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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你不是碍事,是碍眼 ...

  •   周末的时候,她照例去外婆家。这些年来,每逢周末和节假日,她都不忘过去看她。只是,外婆打开门的一刹那,她便听见了夏漓依和阿姨的声音,稳稳地落入耳中。心口无端端的一紧,窒息的无法呼吸。
      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介意着的,心里的痛楚,那么清晰的提醒着自己,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坚强和决绝。
      换了拖鞋,她笑着搀这外婆走进客厅里,一眼便扫到了其乐融融的阿姨和夏漓依,她努力弯着嘴角,使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僵硬。“阿姨。”
      “刚刚我还和阿姨说你呢。”夏漓依笑着说道,“听说你要结婚了?”
      “嗯。快了。”赵安然点了点头,声音淡然而安静,竟是像极了平日里的迟默。温和的外表之下,是疏离冷漠的实质。夏漓依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又露出了美好的笑容。
      倒是一边的阿姨挽了夏漓依的手,“你们可是要快点准备。否则,迟默可能要先你们结婚了呢。”说这话的时候,她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扫过赵安然,“漓依啊,你们还是尽快把婚结了。省的夜长梦多。”
      心口蓦地缩紧,赵安然垂了眸子,看着脚下的木地板。呐,真是讨厌这样的时候。她只在心里想着。外婆的手忽而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待她抬起头的时候,外婆已经站了起来,往厨房走去,“然然啊,过来陪我择菜吧。”
      “妈,你歇着吧。这些事我来就可以。”听见阿姨的话,外婆转了身,看着自己的女儿,瞪了一眼,“我还没老到什么都做不了。然然都是要嫁人的人了,静子不在,该嘱咐的还是要嘱咐吧。”
      听她这么说,赵安然的眼眶微微红了起来,上前一步挽住外婆,“走吧。”静子,是母亲的小名。只是,终是不在了,偌大的一个家,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却是因了她的罪虐。
      厨房里,赵安然坐在矮凳上,神情恍惚的择着菜,耳边不断回响的却是阿姨方才的话,“迟默可能要先你们结婚了呢。”一遍一遍,不肯停歇。只是,明明该高兴地,为什么心里却那么酸,那么疼,连呼吸都变得那么艰难。
      外婆带着一丝沧桑的声音却忽而在她的耳边响起,“然然,如果不想结婚,就别为难自己了。”她蓦地怔住,连背脊都僵硬起来,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儿时的迟默,少年老成的脸,英俊而温暖,稚嫩中带着十足的坚毅,他说,“安然,不要哭。我在,我一直在。”
      或者晚一些的年纪时,有一次和一群朋友去郊外游玩。原本清明朗朗的天气,却在孩子们玩的兴头上时忽而下起了冰雹。大的冰雹毫不留情的从空中坠落,落在身上生生的疼。一群人如鸟兽般散开,急寻着躲避的地方。只是,空旷的田野中,多的是池塘与高草,连大树都不多。迟默拉了她的手靠在树边,弯下腰将她揽进怀里,完完全全的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没有让突如其来的冰雹伤到她分毫。他清凉的声音在让她的心蓦地平静下来,“安然,不要怕,我在。”那一刻,他如是说。声音坚定,给人莫名的安心。
      等冰雹停下的时候,他笑了放开她,手指抚上她的额,顺着鼻翼缓缓落下……她便咧起嘴笑,只是,笑容尚未舒展开,她的目光便触到他背后的血迹。心口蓦地缩紧,她伸了手抚上他的背,揭开他的衣,下一秒,泪水便落了下来。他的背上,分明是被冰雹砸伤后的鲜血,斑斑驳驳的一片,刺疼了她的眼。
      “苏迟默。你是混蛋。凭什么让我欠你的?”她伸了手抹去眼角的泪,如小兽一般低吼着。心里却是满满的歉疚,以及,心疼。
      眼前的男子却依旧只是微笑,伸了手将她揽住,“乖。”轻轻的一个字,如羽翼一般。分明是那般轻柔的语调,却似刀刃一般砸在心口。

      那些记忆,忽而就一齐扑来,直至占据了整颗心。于她,他是最温暖的所在,是心脏最真实的跳动。是无法割舍的珍贵羁绊,是她最初的花开,最初的情动。
      “也该结婚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声音极轻极浅,眼睛失了焦般看着手中的菜,却是忘了该有的动作。
      外婆搬了矮凳在她身边坐下,一边择菜一边低声说:“是到结婚的年纪了。不过,既然心里不想和小徐结婚,那就别为难自己。到最后,反倒是误了别人也误了自己。”
      听着外婆语重心长的话语,赵安然怔了怔,偏过头看着外婆已经渐渐苍老的布满皱纹却依旧温和的脸,微微的失了神。误了别人也误了自己吗?她恍惚间想起徐子辰温和的脸,大四毕业的时候答应了追了自己近四年的徐子辰在一起交往,说到底,也是因了偶尔会从他的身上看见迟默的影子吧?对自己的百般宠爱唇角的温暖笑意。自己,还真是个自私的人呢。
      微微眯了眼睛,她努力弯起唇角,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用云淡风轻的口气说道:“我知道。我并没有不想嫁给他,可能是有点婚前恐惧症吧。没事的。”死鸭子嘴硬,说完这话,她便想起这句话,还真是符合现在的自己。
      身边的外婆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啊。真是越长大越别扭了。还是小时候直率些。”
      “小时候那会太淘气了。我妈说女孩子太淘气不好,要文静些。”赵安然接过话茬,笑着说道,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一张脸都显得柔和起来。
      年纪小的时候,她是亲戚里面最调皮的一个,去乡里的时候哭着闹着拉了迟默偷了人家瓜田里的西瓜,后来被家长发现的时候,迟默却站了出来说是他自己一个人偷的。对于给她背黑锅这种事,他向来做的得心应手。
      那时候,他总是揉着她半长不短的头发,手指落在她的额间,顺着鼻翼缓缓滑下,唇角始终挂着温暖而宠溺的笑容,“没有我,你要怎么办?”语气里是三分宠溺,三分无奈,三分温柔。她却总觉得,他是铁了心要宠坏她似的。
      “你啊……”外婆拉长了语调,有些无奈的意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话,还是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别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再去后悔。”
      一辈子那么长,可是要忘掉那个人要多久?在一起的十八年,十八年来一点一点刻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烙印,要用多久才能剔除?
      抿了唇,她埋了头,低低的问:“如果所有人都会反对呢?”
      厨房里安静了几秒,外婆带着沧桑的声音方才响了起来,“管那么多干吗呢?自己开心就行。你记着,外婆绝对不会反对。”
      说话间,厨房门忽然被推开,迟默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依旧是棱角分明的脸,眼神清冽,唇角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一身亚麻色的休闲裤,黑色的T恤,简简单单的服饰,清冽干净。“外婆,我来吧。”他走过来,笑了说道,声音温暖而好听。
      听他这么说,外婆站起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今天午饭你和然然做了啊。”然后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厨房里便只剩下迟默和赵安然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
      赵安然低了头,安安静静的择菜,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些许时间,赵安然刚站起身,便有修长而干燥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腕。抬了眼,便看见苏迟默好看的侧脸,下一秒,他的手上用了力,便将她拉进了他的怀里。
      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胸膛安静的心跳声,她微微垂了眸,心里想的却是刚才外婆对自己说过的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做些什么。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厨房里安静的拥抱着。男人一只手揽在女子的腰间,另一只手拥住她的肩,将她完完全全的搂在怀里。女子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腰间,眼睛安静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在光洁的脸上投射出浅浅的阴影来。
      好半晌,赵安然方才缓过神,伸了手推开苏迟默,讪讪的说道:“我去做饭。”话音刚落,便被眼前的男子捉住了手,抬了眼便看见他脸上促狭的笑意。他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唇角的笑意渐渐浓了起来,“还是我来吧。”
      “嗯。那我去陪奶奶。”赵安然扬了唇,微笑着说道。话音刚落,手再度被握住,沉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许。”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她连抬起脚步都不能。他的面容亦只是安静的,温和的,只是眼里却满满的都是霸道凛冽的气息。
      未等她开口,他已经低了头,附在她的耳边,“安然,乖。”邪魅般的声音,有魅惑,有坚毅,有震慑。而她,却每一次都中了他的毒。迎上他漆黑不见底的眸子,耳畔隐约能听见夏漓依和阿姨,外婆之间的谈笑声,心里竟然会凄楚起来。
      她点了点头,靠在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迟默已经拿了刀开始切菜做饭,依旧娴熟和熟悉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恍惚间觉得彼此又回到了过去。只是,那些消失的旧时光,终是追不回了罢。
      她微微眯了眼,偏了头,靠着墙壁。可以吗?不顾一切的去爱一次。不要等到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时候再去后悔么?心,忽然就乱了。眼前的迟默,依旧是颀长的身影,即使是随意的站在那里,低了头切菜的模样,也优雅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额前的发稍稍长了些,偶尔风吹进来的时候会遮住他好看的眸子。
      五年的时间,她走过许多未曾走过的路,遇见过许多人,见过新的风景,却始终忘不了那个叫苏迟默的男子,始终没有人能够代替他的存在。
      她所怀念的,始终是他温和的笑脸,和指尖的温暖,以及那一句,“安然,不要哭。我在,我一直在。”那是她的信仰,亦是她无法忘却的爱恋。
      直到夏漓依推了门走进来的时候,赵安然依旧只是出神的看着窗外。听见夏漓依那一句,“你亲自做饭啊?真难得。”她方才回过神,只是却没有转过头,犹自看着窗外。
      “出去。”迟默冷漠疏离的声音在厨房里听上去干净如清冽的溪水,却是冰冷的,冷的叫人心寒。听他这么说,夏漓依脸上微微一红,随即柔声道歉起来,“碍事了吧?对不……”
      话音尚未落,迟默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不是碍事,是碍眼。”平平的语调,恰到好处的音量,脸上平静如初。语气却并不友善。
      话音落下,屋里的两个女子都稍稍怔住。安然的唇边划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呐,还是和从前一样呢,平静的表情,不屑的眼眸,仿若高高在上的王。那是她世界里,最初的,最后的王者,从未改变。
      只是,这笑容落在夏漓依的眼里便成了讥讽的嘲笑。她的眼神凌厉起来,声音却依然是温柔似水,“嗯。你忙吧。我去陪阿姨。”然后低了头,安静的转了身走了出去。
      “对未婚妻要好一点,知道不?”安然转过身,背靠着窗户,看着迟默依旧安静凛冽的侧脸,笑了说道。笑容恬静安宁。曾经放肆的笑靥,终究是再也寻不回了。
      迟默的身形微微僵住,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眼里的光明明灭灭,然后消散不见,只余深不见底的暗黑。墨黑的瞳孔让人觉得安心,“我不会和她结婚。”凉薄的唇齿间溢出极轻却坚定的话语。
      而门外,站在那里的夏漓依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手慢慢的握紧,攥成拳头。一双丹凤眼里满满的都是恨意。
      吃过饭,阿姨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赵安然,眉头稍稍皱起,“迟默啊,你送漓依回去吧。”保养得当的双手捧起面前的茶杯,低了头慢慢的饮了一口。
      安然低了头,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眸子,唇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为自己活一次么?可她不想迟默为了自己众叛亲离。不想,也不能够。
      她脸上细微的情绪变化却并没有逃过迟默的眼眸,他抿了唇,看着一脸温柔神色的夏漓依,“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可以吗?”明明是问句,只是眼眸里的犀利却足以叫人不敢说半个不字。
      “嗯。我一会打车去就好。”夏漓依轻笑,笑颜温柔而娇媚,如最妖艳的玫瑰。
      迟默起了身,和外婆告了别,伸手拉了安然的手,紧紧地握住,声音清冽的响起,“走吧。”手上的力气有些大,安然微微踉跄了一下,站起身。
      刚迈开脚步,身后,阿姨的声音便清楚的响了起来,“然然等会和我一起走吧。”迟默脸色微微黯了黯,转了身看着自己的母亲,“有些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他抿了抿薄的像刀片一样的唇,薄凉的声音便从唇齿间溢出。
      站在他的旁边,赵安然也能感觉到身边的男子身上强大的气场,让人知晓,无论是什么,也无法改变他的世界。自说自话的男人,她只在心里如是说。自说自话的离开,自说自话的回来,却每一次,都让自己措手不及。
      迟默和苏母对峙时,一边的外婆原本温柔慈祥的脸蓦地严肃起来,“迟默,你和然然先去吧。”听见这话,苏母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侧年迈的老人,“妈……”
      “外婆,那我们先走了。”迟默淡淡的扫了一眼夏漓依,意味不明的目光,叫人没来由的心慌。牵了安然的手,他拉了门走了出去。
      听见关门声,苏母怔了怔,眼里写满了不解和不满,“妈,您是不是糊涂了啊?这迟默的心思你知道吗?我们做家长的不能看着孩子这么走下去吧?”
      外婆倒是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拿了杯子喝了一口参茶,“由了他们去吧。”听见这话,连夏漓依都稍稍坐不住了,那一刻,她很想站起身告诉眼前这个老太婆,中国法律明确规定着,直系血亲以及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禁止结婚。她的手紧紧攥成拳,终是忍住了那份冲动,只是咬紧了牙。
      同样怔住的还有苏母,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好半晌,方才抿紧了唇,“他们俩绝对不能在一起。这要在一起成什么了?迟默还不一辈子背着骂名和别人鄙视的眼光?我不能毁了迟默。”
      “古时候表亲结婚还是亲上加亲呢。有什么见不得人,毁了谁的?”老太婆倒并不理会这样的解释,不屑的模样。
      对于自己的母亲,苏母向来是敬重的,这一次,却是冷了声,“这绝对不行。我看您是老糊涂了。这然然还是赶紧结了婚好。我看漓依和迟默也得赶紧把婚事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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