关节处花了心思处理，连接得很是巧妙，看上去完全没有影响到行动力。在他人身上常见的羽毛，在这个男子身上毫无踪迹，取代彩羽的便是不知名猛兽的齿类装饰，更为主人增添了几分阳刚勇猛，从气质和装扮来看，这应该是个高级的战士。

　　跟随他的几名男子也是正当壮年，打扮相差无几，只是手足部位并非被铠甲覆盖而是用了兽皮代替，步伐矫健的跟随着最前方的男子，表情却各不相同，一者狂热的崇拜，另外两人却隐隐的有些不屑的意味，虽然有意遮掩，莫言却仍从他们的神态间看出了几分端倪。

　　四人急速的往空地中央走去，接近了那门前站着女子与小男孩的木屋。
　　为首的男子应该是小男孩的父亲或亲密的长辈，只见小男孩看见他的到来极为喜悦，直接迎扑了上去。
　　“父亲。”
　　童音稚嫩，倒证实了莫言的猜测。
　　男子却并未对小男孩的欢迎做太热情的反应，顺手拍了拍他的头便往屋内走去。
　　这时，莫言眼尖的发现女子的脸上突然又出现了初时的愁苦，只是转瞬即逝的换上了喜悦的笑容，让莫言几乎以为刚刚是自己眼花而已。
　　五个成人便先后的进了那小木屋，小男孩最后也跟了进去，脸上对父亲的崇拜完全不曾因父亲的淡漠消减丝毫。

　　这……？莫言完全糊涂了，到底洛斯特要自己看什么？眼睛的审美疲劳已经得到暂时的舒缓，浪费时间在这处还不如继续往深处赶路。

　　下一秒的所见却让他瞬间睁大了眼。

　　那四个男子，居然重新出现在了空地边缘！
　　刚刚明明不曾有任何人走出小木屋，甚至他们才刚刚进去而已，就算是有地底的通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足以他们行走从边缘到中央那样长的距离。

　　凝神一看，四人的气质却隐隐有了些变化。
　　仍是那较为年轻的男人走在最前面，身上原本整洁贴合的铠甲此时已磨损了好几处，甚至在脚踝处沾染上了血迹。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是之前的骄傲自信，狂妄之余却新加上了点沮丧，这明显的矛盾似乎让他的状态趋向于狂乱。身体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多了好几处伤痕，却已经结了疤，而这些疤痕，莫言可以很肯定在之前一次看见他时并不存在。

　　身后三人的神态变化得更加明显，比之前多了几分狠厉凶残，狂乱的趋势让莫言联想到……人兽！这时的三人除了手仍是普通人类的手，如果只看脸上的表情，莫言会直接把他们归类到人兽那一边去，那是相当的狰狞。

　　难道说......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耳边响起了洛斯特贴近的低语。
　　“你可知道妖歌为什么被称作妖歌，看下去就会有答案。”

　　直到四人走到了小木屋门前，木门才缓缓打开。
　　之前那漂亮的小男孩便从门内走了出来。
　　如果成人男子上的变化只在于神态，看见小男孩的刹那，莫言暗自的猜测逐渐被落实，心却往下沉去。
　　男孩的骨架明显比之前拔长了一些，这模样应该是已有十岁左右的年纪，不知是否因为早熟，线条更接近了成年的男子，而那张让莫言初见惊艳的脸也更轮廓分明，不再有孩童小脸肉嘟嘟的感觉，下巴明显的尖了下去。
　　男孩看见父亲时的那股崇拜还在，态度却比前一次收敛了许多，开了门后便是安静的站立着。
　　随后便是那女子匆匆的从屋内走出，整个人比先前明显的瘦削，颧骨都突了出来，甚至因为这样的瘦削而显得整个人老了许多。而那野性的美丽也消失殆尽，见到来人时脸上甚至有了一丝惊慌。

　　脚步也不曾停，当先的男子拉了她的手便走向屋内。
　　“图卡，关门。”
　　原来小男孩叫做图卡，在所有人再次进入小木屋后，他便掩上了木门。

　　“啊---------”
　　这一次，来不及让莫言疑惑，惨叫便由屋内响起，直接带起莫言背上一片寒毛。
　　是刚刚那女子！虽然因为痛苦而声音产生了失真，但这样的尖锐明显是只有那屋中唯一的女子才具有。
　　却并不只有一声，惨叫接连不断的由那小木屋内传出，一阵高过一阵，宛如妖灵凄厉的哭嚎。

　　莫言身形一动，却被洛斯特拉住。
　　“你干什么！”这一次是真的带了怒气。
　　“你心中看到的才是事实，不要被眼睛和一时的冲动左右了判断。”
　　“我不像你们魔族一样冷血！”
　　这一回，身后的洛斯特陷入了沉默，只是他还是紧紧拉住了莫言的手。

　　被他一阻莫言倒也渐渐回到了冷静，如果自己猜测的没错，确实……不应该随便冲入这吉凶难卜的地方。洛斯特并没有错，自己的话冲口而出未经思考，现在心中有一丝歉疚却还是拉不下脸去道歉。

　　冲口而出的是否才是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洛斯特的唇抿了抿，眼神暗了下去，有一点受伤，但即使是被这样伤害，也不想放开身边的少年。

　　屋内的惨叫由起初的撕心裂肺逐渐转至无力，再转至彻底安静，大概持续了一分钟，在莫言煎熬的心情下却几乎等同于一个世纪一样长久。

　　就算心中有所猜想，但刚刚那女子明明神志清楚，有正常的感情，正是会被自己默认接受的同类，袖手旁观她遭受迫害实在让文明社会中成长的莫言承受着道德的谴责。
　　再加上还有那个漂亮的小男孩也还在屋子里，让一个孩子亲眼目睹母亲的受难也未免太残忍。虽然刚刚有一丝丝嫉妒这样的温暖，但莫言也绝对不希望目睹这样的悲剧在自己眼前发生。

　　惨叫过后，屋中出现了金属和桌椅碰撞的一连串响声，等这一串响声也结束后便是死一样的寂静。
　　整片空地便这么诡异的沉默着。
　　难道，他们全部死了？
　　正当莫言产生了这样的怀疑，木门逐渐打开，一双带着斑驳血迹的手，扶在了门的边缘上。
　　接下来出现的人，若不是莫言心中已经有所准备，几乎就要惊呼出声。

　　半边脸上沾染了鲜血，由眉骨到右眼下方多了一道血淋淋的豁口，相当的深，看上去像是被人用手生生抓伤。在莫言脑海中的那片俊美可爱还没有消退，对比之下更显得此时的这张脸狰狞可怖。

　　出现的正是图卡，身上的轻软兽皮此时也已破损了好几处，除了脸之外身上倒没有什么明显的创口，但他站立着的双腿颤抖着，显然整个人已脱力，稍稍一推便能倒下。

　　变化最大的是这孩子的眼神，先前无论是缠闹母亲时的天真还是仰望父亲时的崇拜，一双眼清澈分明，是孩子所特有的干净，一转眼间却变得很是浑浊，呆滞，隐隐有着几丝疯狂。看着这样的眼神，莫言实在不愿去知晓刚刚他在屋中的经历。

　　只见图卡踉跄着脚步走到屋前的空地上，腿一软便是直直的跪下，低下了头浑身颤抖着。
　　“嗷呜---------”轻轻的，一声幼狼一般的嗥叫从图卡口中发出。
　　“嗷呜---------”嗥叫声开始接连不断的从他口中传说，一声比一声来得高亢嘹亮，这时，图卡抬起了头。

　　“嘶。”一双眼已彻底陷入了疯狂，这神态和之前所见的人兽已没有了差别，更有两行血泪由睁大的眼中缓缓流下，滑过那十来岁的脸颊，这样的景象让莫言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让人惊诧的却并不只有这些，随着嗥叫声绵延的传开，不断的有人影仿佛从虚空中突然冒出一般出现在图卡所在的空地上。最先出现的几个壮年男子，眼神都如之前所见跟随在首领身后的三人一般隐隐有些狂乱，而这份狂乱在随着图卡的嗥叫声中被不断加深着。

　　人越聚越多，最后大概有七八十人围聚在图卡周边，密密麻麻的站立，中央便是不断悲嗥的图卡，空出了大概直径一米的圆形空地。这四五十人面貌体型各异，唯一的共同点便都是壮年男性，看上去也大多强壮有力。

　　这些人似乎都开始被渐渐的蛊惑了心神，人群开始蠢蠢欲动。
　　“嗷-------”最后一声狼一般的嗥叫音调突然高拔，悲厉万分，却并没有完成，越过人群看去，中央的图卡咯出了一口血，身子向后软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好吧，漫长D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