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酉酉

14、多事之夏

　　爱干净的施礼，在陶之的批准下，迎来了五一短假后的第二把澡。自发梢至脚趾的清爽感，让她觉得此时此刻窗外热火朝天的加油声，听起来也是可以令人心旷神怡的。
　　宿舍的窗户被陶之狭了条小缝，施礼坐在床上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发尾一边贪婪的看着小缝里的花红叶绿。“这些塑料瓶的敲击声，高分贝的女音加油……我记得司楚是校篮球队的吧？”
　　“嗯哼，今天有他两场比赛。”陶之啃了口苹果，手指继续在键盘上翻飞。
　　“需要去帮他加油么？”
　　“不去他会更高兴的。”陶之摇摇头，“你不用特地找话题，和以前一样就可以的。”停顿了一会，“你的事情，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是正确的事情。现在，你恢复健康了，就结束了。”
　　施礼沉默了。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比起父母对于“好大学”的兴奋，自己更加憧憬宿舍生活。可惜，陶之这个冷冰冰的室友浇灭了自己一大半的热情，相继而来的还有性格兴趣的完全无交集。但是，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却在自己用身心的伤痛为那一段热情歧路买单时，伸出了有着令人舒适温度的手，不问出处不问归路。做了几下伸展运动，施礼瞥了瞥嘴角，的确没必要找话题套近乎。自己会记得这份温度，在某天某刻倾囊相报。

　　“别看了。她不会来的。”中场休息，司楚顶着尖叫和问候，走到场边用水瓶敲了敲秦年。
　　“嗯，很明显？”
　　“一点点吧。趁休息给你说说陶之不来看比赛的原因吧。”
　　陶爸爸热爱足球，自陶之诞生起他希望女儿可以和自己一样热爱足球，当他把这种强烈的愿望付诸于行动不太久之后，发现只要自己抱着哭闹的陶之走到电视机前，再把频道调到足球比赛的时候，女儿就会留着口水憨憨的睡过去，屡试不爽——当然，这是后话，是陶妈妈在某些饭局上调和气氛时会说到的事情之一。
　　陶之的原话是“搞不懂这种二十二个人花上九十分钟追逐一颗球的运动有什么意思。”渐渐地这种观点祸及篮球。身为热爱篮球的哥哥，司楚理所当然的认为打小跟前跟后爬上爬下的陶之也会喜欢，事实却是，这一次，陶之一边听着司楚的言论一边持续的打着哈欠，最后用充盈着泪水的双眼表达了“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司楚的失望并没有持续很久，一部关于热血少年们在篮球场上挥洒青春汗水与泪水的漫画，成功的激发了陶之对于篮球的热情，并且令她主动提出去为司楚的第一场正式篮球赛加油的要求。
　　司楚高兴的领着她坐在了观众席的第一排。安静的坐在人群里，右手搭在膝盖上左手托腮观赛的陶之，是很容易和周遭投入的观众区分开来的。所以，当司楚不经意回头，看见陶之快速的滑下座椅倒在看席水泥台阶后面的时候，他丢开了手中截到的篮球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妹妹身边，着急的扶起她吼来校医检查，却得到“只是睡著了不要太担心”的答复——如火如荼的加油声已然消失，静谧的环境却像紧绷的气球，只要谁领先发出一声就会“嘭”的戳破这颗气球引发吵闹的不同于加油的声响。司楚暗自叹了口气，摇醒了陶之牵着她一起回家。
　　“看来我学生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会有场加时赛。”司楚起身走回赛场。秦年定下心看比赛，看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看篮球飞跃，看到血脉沸腾心口震动——震动？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原来是司楚的手机。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谢冉”两字。犹豫着要不要接听的时候，那端已经挂了电话。间隔了三十秒，显示屏上又出现了“谢冉”两字。秦年当机立断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电话给陶之，并在“谢冉”两字第四次跳出的时候，将手机递到了陶之手上。
　　陶之按了接听键表明了身份，听了几句眉头就皱了起来。挂掉电话更是少见的严肃：“谢冉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现在在医院里。我哥那还多久？”
　　“我来的时候已经打加时赛了，最多十分钟结束。”
　　“好，那我先去市医院看看情况，你去等他打完球赛告诉他。”说完，手机丢给秦年，并且以他从没见过的速度冲向了校门口。

　　陶之匆匆进了医院，问到了谢冉的病房号立刻短消息了司楚。找了病房刚准备敲门，一只手从她头顶越过迅速的推开了病房门，陶之回头一看，居然是穿着“性感”篮球衣的司楚。
　　“你抢火箭了？”
　　“抢了秦年的钱包而已。”司楚把钱包丢给陶之，冲到谢冉床前，“摔哪了，疼不疼？医生怎么说？”
　　“歪到脚了，医生说让留院一晚观察下。陶之，过来坐坐吧。同事给了苹果，吃一个么？”
　　“你都不问我。我比赛完水都没喝就赶过来了。”司楚开始“委屈”。谢冉笑着让他别闹，想吃苹果自己削。陶之靠过来，很不厚道的递给司楚小刀和苹果。司楚抓了三颗苹果出去洗，陶之坐在谢冉床边上：“当时哥哥在打加时赛，我让人等比赛完了再告诉他的。”
　　“嗯，我知道今天他学生生涯最后一场比赛了。不过出了事情我也是条件反射就拨了他的电话。”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笑这么神秘。”司楚回来了，“费用都缴了么？钱够么？到底什么情况，会从楼梯上滚下来？”
　　“谢冉，这里是开水。”病房里出现了第四个人，一个穿西装领着水瓶的男人。进来以后看了看司楚和陶之，放好了水瓶客套的招呼起来，“我是她办公室主任，下楼的时候我叫住她说工作上的事情，没想到她回头看我失足了。医药费和住院费我都缴了，回头单位会给报销的。既然亲友到了，那我先走了。”
　　“主任慢走，司楚帮我送下。”司楚听话的送人出门，还不停地道谢。
　　陶之依旧坐在谢冉床前，啃着司楚削好的苹果，不动声色。病房里回荡着“喀嚓喀嚓”清脆的啃苹果声，气氛渐渐变得尴尬，谢冉不自然的抓抓头发盼着司楚赶快回来。司楚很快回来了，嘘寒问暖东拉西扯，谢冉笑意盈盈的由着他说，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两人成功的无视了陶之，陶之乐得自在，等到三颗削好的苹果全进了肚子，她识趣的提前闪人了。
　　回到宿舍，遇见来借笔记本拷电影的苏打。拷贝的空当，两人小嘲讽了一下司楚的“二十四孝”，苏打笑了一会哀怨道：“我怎么就没摊上这样的呢？”陶之没有接话，盯着苏打看了几秒，凉凉的开口：“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苏打脸上出现了名为惊悚的表情，大有扑上去掐着她脖子让她“收回你那该死的直觉”的架势——陶之的直觉虽然没有到达“准确的可怕”的境界，却也足以保她顺利通过每次的日语测试。
　　“不用太在意，说不定只是掉钱呢。”陶之晃了晃手边的皮夹，“啊，我忘记给司楚留钱了。”
　　“男生总是能从每个口袋里掏出钱的吧……？”
　　“那种清凉的球衣会有口袋么……？”
　　“……”
　　忐忑的陶之等来了吹着口哨的司楚，看上去心情非常好的样子。暗暗舒口气，陶之感叹这次“鹊桥汇”的力量。司楚不但没介意回来的车资是女朋友垫付的，还用多余的车资给陶之买了份糖醋里脊：“和苏打分着吃啊，大晚的一个人吃多了会胖的。秦年钱包拿来，我去还了。”说完，吹着口哨蹦跳着跑远。
　　“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真的是他的女朋友么？”
　　“你没看见他在病房里的样子。现在只能证明谢冉无恙，以及，隔了这么久见到自己女朋友他有多高兴了。或者说雀跃？走啦，回宿舍吃肉。”
　　“嗯。吃肉。”
　　楼梯口遇见自习回来的施礼，施礼看了看她们：“陶之，我们的期末考试日程表出来了。你最不拿手的日语在五月底考。”
　　楼道里标准的“いやだ”回荡了好一会。

作者有话说

　　いやだ 可以理解为“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