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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一章 大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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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可谓重大。
如此关键的时刻,一国之君,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他的偏好,更意味着皇位要给谁,他应该比所有人更清楚才是。
怎会如此轻率的召见浔阳公主?
沉固安远心中七上八下,摸不准好坏。
说好吧,先召见浔阳公主,证明皇帝也还是更偏向太子继位,对太子党来说的确是好消息。
说不好吧,按照段子殷的说法来看,拒不见人,说明还没到要死的时候,那现在见人了,说明快死了?
毕竟是宫里的事,传出来,也就只有个大概,详细的情报当然只有亲自去探听了。
沉固安远话不多说,即刻动身,回宫复职。
刚到宫门口,照旧下车,却见一同前来的车履不停,匆匆核查后,竟然驾车驶入了宫中。
看得沉固安远两眼发直,不由得快步试图跟上。
马车不张扬,瞧着并不像是哪位勋贵的马车呀...
要知道,宫规森严,向来是不许马车入内的。皇帝病危之际,竟然还能大摇大摆的进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天子亲赦。
沉固安远视线还紧紧的盯在前方的马车上,定神一瞧,哟!
这不是虞家的车马吗!
平日里与虞椿龄打交道得多了,这马车还是认得出的。
虞家医药世家,这个点,如此急急忙忙的被召入宫,还能干什么?是个人,用脚都能想出来,当然是给皇帝看病了。
沉固安远并没有着急前往六科,而是先前去老地点止语台,找老熟人小江湖。
旁人知道的事情,小江湖一定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小江湖极有可能知道。
小江湖人缘好,虽然平日里碎嘴,但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跟明镜似的,何况也没有站队,大家自然都信任他。
有什么新鲜事,保不准就跟他说了。
一打听,小江湖还真知道点东西。
要说,还真是怪了,今日一早天子便传令,说已经召见过浔阳公主,同时下诏急召虞氏进宫。
可没见着什么浔阳公主出入呀。
天子殿前,那可是无数双眼睛盯着,多的是旁人的耳目,若浔阳公主真来了,怎么可能传不到雍王党耳朵里去?
哦,要说奇怪的话...
昨个内殿外倒是有个丫鬟,还有个两腮无肉,身体削长的侍卫,俩人因手脚不利索得罪了天子,被罚跪了一天一夜。
别说,那丫鬟眉眼还跟浔阳公主有几分相像呢。
不过内殿那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离皇帝最近的地方。
天子宫殿里三层外三层,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能进的都是些知根知底,嘴上把门的家伙,这不,这事好歹是没传出去。
沉固安远当下了然,这俩人必然是浔阳公主和虞椿龄乔装打扮的了。
原是浔阳公主昨日一早,趁着晨昏交班之际,带着虞椿龄乔装打扮混入了大殿,越往里走,自然也就越不好蒙混过关。
尤其是天子贴身那些个太监,都跟人精似的,一眼便认了出来,倒也没声张,只是同皇帝通报了声。
而浔阳公主呢?她本就意不在此,只是同虞椿龄跪在殿前,托太监前去传话,祈求皇帝能看在多年父女情分的面上。
能允许虞椿龄在贴身太监和御医的看管下,一同前去诊治。
毕竟整个云岫,就是整个大宁,虞家医术论第二,就没人敢论第一了。
皇帝崔颢当然没同意。
尽管嘴上没同意,但他也没往外出说,只是让浔阳公主赶紧回去,许是怕外人觉着浔阳公主不受待见。
说是假模假样另有所图也好,真心关切父女情深也罢。
总之是实打实跪了一天一夜。
次日一早,殿门开了,只不过没有召虞椿龄。
而是单独召了浔阳公主。
之后虽然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可以得见,起码皇帝现在是信任浔阳公主的,这不,连带着虞氏也全部召来看病了。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浔阳公主敢做如此胆大心细之事。
最难掌握的还是皇帝的态度,这事得做到正正好,姿态够低、关切够深、方寸有度。
不得不说,说不定这父女之情,还真不是盖的。
当然,这事远远没完。
这才哪儿到哪儿?先前筹备的计划现在可八字还没一撇,不过现在这时候,更不能说。
说了就更显得有所图了。
前脚说为了皇帝身体着想,后脚就立马要改国策,这不自己打自己脸么?
好歹得等身体好些,能上朝再说。
转头沉固安远谢别小江湖,出了止语台。
一步三叹气,他其实真不想回宫赴任,奈何这就像孩童不想上学堂,不去也得去。
早死晚死都得死,就当早死早投胎。
抱着这种视死如归的想法,再次回到户科。
比柳拜更先出现的是相继前来问候的同僚,也难怪,沉固安远现在可算是名人了。
不过他可不喜欢这种出名,压制着窘迫和尴尬,一阵攀谈后,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柳拜也姗姗来迟,上下打量了沉固安远一遍,最后抛下句,“你自己找事做吧。”
扭头就走。
沉固安远向来对他人的眼神很敏感。
方才柳拜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刮目相看吗?
是欣赏对吧?是欣赏没错吧?
沉固安远肩膀连带着整个人从上下到下莫名抖了抖。
算了,他也不想再细究了。
自己找事做?这还不简单,那就装作有事做呗。他这回学聪明了,现在再也不想再自讨苦吃了。
傍晚,正是吃饭的时候,人多嘴杂管不着的,整个宫中又热闹了起来。
原是正午的时候,皇帝又接连召见了包括段枭在内的数位王孙重臣,这一见,就是足足半日。
而重点在于这些重臣,大多都是雍王党的中流砥柱。
不难想象,这势必会引起众人的猜测,很快就开始流传出,皇帝其实是有意要换掉太子,重新扶立雍王。
都说立嫡不立长。
太子是嫡子,雍王也是嫡子啊。
要怪就怪前皇后短命,让雍王生母坐上后位,真要论道,只要皇帝点头,也不是不能换。
沉固安远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
他一万个不信。
怎么可能呢?
皇帝现在病还没好,怎么可能主动说要换掉太子?这不自找麻烦吗?他一点都不相信这种传闻。
究竟谈了什么事,正主不说,外人全靠猜,谁都无从知晓,说不定只是嘘寒问暖,也有可能。
不如说,他觉得这种传闻的发展,只是为了合了某些人的心意。
首当其冲当然是合皇帝心思。
所有事情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今早先召见浔阳公主虞氏,给人的感觉就是偏向太子党。
那怎么行。
所以他要整这么一出,雨露均沾,任谁看都不会觉着冷落了雍王党,又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其次就是雍王党,送上门的机会不抓那是蠢蛋,当然得借别人的嘴大肆宣扬一番,好借势了。
这点,与虞椿龄等人所想不谋而合,尤其是虞椿龄亲自给皇帝看过病,目前皇帝的身体状况,还不足以支撑久坐。
倒也没太当回事。
话说有虞椿龄在皇帝跟前,那皇帝的情况,沉固安远等人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
昨日还卧病在床,今日就能起身了,诸如此类的消息不断,反正就是在好转。
约莫又过了几日,浔阳公主派人前来通传消息,先前搁置的计划,定在三日后,继续进行。
沉固安远心领神会,只要收到消息,立刻准备上书进谏。
夜里,沉固安远正准备吹熄了油灯睡觉呢,门口便传来几声“哐哐”敲门声。
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砸门。
“二哥?”
要说他对在户科任职最满意,也是唯一满意的一点,就是不用跟着其他人一起住在宫内,能每天往返家中。
这么粗暴的敲门,也就只有二哥才干的出来了。
没人回应。
沉固安远忍不住又呼唤了遍,“二哥?”
依旧是没人回应。
“哐哐哐”
门又开始响了。
这下沉固安远坐不住了,皱着眉头,谁都不乐意大冷天的,好端端进了被窝还得出来。
喊半天还不应!
一时间怒从心中起,顶着飕飕的冷风,从床上爬起来,拢着外袍,提着油灯就往门口逼近。
“到底是谁!”
沉固安远的声音戛然而止。
眉头瞬间舒展,方才的怒火顷刻间烟消云散,眨巴着眼,“我...你...”
竟然是段子殷!
沉固安远就差去看这个“段子殷”有没有影子了,不会真是大晚上的见鬼了吧?这可是段子殷诶,竟然还有敲门的一天。
沉固安远下意识伸手招呼,“快进来,外头凉,诶...你身上怎么湿了?”
段子殷脸颊上泛着被风吹过的红,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侧身一跃,“你快看!”
沉固安远猛地打了个喷嚏,视线不觉落在段子殷腾出来的位置。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怪不得段子殷要特地敲门。
怪不得这几天格外的冷。
云岫。
下雪了。
沉固安远不觉踏出屋子,伸手去摸,云岫下雪不是新奇事,但这么大的雪,还是他这辈子头一回见到。
漫天的雪花飞舞,让人分不清方向。
沉固安远正张着嘴感慨呢。
嘴里冷不丁就被人塞了一口雪。
罪魁祸首幸灾乐祸的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杰作,“哈哈哈...”
沉固安远则是又气又笑的咳嗽着,不料越咳越喘不上气,“咳咳咳...”
段子殷咧着嘴,“还想骗我?我才不会上当~”
半晌,见沉固安远咳的站不住,半蹲在了地上,段子殷也有些动摇了,该不是那雪里头有什么石子吧?
忍不住也跟着蹲下来,“让我看看...”
“看招!”
迎面砸上一团雪球。
是沉固安远趁着半蹲着从地上捏的雪球。
“好啊!竟然偷袭我!”
段子殷也抄起地上的雪砸去,“看招!”
与此同时,距离云岫数里的城楼之上。
值守的士兵正在打着盹,迷迷糊糊看见不远处,有隐隐约约的闪烁着的火光。
这么大的雪,哪里起火了吗?不可能烧的起来吧?
定是看错了。
片刻,城墙下沉重的铁门传来刺耳的砸门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呐喊,几乎快把士兵的耳朵刺穿。
“快开门啊!快开门啊!打来了!打来了!”
“你们胡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