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莲香》花看荼蘼时

6、高门

　　没过几日，我们第二次的《易数》课。

　　入学近两月，同性间都已熟捻，只是男女之间还隔着一层纱。《易数》虽是“算学”的本源，可是却已成了礼院的杀手锏。故而本院的学子们不慎在意。上次的课已经知道先生是个软柿子，这次的课便成了一部分人的“试探”机会。

　　大书房里渐渐的有些吵嚷，先生的面色不好起来。

　　先生指着一人，让其回答何为“三易”。

　　只听一清朗男声答到：““三易”便是“简易”、“不易”、“变易”。”

　　我不禁回头，两排之后站起一个男子，清朗正气。一身简朴的白麻色粗布袍子衬着云淡风轻的笑意。我抿嘴一笑，看了看他的周围，又转头看着先生。

　　先生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露出笑颜，对着他隔空扇子一压，说道：“正是此三易。坐下吧。”

　　我心中不肖先生欺软怕硬。刚才书房的吵嚷之声明显来自此人西面的男女学生的座位交接处。他周围坐着的都是老实男子，都是平日最认真听课的那几个。此人面白文雅，神色温和，一看就不是会和人红脸的宽大性子。再加上那没有印染刺绣的粗布袍子已经洗成了白麻之色，就知道是出身寒门，毫无背景。

　　这样的人当然最好欺负。先生愤于那些私语的学生，却点起一个寒门内向之人回答问题。真是有事读书人的风骨。

　　夏日将至，书院趁着天亮得早，开始了夏晨练。愿意响应的人当然很少。不过书院为了大家的健康，强制点卯。每日的寅卯交替之时便要到天池湖心岛上的花神庙去点卯。

　　第一日，我便去迟了。待到花神庙前，大家已经四散开来。我焦急地寻找，看能不能围堵到本院的点卯之人，行个方便。

　　这是我才想到，只是到花神庙点卯，可是那个是我们度支院的，却没有问清。

　　正在我四处张望之时，一个晴朗的男声道，“姑娘是找度支院的点卯吗？”

　　我惊喜回头赶紧称是：“这位公子，今日可否宽容一二，给我记上。我明日一定按时。”

　　点卯的人带着笑意说：“姑娘不用急。我未出湖心岛时都可以算是到了的。姑娘的名字是？”

　　“楚莲瓣！”我急急忙忙的指着他手里的本子上我的名字，说道。

　　看着他给我划了一道，我才安心下来称谢。

　　这时周围又来了陆陆续续地来了本院的学生们争着让他记名。我退出圈外，准备回去补觉。

　　刚走几步，就看到隔壁的几个女子寮的姑娘们发丝散乱的跑过来。她们远远的见我便喊：“莲瓣，咱们院的点卯还在吗？”

　　我笑笑对她们指着点卯的人。这才发现，原来他就是那天在《易数》课上回答问题的男子。

　　只见他微笑地给众人一一画名。又松又歪的发髻上有几丝散落，顺着晨风飘起。身上的袍子明显还是那天上课那件。不过有些褶皱，肩上也未整理好。

　　不过此人相貌确实大气，如此邋遢的装扮也显得有些贵气。身量很高，肩背也比一般男子宽广，虽然两肩出略显突出，显得有些单薄，但仍是颇有力度的样子。对众人指点争论皆温和以对，当得起“温文”二字。

　　晚上回到寮里，我问最是碎嘴的淑贞“今晨点卯之人是谁？”

　　淑贞不肖的说：“谁知道是哪家的寒碜小子，衣袍如此陈旧寒酸，真是丢了我们度支院的人。那张脸倒是英挺，真是可惜了。”

　　我闻言便不再吱声，也不打听此人了。

　　隔了两日，我和同僚的姑娘们点卯回来，遇到隔壁寮的姑娘们一起往回走。听她们一言一语的讨论。

　　“这个点卯的公子可真是温柔啊！”同为宁疆来的黄媛回忆道。

　　王都的张懋澄说：“点卯的人寅时三刻便要到湖心岛，真是辛苦啊！”

　　金陵的于宇鸢笑道：“林戍渊真是白净，不输我们金陵男儿。还带着王都男子的大气。”

　　就住在北昌的李洁峁惊讶道：“原来他就是林戍渊啊！”

　　黄媛探头问：“难道林戍渊很有名吗？”

　　张懋澄耻笑黄媛无知：“林戍渊是兵部尚书的长孙，骠骑大将军林不语的长子。这王都谁人不知呢？”

　　连淑贞不肖：“王都的高官贵人这么多，每个人都长子长孙都记下来，该记多少人啊？！”

　　张懋澄怒瞪连淑贞一眼，也说不出什么。倒是李洁峁说：“这两天男子那里的寮都在说，每日下了学，林戍渊住得那间都放满了礼品，有恭果点心，也有金银珠宝。度支院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进这样的高门大户了。王族子弟都是每日通学，不住在书院的寮。其他实权在握的高门子弟也不会进我们度支院读书，一般都是直接去吏院学习怎么做官。”

　　连淑贞闻言转了一下眼睛，媚笑道：“哎呀！我最爱美食，看来要和林公子多多交往，以后让林公子把恭果点心直接送来我们女子寮可好。”

　　当天的课上，连淑贞便把林戍渊身旁的男子挤走，要和林戍渊聊聊。

　　那个被挤走的人嘲笑淑贞。淑贞也有些面红。便对着女子这边挤眉弄眼的。我不慎回头看了一下，她便对着我说道：“我可是为我们女子寮的福利献身的啊！莲瓣，你说是不？！”

　　我心中虽然恼怒她把火烧到我这里，却也不想伤了情面，便勉强笑了一下，赶紧转头不再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