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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   林霁晓那天之后鲜少在静海露面,沈一屿大部分时间陪着她。
      他们有时候上镇子里走走,有时候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待就是一下午,日子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却总过着过着就生出一种时光易逝的怅然。

      总觉得林霁晓说要走就在昨天,转眼间已是音乐会的前一天晚上。

      他们去了一趟静海。

      何翊已经在店里等候许久,他们到时他正站在一张音乐会的宣传海报前发呆。

      见沈一屿和林霁晓来,他口罩一摘,热情迎了上来:【这儿!你俩咋这才来呢,我都到好一会儿了。】

      他是边比划手语边说的,听见何翊那大剌剌的调子,林霁晓离别愁绪瞬间消散大半。

      甚至有心情和他犟嘴:“是你消息发得晚了,你要是早点发,我们能去镇口接你。”

      何翊也就是嘴上说说,实际一点没往心里去,大手一挥:“用不着啊,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认不得路。”

      说话间三人落了座,店员端来林霁晓事先点好的酒,何翊接过,扶着杯在桌上画了一个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静海和他上次来时不太一样了。

      等意识到是哪不一样,他半惊半喜扬着眉头叹道:“行啊你们,真把我上次说的听进去啦?”

      他没想到沈一屿这个犟骨头真把静海改成了清吧,虽然只在晚上。

      看着他得意的神情,林霁晓生怕这货上杆爬,和沈一屿对视一眼,没搭话。

      可惜何翊是个没人给他递杆也能自给自足的主,他环顾四周,脸上尽是喜色:“这看着真不错啊,你说,是不是比你们原来那强?”

      “是是是,多亏了你当初出主意,”见冷落没用,林霁晓换了个招数尝试用酒堵住他的嘴,“来,尝尝酒吧。”

      清酒入喉有些涩口,片刻后开始回甘,何翊品尝一番,指着酒杯说道:“嗯,酒也不错,别说,你们这,挺像模像样的。”

      林霁晓本以为他会问“怎么刚有起色就要离开”、“这一去要多久才会回来”诸如此类的问题。
      可何翊惯不是煽情的人。
      这一晚,他翊只是像探望两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谈及近况,聊起过往,偶尔吹吹水,轻轻地将这一夜揭过了。

      第二天,郑姝月和陆献回来的时候,乐队的年轻人已经到场,在一旁的空地布置场地,调试设备,偶有经过的路人停下来看两眼。
      音乐会初具规模。

      郑姝月在人群中张望着,看见在一旁帮忙的林霁晓,她立即小跑过去拥住她:“霁晓姐,怎么我这一走你也要离开了。”

      她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更多的是歉意,她带走陆献本就对沈一屿有愧,但想着至少还有林霁晓陪着他,如今林霁晓要走,沈一屿身边一下没人了。
      早知道她就不在那个时候提这件事了。

      同时她也舍不得林霁晓,南城和象盱镇离得近,不忙的时候她想回来便可以见面,可林霁晓这一走……

      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离开,林霁晓需要面对的,是他们无法插手的世界,他们担心她,也害怕从此之后的过问变成打扰。

      千思百绪萦在心头,可她不敢说,到了嘴边成了一句句不舍。

      她更不敢哭,她知道林霁晓不希望他们流泪。

      她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林霁晓看在眼里,捧着她的脸,只是重复道:“会再见面的。”

      暮色很快降临,摆放了乐器的场地边围上了一圈人。
      沈一屿、陆献、马小野在静海店里帮忙,郑姝月和林霁晓在人群中静静等候。

      忽然,林霁晓感觉另一边的手肘被人碰了碰。
      抬头,是何翊。

      郑姝月没有见过何翊,对出来冒出来的这么一号人充满戒备。

      而何翊丝毫没有感知,还自来熟地冲郑姝月一笑:“姐妹,林霁晓借我用用呗。”

      郑姝月听着这轻佻的语气皱起了眉头:“你谁啊?”

      何翊正打算自我介绍,被林霁晓挡了回去,她示意郑姝月放心,把何翊拉到一旁。

      “说吧,什么事?”

      何翊开门见山:“你还记得你欠着我一个愿望么?”

      林霁晓想起那次训练时,她和何翊打赌输了,确实欠他一个愿望没完成。

      “嗯,记得。哦——我说你怎么这次想来象盱镇呢,原来是找我讨愿望的么?”

      何翊一听这话有些慌了,他有求于林霁晓是真,但他来探望朋友的心也是真,立马为自己辩明:“你可别这样说嗷,我是那样的人么?”

      林霁晓当然没真那么想,只是何翊这人欠,让人忍不住想开玩笑逗他两句。
      她知道何翊这人虽然吊儿郎当,但是对朋友是真心的,也没必要为着一个赌约大老远跑来。

      她笑笑这玩笑话就算过去了,但她真有些好奇这值得让何翊记这么久的愿望:“需要我做什么?”

      “我听说了你们在南城开分店的事,”何翊敛了脸色,严肃说话的模样让林霁晓意识到他是认真的,“我想,你们在宜市也开一家分店,我以朋友的身份入股,要多少钱,你们说,我出。”

      林霁晓完全没想过这竟会是何翊的愿望,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什么意思?”

      “反正,把静海开到宜市来,你们需要什么,跟我提,我来想办法。但是,这店是你们要开的,我只是作为朋友出资入股。”

      “我只有一个要求,店员只接收听障人士,而且,只能是女性。”

      林霁晓后来想了很久,依旧不明白那天何翊为什么会对她提出那样的请求。

      一年后,分店在宜市落成。
      她听说何翊从不到店里去,所有的收益也尽可能让利给沈一屿。
      他想要的,似乎仅仅只是那么个店。
      当然,这是后话了。

      林霁晓回到观众群,沈一屿等人都已经到齐。
      六人会合的同时,摆在乐器两边的照明灯亮起,明澈的光瞬间铺满舞台前的一方沙滩。

      一击鼓声落下,人群的欢呼随之炸开。

      鼓点续上躁动的心跳,贝斯低沉的音浪紧接着推开空气,沉沉撞在胸口。吉他的清亮和弦随即流出,像利刃划开厚重,让键盘跳跃的旋律顺着缺口蔓延开来。

      就在这节奏织成的网中,主唱的声音切了进来:

      “都站稳了——”

      他握着麦克风,赤脚向前走了两步。

      “今晚这沙滩,”他顿了一下,扫过台下闪烁的眼睛和扬起的脸,嘴角一勾,“归耳朵管!”

      人群爆发出更响的呼应和口哨。人们就着这节奏摇摆,挥手,踩着沙,音乐会在这句宣告中正式开场。

      几首节奏感强的乐曲将气氛炒热,沙滩几乎要被沸腾的脚步踩实。汗水、啤酒沫和飞扬的沙尘混在一起,每个人都像刚从海里捞出来,眼睛却亮得惊人。

      就在这时,音乐变了。

      像退潮一样,旋律慢了下来,一首带着海风咸湿气息的民谣,像月光一样流淌出来。
      蹦跳的人群渐渐安静,站着的人慢慢坐下,或相拥着轻轻摇晃。
      喧嚣化为寂静的聆听,只有木吉他的泛音和海浪的叹息交织在一起。

      几首这样的歌过去,夜深了,音乐会也自然而然走到了温情与告别的尾声。

      最后一首歌的前奏尚未响起,主唱再次走到台前:“大家玩得还开心吗?”

      “开心——!”台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主唱笑着收回话筒:“在今晚最后一个音符响起之前,有些话,必须亲口说出来。”

      “今晚,是音乐让我们相聚在这里,”他在台上巡了一圈,慢慢说,“但是,我知道在场的有些人,是听不见这音乐的。”

      “而这就是我们选在静海边举办这音乐会的原因。”

      “可能有的人会问了,音乐不是用‘听’的么?”主唱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在这里,我想分享一个小故事。”

      “刚做音乐的前两年,我从学校毕业,学了一堆声乐技巧、编曲理论,写了几首自以为质量碾压的曲子,抱着凭着这些曲子我一定能一炮而红的野心,最终,我成了一名酒吧的驻唱歌手。”

      “惨吧?”他自嘲地笑了笑,“而这还不是最惨的。人不是靠着梦想过活的,我写的歌依旧不火,而现实正在一点点压弯我的脊梁,我每天都在怀疑我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做音乐,为了生计我是不是应该转行。而即便是我选择苦苦坚持,日复一日的内耗也在消磨着我对音乐的热爱。”
      “当热爱的音乐变成我痛苦的源泉,那一天我辞去了所有的驻唱工作,回到家乡成为了一名公司里的小职员。”

      “日子好了起来,至少我不用再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那些做音乐的日子变成尘封的回忆被我锁了起来,直到有天我被朋友们拉去逛街,在街边遇见了几个驻唱的年轻人。”
      “那都是从高中起认识的朋友,他们知道我做过音乐,便撺掇我上去唱两句。我没忍住心痒痒,再一次拿起了麦克风。”

      “大家都知道的,小县城的驻唱歌手大多是自娱自乐,没几个观众的,路人顶多停下来听两句,没人会留下来听完一整首歌。”

      “但是我注意到一个女孩,她蹲在音响前听完了我整首歌,还为我鼓掌,是除了原本的驻唱和我朋友的,唯一一个。”

      “我没敢多想,唱完还了麦克风就想走,结果那女孩拉住我,举起的手机屏幕上写着‘你唱得真好’五个大字。”

      “我才注意到她耳朵里戴着的助听器。”

      “回到那个问题,‘音乐不是用听的么’。”

      “我当时就是这么问她的,我问‘你听得见么’,她告诉我‘音乐是用耳朵听的,而感受是落在心里的’。今天我想把这句话同样地送给大家。”

      “无论是音乐也好声音也罢,它们都只是一个载体,而我们要传达的,是真心。”
      “哪怕你不被听见不被看见,没有关系,只要你倔强地固执地去感受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你发出去的信号会接收到来自这个世界的回响。”

      话音刚落,台下响彻热烈的掌声,回荡在辽阔的海域。

      待掌声渐弱,主唱再次拿起麦克风:“这个故事是我职业生涯很大的转折点,因为它我才重新回到舞台,但我却从来没有机会讲述它。所以,我很感谢静海的朋友能给我这样一个场合。”

      台下再次爆发掌声,这次的掌声是献给静海的。

      这个环节没经过彩排,却是主唱的真情流露,情到此处,他突然想要做些什么。
      他把目光投向台下:“话说到这,还有一首歌的时间,我想,不如把这个时间交给我们静海的朋友们,让他们为今晚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你们说怎么样?”

      台下观众纷纷响应说好。
      起哄间,静海的几人涨红了脸。
      “你来你来。”
      “哎我唱歌不行的。”
      “这人也太多了吧!”

      彼此推拒间,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头。
      “这种事当然要老板上啊!老板上不了,老板娘来嘛!”
      “对对对,我觉得霁晓姐一定有很多话想对我们说的。”
      “嗯嗯嗯,霁晓姐去吧。”

      林霁晓就这样晕晕乎乎地被推上了台。

      她很久没上台了,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上一次还都是恶意,而今天,或许是因为主唱刚才的那番话,观众眼里盛着的都是期待和善意的欣赏。

      林霁晓也在这些目光之中,渐渐卸去了身上的刺。

      主唱问她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台下的人说。

      想说的话太多便无从讲起,林霁晓最后报了首歌,将想说的话都放在歌里。

      舞台灯光渐隐,只留下一束柔光笼罩着林霁晓。随着温柔的前奏缓缓流淌,她清亮的歌声响起——

      “天空在我们心里飘了一场雪”
      “而你就静静地待在我身边”

      她站在舞台上,看着沈一屿站在人群中。
      再一次目光交汇,她想起第一次相遇,沈一屿站在她的画旁,说她画得好。
      那是她低谷期里的第一句肯定。

      “沉寂已久的心情掀起了雀跃”
      “是你温柔,解锁了我的心结”

      她留在了他的店里,成为了他的邻居,一起生活过的痕迹渐渐刻满整座小镇。
      当生活里充满了对方的影子,她发现她会为了他悲喜忧愁。

      “那些挥散不去的过往全都视而不见”
      “只因为对你的思念”

      却独独忘了,来时那些灰暗的日子。

      “多想留在你的身边”
      “让爱渗透了整个世界”
      “为你愿意,穿越所有的时间”

      她也想留在他的身边,他的温柔、细腻、勇敢照亮了她的世界,为她披上铠甲。
      但总有些命运,她需要独自面对。

      “只想留在你的身边”
      “不害怕路途多么遥远”
      “为你甘之如饴不管南北东西”

      待她完成,她会回到,她最爱的人身边。

      音乐会在一曲《雀跃》中落下帷幕,散场后,林霁晓拉着沈一屿在海边走了好久好久。

      她问他他是否听懂了她歌曲里的弦外之音。

      沈一屿笑着说,他懂。

      林霁晓不信,问他,你真的懂么。

      沈一屿没再答,把她拥进了怀里。

      这一晚,林霁晓还是在沈一屿家睡的。

      等明天和朋友们最后聚一聚,后天林霁晓就要坐飞机离开了。

      这段时间他们总是舍不得分开。

      或许是因为离别将近,这一夜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感受着对方的呼吸频率渐渐入眠。

      第二天一早,沈一屿并没有被闹钟叫醒。

      待他醒来,看见身边的空旷。

      心头袭来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冲下楼,却在门的背面,看见了林霁晓留给他的信。

      他知道,她已经离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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