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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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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探病了
好不容易乖乖灌了药又灌了粥,磨走了大妈,金蛮蛮本想用无耻的叶隐往外溜,可是揉揉装了一胃囊水的肚子,她发现她实在是……怀胎十月走不动了啊。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就是徐懋功低低询问的声音:“林婆,她醒了吗?”
大妈的心情,听得出来那是各种欢天喜地:“哎哟,郎君你来啦?我刚刚打算去找郎君你来着,结果刚出门吧,你自己就到了!我说少年郎啊,小娘子才醒,精神头好极了,那么重的伤,现在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碍事儿!你快进去看看她吧,着急坏了吧?我跟你说……”大妈特意压低了声音,可那嗓门儿,金蛮蛮还是听得到,“小娘子知道你一天三遍地来看她,那脸红的哟,呵呵呵呵……”
……她脸红了吗?她脸红了吗?金蛮蛮摸了摸自个儿的脸,确实有点不正常的烫,可,可这是发烧给烧的余热吧?
泄一口气,八卦恒久远,不管哪个时空的人,本质都一样啊都一样。
听着徐懋功尴尬的干笑声,心思急转的金蛮蛮,眼珠子一转,突然滋溜一声钻进了被窝里,把自己的身子盖住一半,然后眉头微蹙,双眼失神,作西子捧心状……呃,好吧,考虑到单冲童鞋不久前才给出的客观评价,这句话还是改成“作半死不活状”比较客观。
保持着“气若游丝”的状态,等了半天,才等到徐懋功踏进房门,于是她摆出柔柔弱弱的表情,楚楚可怜地望向良人……
——良人看也不看她。
……尊礼守法的徐懋功,正正经经地站在外间,眼睛看着地板,道:“金娘,你可醒着?”
“……嗯,”应了这一句,金蛮蛮发觉自己中气太足了,连忙调整过来,降低音量,调高出气量,“我……醒……了……”
“你感觉可有好些?”小徐童鞋坚决只给她个侧脸。
金蛮蛮发现自己如此生动的表情竟然白费,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小徐你这个迂腐木头哟,老娘要是不来一剂猛药,都对不起我穿越者的高贵冷艳血统!
“好?”金蛮蛮捂奤呜咽道,“不好了……”
“不好了?这怎么说的?”徐懋功果然上当,语调里也多了几分着急。
“徐郎……”
“某在这儿。”
“如果——我就要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好冷啊好冷,她一边情深深雨蒙蒙着,一边哆哆嗦嗦地把被子往身上扯。
“不许胡言!”徐懋功呵斥道,“什么快要死了?”
金蛮蛮被他喝得一愣,旋即哭得更凶了。
“你,你凶我,你竟然凶我!人家一个女生……呃咳咳,人家一个小女子,孤身与那么多凶神恶煞的水贼,拼生斗死啊拼生斗死,在冰冰凉冰冰凉的水底下受了伤,那时候,强敌环伺,逃脱无门,人家第一次,第一次深刻地感觉自己,离死亡那么近,鬼门关就在眼前……人家,人家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虽然被子越裹越紧,金蛮蛮还是被自己满口的“人家”“人家”给寒得打了个颤,“好不容易,我才缓过劲来,侥幸病里逃生,到现在,还头晕,胸闷,伤口痛,好难受……可你竟然,你竟然还凶我……呜呜呜……就算这次大难,老天整不死我,我,我也不要活了啦……”
“金娘,你莫要再胡言乱语了。是我的错,我只是……关心则乱,是我的错,你莫再哭,你莫再哭……”徐懋功纵使真有金蛮蛮的认知中那么聪明绝顶,面对此情此景也是束手无策,因为没有哪本兵书里会教你如何应对一个撒泼耍赖摆明了脸皮不厚不成戏的伪萝莉……
“徐郎,你可知我在水底下,以为自己就快要死掉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自己很冲动,我知道我的做法很愚蠢,我的脑子不够用,那个时候想到的,就只有这么一种笨办法,所以我就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我不后悔,真的,只是……那个时候,那一瞬间,我觉得最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不能再在父母膝下尽孝,不能再见证这乱世的风云变幻,不能……做你的跟屁虫……沾你的光,去见识那天下的英雄人物了……”
金蛮蛮从指缝里偷偷观察着徐懋功的表情变化,见他面红耳赤又仿佛十分歉疚的样子,知道差不多到火候了,便一把掀开被子,踉踉跄跄地下床走向外间,扯住了小徐的袖子,弱弱地抬起头来,忽闪忽闪着迷蒙的泪眼,可怜兮兮地唤道:“徐郎……”
徐懋功颇为动容,看着衣衫单薄,风吹就倒的小豆芽菜,也顾不得脸红什么的了,紧张地扶住她的双臂,讷讷道:“金娘,你自己也好生看待自己些。病中的人,穿得这么单薄,还赤着脚,像什么话?来,我扶你到床上躺着。”
金蛮蛮瞥见徐懋功突然又红了起来的脸,低头瞧瞧自己光光的小脚丫……暗地里耸着肩膀偷偷一笑,从徐懋功的角度看过去,却像是在抽泣一般。
她乖乖地再把自己塞进被窝里,靠墙半倚半躺着,埋头声音凄凉道:“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我见天的跟在徐郎你的身边,也从没考虑过什么名声。因为,我金蛮蛮,自知其貌不扬,也不温柔,不贤惠,没有蕙质兰心,不够冰雪聪明,大大咧咧,不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也不懂。”
“我知道自己不比那些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可人心意,所以,我早就不把自己当女孩儿看了,”她越说越入戏,越说越凄惨,“只求能够跟着徐郎你鞍前马后,在这乱世中,拼一个死得其所,这一生也就心满意足了。刚刚……不过是看到了一双破脚丫而已,哦不,你什么也没看到……徐郎,你放心,我……我不会强求你负责的。”
——你看了人家的脚丫子你一定要负责一定要负责一定要负责哟!
默数到三,她缓缓地扬起一张梨花带雨——也许是小白菜遭了台风——的脸,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样子柔弱得令人心疼——可怜这受虐儿童——却偏偏强挤出(?)云淡风轻的一抹笑容。
“真的,你心理千万不要有负担。”
——徐先生赶快惭愧歉疚至死以身相许哟喂!
说完这番话,金蛮蛮默默地撇开了头。不是她想装娇柔,是徐懋功的表情……他他他这是什么表情?
——人家看了多少害人不浅的电影电视剧才学来这么一套入木三分呕心沥血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一往情深的表演,他他他,他怎么一脸“你在演戏”“你演得好投入”“我配合你”“辛苦你了”这种赶脚?他的表面属性怎么能从呆子到腹黑切换得如此驾轻就熟?
——难道老娘演技这么差,连你个榆木疙瘩脑袋都骗不过?
——不可能!不可能!
金蛮蛮吐血三升,死不瞑目。
“我还是那句话,该是徐世勣的责任,徐世勣绝不会有半点推脱的。只是,金娘,”他动作轻柔地抚过金蛮蛮的一头狗毛,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你确定,你已经考虑好了么?”
“啊?”金蛮蛮一脸迷茫,什么?考虑什么?
“我不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后悔,对我说,那时你还小。”他轻轻扶着金蛮蛮躺平,然后帮她把被角掖好,不看她,面上却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柔,“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话里的意思。你年纪还小,不需要心急,也尽管对我放心。等什么时候,你当真想明白了,就告诉我。只是,不要冲动,也不要骗我。”
金蛮蛮听着他轻柔平静得能当催眠曲的话声,一愣一愣的,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冲着金蛮蛮,弯起嘴角,浅浅地一笑。“好好休息。旁的事情有我,你不需要忧心。”
徐懋功将要转身的一刹那,一直呆呆如堕云雾中的金蛮蛮,心里忽然似有所明了,不由得急急忙忙地伸手拉住了他。“徐郎!”
他低头,只见小豆芽菜那张平日里表情生动,就连哭也哭得欢快活泼(?)的脸上,此刻却都是苍白的惶急,一双格外明亮的大眼睛,就这么巴巴地看着他,就像……就像……就像一条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小狗……哦,不,金蛮蛮她颤着嗓音说:“你,你也不许骗我,一定要……等我长大。”
他垂了垂眼帘,不说话,只是出乎她意料地抓住了她瘦瘦的小手,然后把它放进了被窝里。
他的手心干燥柔软,有着不温不凉的温度,很陌生,却莫名地让她安心。即使他一个字也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