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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穿越 ...

  •   安柳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再三地确认已将面纱遮盖严实,这才推开小院的门,朝曲径通幽的走廊主道走去。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走廊上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仆人侍女形色匆匆都在忙乎着,任安柳贴着墙角缓步而过,不留下一丝波澜。
      今天林府里盛宴贵客。来头无人知晓。只知大少爷吩咐用最华贵奢侈的餐宴、最贵重精巧的器皿、最训练有素的家仆来招待。整个府里最受重视的几个掌柜和亲戚也沾了光,在偏厅占了桌,隔着珊瑚屏风瞻仰着来人隐绰的影子。
      安柳并没有收到邀请,但自己也觉得理所当然。她一直在自己的偏院等自己的丫鬟把晚餐带到房里,但等了将近两个时辰都没有等到,所以她决定自己去厨房看看。
      她已经决定了今天要好好吃一顿。最后的一顿饭。吃完了才好上路。
      走近厨房就是热火朝天的一番景象。灯火通明,蒸气四溢,人声鼎沸,穿梭出进的人鱼贯连绵,让她一下子无措起来。
      低着头按着自己的面纱不让它掉落,一边静静等在厨房门口的角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小姐?”等了将近半个多时辰才有人发现她,是厨房的管事沈伯,他正拿着串钥匙准备去库房拿灵芝食材,跨出厨房的时候朝门角瞥了一眼,正巧看到安柳站在那,冷的哆嗦。
      “沈伯伯。”安柳叫的小声,沈伯和她的父亲认识了几十年,从父亲在林家当掌柜开始就是老相识了,“我肚子饿得厉害。所以来看看有什么吃的。”
      沈伯皱了皱眉,“小秋那个丫鬟真不像样,”说着回头进厨房拿了几个包子,想了想,又加了个稣荣糕,包起来递给安柳,安柳说了声谢,就低着头转身回小院。
      “林老那么厉害,生的女儿各个姿色过人才华横溢,怎么这三小姐就这么不一样呢。”身边有人路过咕哝着。
      “可不是。她那两个姐姐今天都被邀请到偏厅去了。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说起来,大少爷还要喊声林老长辈,祖上是远方亲戚呢。”
      “能住在林府里的主子小姐,哪个不是托大少爷的福,托林家的门面。”旁边洗菜的陈嫂忍不住插嘴,“林家的人个个都是龙凤,我们做下人的说出去都光彩。”
      “就这三小姐,看那疤痕多丑,既无才学又无人品,整天阴沉得像个影子,听说林老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才娶她娘的,过门一年就死了。”
      “真的假的……”
      “最近还有内幕消息,”有人凑上前,压低声音说,“前阵子汾安那边不是有批货被截了吗?林老到那边谈判,最后啊,那些强盗同意把货物还给林老,不过要个女人做压寨媳妇!听说三小姐就这样被林老送出去了!”
      听完此句,众人惊讶,又七嘴八舌了一番,不过一会儿功夫,又说说笑笑到别的地方去了。
      沈伯看着安柳消失在走廊尽头,只能无奈叹气,忽而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急急忙忙朝库房走去。

      安柳攥着热热的包子回到屋里。点起蜡烛,蜷缩成一团在床边啃。
      她呆呆得想着昨天爹和她说的话,想着爹爹脸上决然冷漠的表情,想着她的二姐温柔地拍着她的肩,对她说要以大局为重。想着大姐嘲讽而犀利的口吻。
      “丑八怪配傻子。绝配!”
      截货的盖天帮是衡国水运山路最有势力的盗贼,打着运镖送镖的旗号,实则收受保护费和抢劫,全衡国几乎三分之二的货运运送都被他们占据,凡是不用他们镖局运镖的货物总是会在路上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
      盖天帮的帮主今年六十有三,老来膝下一子格外宝贝,却听闻此子呆傻,整日玩弄木材器具,不仅无法继承他爹的衣钵,而且年过二十却无姑娘上门,让他爹十分头痛。当林老提出用三小姐换货物的时候,他自然喜出望外地答应了。
      谁不知道林家是衡国第一首富,林家的大少爷经商多年,颇有手段,精明算计。如果能和林家攀上关系,那真是福不是祸。就算那个什么三小姐是个白痴残废,这门生意也是合算的。

      安柳吃下最后一口,走到桌子旁喝了口水,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她缓缓走到镜子前,将白色的面纱拂下,面纱下一张小巧的脸,挺直的鼻,只一道疤痕从眼角延至嘴角,生生破坏了整张脸。她沉默地看着自己,没有言语。
      她的心里有着一个男人,她的爹爹领着他们第一次见少爷的时候她就喜欢他了。他是她遥不可及的梦,只盼望着在身旁看着便好,如今这也成奢望。原本自己就是那样的卑微无力,怎能像大姐那般理直气壮地爱,明白无误地争取?
      如今她即将要嫁给一个傻子,她并不是在乎对方是傻子,只是她没法爱那个傻子,她已经有了爱的人。
      活着是如此无力。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不想要。活着有什么意思?她林安柳的一生,认命了。
      她从袖管中拿出一包粉末,将它缓缓倒入茶杯中,又看着烛光摇曳了一会,便双手握杯,想要拿起。
      这时,她又看到了那双手。那双手隐隐约约,似雾似气,它似乎轻轻拂在她的手上,阻止她拿起那杯毒水。
      安柳哀戚地笑,“谢谢你。我死了后。你想要什么只管拿去。我不怕死。但怕生。”
      “昨天你是否陪我坐了一夜?”安柳拿起杯子放在嘴边,“如果你是真的那该多好。我也不必这么孤单痛苦。还是,你也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仰头喝下那杯水,安柳将杯子放好,走到床边,然后躺在床上。
      明明整个林府都是热闹非凡,为什么只有她这边这么冷清孤寂?仿佛与世隔绝似的,一点人的生气都没有。
      “现在只是有点后悔。”她闭上眼睛嗫嗫,“没多看他几眼,多记得一些,要是等会下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忘了他可怎么办?下辈子如果漂亮一些,便去找他,不知他肯不肯要我。”
      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看过她一眼,只有她低眉遮脸,偷偷瞄上几次。看见他身边的女人,包括她大姐,她都伤心不已,又嫉妒愤恨,又无可奈何。这种折磨人的感情真真是受够了。
      如今一杯水就解决了一切,她终于觉得轻松。

      房内的烛光摇曳,蜡油堆积在桌上形成一摊,窗外开始起风,门框哐啷哐啷地狂响。
      伴随着风声,门被忽地打开了,走进来一个面色愠怒的丫鬟,怀里揣着几块糕点。她狠狠关上门,看见床上的安柳啐了口口水,恨恨道,“睡睡睡,整天只知道睡,跟着你这种主子最是倒霉!”
      说着,她把手里的糕点放在桌上,挑了几块喜欢的吃下了肚,留了些碎糕,便开始对着蜡烛发呆。
      就这样过了一两个时辰,她渐觉困倦,于是起身准备给三小姐打水洗脸。叫了几声都不见回应,不耐烦地走到床边推她。这不推还好,一推就发现三小姐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从眼角渐渐蜿蜒出血色的泪,模样说多吓人就多吓人。她立马尖叫一声,抱头冲出屋子,慌乱中也是慌不择路,只管朝主道上跑喊。
      床上的人的手无力地垂在一旁。眼中流下的血泪滴落到床边,开出一朵朵红色花骨,却见那手突然凌空被托起,被放在胸口。
      “傻瓜……”空气中传来无奈的叹息。

      半个时辰后,小秋的胡冲乱撞终于引起了林府人的关注,为了不影响到客人,卢总管差了仆人去喊孙大夫,带着小秋和另两个有点力气的仆人赶往小院。
      当孙大夫挎着药箱匆忙进屋的时候,正好看到安柳正在镜妆前梳头。头发如同倾泻的瀑布,在摇曳快尽的烛光下闪着温柔的光泽,一把古朴木梳从头端直至发梢,动作轻柔,略带怜惜。
      孙大夫就一下子愣在了门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才狠狠瞪了小秋一眼,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卢总管疑惑地扫了安柳几眼,看见安柳习惯性地低头,便觉放心,也示意着跟着的仆人离去。
      留下小秋一个人,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久久不愿进屋来。
      “怎么了?”安柳气若悬丝地问。
      “你,你明明——”小秋睁大着眼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活见鬼的表情,“你明明已经死了——”
      “你看错了。”安柳把梳子放在桌上,走到床边铺好被子,放下帐幕,“我先睡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小秋未等她说完,已经踉跄地跳出几步,像隔绝什么瘟疫似的将大门狠狠一关,人就跑远了。
      安柳坐在床边,抚摸着被子下隐约的血迹,咬着嘴唇有些伤心,她说,“谢谢你。安柳。”
      这再一次地生命,她想要好好珍惜。她不愿再像上辈子那样背着沉重的陀螺前行,在责任和感情中渐渐丧失自己。她宁愿做个普通而不起眼的人,平淡而温暖地过完这一生。
      她愿意,成为林安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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