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爱你》清夜绿妖

3、第三章

　　在我有记忆以来她就只做对了一件事，把陶老四这个房东给拐上了床，我们的房租也就被陶老四笑呵呵地给免了。虽然相对起高利贷房租只是九牛一毛，但是牛毛出在牛身上，不要把牛毛不当毛拔一缕下来也是会疼的，少了房租这项支出的确能让我感觉轻松些。
　　我其实还因为好奇问过她，陶老四虽然不像电影里的包租婆那么锱铢必较但是也并不是个容易被占到便宜的，怎么扔给你这么个便宜？
　　她听完只是慢悠悠点了支烟摆了个自以为最撩人的姿态说：“摆平个发Qing的‘小青年’还不容易。”
　　“那他怎么不帮你还债？”也许这个问题我问的太尖锐了，说白了就是间接否定了她的魅力。她默然地不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吸烟。
　　虽然她没有给出正面回答，但是我也明白这是她能从陶老四手上捞到的最大好处了。人人都懂得婊zi（子）无情戏子无义这个道理，陶老四并不是个吃素的。几十年的江湖生涯让他十分清楚现在所拥有的每一分钱都可能成为将来的保命钱，更何况婊zi（子）上了床那不就是戏子么，有不同的男演员就会有不同的剧本。
　　陶老四要是拿钱替她还债，如果以后她戒不了赌欠了债道上的人当然不会放过他，他有儿子有身家实在范不上为了一个风尘女抛弃今后的平稳生活。不过从处事方面来说阿飞明显和他老爸不在一根筋上，这一点着实让他老爸着急，生怕他这样的性格会在西街这个是非之地惹上什么麻烦。
　　阿飞拎着我的包走在前面上到二楼便熟门熟路地拿钥匙打开了我家的房门，一股油烟味扑面而来。客厅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那女人端着最后一碟凉拌杂菜从厨房出来正好和我打了个照面。
　　“回来啦，正好吃饭。”她散着一头蓬松的卷发，藕荷色的缎面连身裙上罩着一条红底白花的围裙，乍看之下还有几分良家妇女的味道。
　　自从陶老四免了我们的房租，她就主动承担起阿飞一日三餐每天客串起家庭煮妇的角色，不仅间接讨好了阿飞和他爸顺便也捡起了扔掉多年的厨艺。阿飞又是个嘴巴甜得发腻的家伙，每天在餐桌上把她的手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捧得她越发努力研究新菜式，以至于让我产生了阿飞才是她儿子的错觉。
　　我洗了手地捧了碗，然后静默地吃饭。长期以来我和她就是这么相处的，如果有一天突然对话超过，对于我来说我和她更多的时候不像是母女倒更像是合租一套房的陌生人，早就已经上次开口叫她妈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也许是9岁时也有可能11岁，这个词对我来说已经陌生而拗口。
　　我吃饭的速度几乎可以媲美我逃命的速度，不出五分钟就吃完了这顿饭。我拉开椅子起身，那厢阿飞正埋头和面前的饭菜奋战那女人也不停地往他碗里布菜，那架势活像是刚从叙利亚回来的难民。
　　听见我起身了阿飞那张塞满了食物的嘴含糊嚷道：“哇塞你吃这么快都不怕消化不良的，难怪发育的跟豆芽儿似的。”
　　“要你管，有吃的都塞不住你嘴。”我关上了房门，转身跳上那张狭窄的木板床。
　　我承认我的心情不好，极度不好。这么多年一度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被唯一的亲人冷漠以待的生活，可是看见那个女人殷勤地为阿飞做饭、布菜，心里那股被强制压下去的酸涩感还是从某个龟裂的缝隙中慢慢渗出来。
　　其实我很有股冲动想要问那个女人一个问题，是不是她的世界里永远只把人分成两类有利用价值和没利用价值。如果不是因为我尚能赚些家用，是不是早就被她抛弃了？记忆里她似乎没有对我温声细语过，即使是在她心情好的时候。
　　还记得7岁那年，我拥有了人生中第一条裙子，白色棉质的连衣裙。 7岁的年纪开始懂得爱美了，那时候我身边的同龄女生也开始懂得攀比谁的衣服、裙子好看。每次我都会在角落默默地注视着那些划着漂亮圆弧形的裙摆，然后任由欲望在心里生根，不需要很华丽的公主裙，哪怕只是一条普通的棉布裙就好。那个时候我们的生活不算穷困潦倒只是拮据，于是在生日的当天我怯怯地提出希望能够拥有这样一条裙子。
　　“想要裙子就自己去挣钱买吧，从小我就告诫过你，除了能供你吃饱穿暖以外我不会花一分钱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来逆来顺受的我没等她说完我就摔了门飞快地冲了出去。后来我用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为楼下小卖铺的老板送一些小件货物挣到了30块。因为钱不多，我用它在街上买了最简单的棉布请相熟的裁缝阿姨为我做了条裙子。从挣到人生第一笔钱开始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自食其力，抛开那个女人没有给我足够的母爱这点我是应该感谢她的，人生本就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唾手可得的，想要的东西应该经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躺在床上一会儿终于强压下了刚才头部的眩晕感。不知道为什么，漠然了那么多年，今天伴着眩晕的消失心脏却又像被什么器物搅在了一起极度的不舒服。什么即使被卖掉也不在乎，那种骗人的话我说得太多最后连自己也骗了。我想逃，真的想永远地逃开现在这种可悲可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