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你一来，我依然插翅难飞 ...
-
此刻，赵安然跌跌撞撞的冲出商贸大厦，伸出手捂住自己的眼，灼热的泪水无可抑制的流下来。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五年？曾经听过的老歌，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到如今，或许真的该放开，该离开。
没有什么不能够被替代，但我们不能无力自拔。
手却忽然被拉住，有人从背后紧紧的拥住她，下颌抵在她的发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便扑入耳里，“安然……”嘈杂的大街似乎一下子静了，只有他的声音，在耳边无限回想。
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抚上她的脸，温柔干燥的触感。他安静的拭去她眼角的泪，另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小心翼翼的动作。
“决定回国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了，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迟默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低的响起，温和的，坚定的。即使不回头，她也能想象得出此刻他眉眼间坚定决绝的神色。
微微闭了眼，赵安然将眼里的泪水逼回去。她不能哭，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不坚定，看见自己的不舍。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她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五年来，有太多次，她幻想着如果还能遇见，要怎样说怎样做。只是，再次遇见，终究还是会溃不成军。
迟默。只这两个字，便已经是她永世难逃的劫难。
身后，迟默的修长干燥的手指缓缓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细细的摩挲着，清冽而坚毅的声音便在她的耳畔安静的响起，“安然。你只能是我的。”清晰地，平稳的落入耳中。
微微怔住，她努力弯起嘴角，慢慢的转过身，云淡风轻的模样。五年，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比如，她再不会像从前那般放肆的笑，放肆的哭，再不会那般肆无忌惮的撒娇，她早已经学会一个人过活，早已经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你爱我吗？”她只是微笑，嘴角安静的弯起，上扬成好看的弧度。黑色的长发安静的披散在胸前，黑色的连身长裙，衬得肤白胜雪。
迟默怔了怔，看着眼前他思念了许多年的女子，唇角渐渐弯起，“安然，你知道的。”眼眸极黯极黯，却是让人心安。
听见这话，她的笑容大了些，微微歪了头，她的目光安静的落在迟默身上，声音安宁如在静谧的夜中响起的琴音。“那就放开我，好不好？一直以来，你都只想着你是怎么想的，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没有你那么勇敢，我要的只是世俗的幸福，和爱我的人相守到老，过着平凡而简单的生活。这才是我要的。如果你给不了我所期待的未来，那就放开我。可以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了两步。迟默脸上的温暖笑意渐渐敛去，面部渐渐忧伤起来，那样温暖的人，眼眸里的忧伤却像是冬日里的积雪一般，又美丽又孤单。他上前一步，重新将她揽进怀里，双手揽住她单薄的肩，“如果能够放弃，我早就放弃了。”
如果能够放弃，早已经放弃了吗？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呢。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心里念着想着的，终究还是最初的那个男子。他指尖的温暖，他清浅的笑容，他温和的对自己说，“安然，我在，我一直在。”
迟默。
好半晌，她方才推开紧紧拥住自己的男子，扬了头，迎上男子清凉的眸子“可是，现在你只会成为我的负担。你知道吗？”这么说着的时候，她已经推开了苏迟默，向后退了几步，身形笔直的有些过分。左手攥的很紧，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那么疼，但是，也只有这疼痛，才能让她可以看似云淡风轻的站在他的面前，演着最沉重最艰难的戏。
傍晚的南京街头，两个人便这样对峙着站在一起。
直到一声温柔中带着些许妩媚的声音突然响起，才打破了这繁闹中的静谧，“默，你怎么一声不说就回国了？真巧呢。”这么说着的时候，穿着白色雪纺长裙的女子便走了过来，揽住迟默的脖子，无限娇媚，“害我好找呢。”
两个人看上去那么般配，只是，落在赵安然眼里，却像是钉子扎在眼里一般。疼痛顺着眸子一直蔓延到身体各处，直至占据了心脏，四肢百骸像是浸在了冰冷的海水里，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余麻木。唇角的笑容僵在了唇边，收不回，敛不起。
迟默微微皱起眉，伸了手推开环住自己的女子，眼神始终落在对面的女子唇角清浅的笑意上。察觉出他的异常，女子转了身，看着身后的女子，唇边的笑意渐渐绽放，眼睛弯了起来，“赵安然？好巧呢。”
怔了怔，赵安然这才看清了，竟是夏漓依。身子微微有些僵硬，连站都稍稍有些站不住，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凉了起来，一起凉起来的，还有左边的胸口。凉意直渗四肢百骸。
努力弯起嘴角，她的手渐渐攥紧成拳，将指甲掐进掌心里，让疼痛使自己可以清醒的面对一切。“嗯。好巧呢。”摆了摆手，她笑了说道：“我先走了啊。”
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后隐隐传来了迟默的声音，她却没有再回头，疾步走到街边，拦了车，钻进出租车里的一刹那，泪水便已经无可抑制的流了出来。她甚至没有勇气回头去看街后的迟默和夏漓依，心里的恐惧满满的占据了自己，她怕，怕自己看见不想看见的一幕。
任泪水在脸颊风干，她恍恍惚惚的想：这样就好。迟默，徐子辰是我的未来，而你的未来，不在我这。
回到家的时候，李嫣然和徐子辰正在说着些什么，见她回来忽然间噤了声。徐子辰愣了愣，随即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坤包，手指抚上她的额，“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有点累。”推开那只扶住自己的手，她轻笑着说道，换了鞋向卧室走去，“你先坐会。我去洗澡，一会就好。”
徐子辰担忧的看着她，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卧室的另一边，方才收了回来。李嫣然窝在沙发里，依旧守着八点档的电视剧，一边咬了一口苹果，一边笑着说道，“你还真是被华丽丽的忽视了啊。”
徐子辰低低的叹了口气，在李嫣然对面坐下，“她是累了吧。”淡淡的语气，带了一丝惆怅的意味。顿了顿，他低了头，从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根，“她，有没有和你说结婚的想法？”掏出打火机正要点燃烟的时候，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这个小动作却精准的落入了李嫣然眼里。
她笑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睥睨的看着徐子辰，一脸不屑的模样，“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真话可是很残酷的。”
“总觉得，她最近有些反常。”徐子辰并不理会李嫣然的揶揄，低低的说道。香烟在指尖转着，斜斜的靠在沙发上，一脸无奈的神色。面对已经提上行程的婚姻，她并未表现的如那些准新娘一般，反倒消沉起来，连话都少了起来。
苏迟默。他恍惚间想起这个名字，熟悉打破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却是从未见过，那个让她一直牵肠挂肚，不肯忘却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人。连赵安然都不曾知晓，那个人，其实他有好几次从她口中说出来。酒醉时，睡梦中，甚至课本上和稿纸上。
“想要知道什么，就自己去问。连交流都没有，还结个P婚。”李嫣然看着他的模样，皱紧了眉，敛去了笑容，连语调都恢复了一贯的大大咧咧。双脚搭在沙发上，她用手撑着头，看着电视里那些煽情的画面，心里却是烦乱异常。
爱情和友谊之间，是否永远没有正确的选择？她不知道，只是，赵安然于她，却不仅仅是友情，更或者有恩情。
说话间，赵安然已经走了过来，简单的白色及膝的大T恤，露出纤细的双腿。她迈开步子，走到沙发边，在和李嫣然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伸了手拿起抱枕，缩在了沙发上。李嫣然知趣的站起身，笑了说，“我先回房了。你们慢慢聊吧。”
屋里只剩下徐子辰和赵安然的时候，徐子辰坐到赵安然身边，拿了遥控器随意的调着频道，眼神却始终落在赵安然身上，好半晌，他方才看着她的侧脸，“然然，你有心事？”
听见这话，赵安然愣了愣，随即弯了弯唇角，“没有啊。怎么了？”一双剪了秋水的瞳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温柔和单纯，美丽的让人不忍触碰。
伸了手揽住她的肩膀，她便斜斜的靠在他的肩上。相识五年，在一起一年多，她和他之间，最多的也只是拥抱。唯一的一次亲吻是在大学毕业的散伙饭后，她喝得酩酊大醉，抱住他，泪流满面的吻住他的唇，一边轻声唤，“迟默……”
那不是他第一次听说迟默这个名字，却是让他最难过的一次。他的然然，心里想的，念得，只有那个他只知晓名字的男人。
忽然想起方才李嫣然的那一句，“想要知道什么，就自己去问。”这么久以来，有很多事情，她不说，他便当做不知道，将所有的秘密都藏了起来。似乎陷入了一个“一方不说，另一方就永远装作不知道”的怪圈。
“然然。结婚的事，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徐子辰看着电视屏幕，忽然开口说道，打破了客厅里的寂静。他甚至能感觉得到，这句话说出口时，靠在肩上的女子一瞬间的僵硬。
赵安然愣了愣，直起身，看着眼前的男子，“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那一刻，脑海里闪现的，竟是傍晚遇见迟默时的情形，他说，“如果能放弃，我早就放弃了”，“从决定回国的那一刻，我就决定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五年，再相见，已是物是人非。
“结婚的事，其实不急。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嫁给我为止。”他盯住眼前赵安然的眸子，轻轻的说，极低的声音，却能让人觉得温暖起来。
心口忽然就暖了起来。她握住徐子辰的手，一点点插进他的指缝里，然后慢慢收拢，十指相扣。这是她喜欢的动作，总叫她想起那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果不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和徐子辰结婚，便是最好的选择。她不能误了迟默，只有让他彻底的放开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自己终究也只是自私的人。利用了徐子辰的爱，利用了他对自己始终迁就的好，偶尔想起，她甚至会有负罪感。
“不用等。尽快结婚吧。”抿了唇，她低低的说，唇角安静的弯起，眼底一片安宁，看不出一丝喜悦，宁静的像是一滩死水。
那一夜的梦中，她再度梦见失去的父母。梦里，鲜血染上了她的衣服和肌肤，她只能坐在地面上一直哭，哭到喉咙嘶哑，那个人也没有出现。她只是一声一声地唤，迟默。那么清晰的梦境，却也是真实的记忆，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醒来的时候，窗外依旧是朦胧一片，楼下的路灯发出暖黄色的光。她坐在窗台上，看着脚下寂静的城市，心里乱的无法再次入眠。
泪水早已启程，结局在故事的起始边已经写下。却忽然不敢不想，故事是怎样的开始，在那个鲜红的季节。
偏了头，有一行泪水从眼角潸然滑下。
终究还是回不去了。她恍恍惚惚的想，只觉得头痛欲裂。那些年的经历，像是梦靥一般的存在，在迟默所不知晓的岁月里，她一步一步的告别了曾经的自己，一步一步的远离了最初。于是，都再回不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你一来，我依然插翅难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