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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审讯室再次陷入沉寂,只有赵坤粗重的呼吸声。裴铮没急着开口,让他消化刚才那些话。

      几分钟后,裴铮才拉开椅子坐下,将一份薄薄的档案推过去。

      “赵坤,”他声音平稳,“C大化学系博士。你的课题,《基于天然生物碱杂合体的新型神经调节剂构效关系研究》——核心就是阿托品、蟾毒色胺、育亨宾的衍生物探索,没错吧?”

      赵坤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实验记录显示你私下合成过样品,不过太糙,动物实验只观测到混合了镇静的效果。”裴铮翻了一页,“后来你的核心数据被同门剽窃发表,学术纠纷你输了,还因违规实验被取消资格。离开学校后,你卖过试剂,干过质检,都干不长。然后你开始在‘Λ论坛’发表极端理论。”

      赵坤手指开始颤抖。

      “在那里,你遇到了一个人。”裴铮盯着他,“那个人能精准指出你未发表论文里的精妙处,和你讨论分子修饰。——这些技术细节,正好解决了你当年的难题。他欣赏你,理解你,给了你实现‘抱负’的机会。所以你把他的‘人体测试’当成了神圣仪式。”

      “不是测试!是升华!”赵坤嘶声道,但气势已弱。

      “是吗?”裴铮抽出另一张纸递给他,上面是Λ论坛的对话片段,“从头到尾,他没有和你深入讨论过蚀心素的成分构效关系,你还没有发现吗?”

      赵坤哽住。

      “你发现了,不过你不敢承认。”裴铮替他回答,“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每个字都像钉子:

      “是他的棋子。”

      赵坤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嘴唇哆嗦着,信仰的核心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现在,”裴铮坐直,“工具还有最后的价值——告诉我们,这个‘实验设计师’是谁,在哪。否则,你就只是这起案子里,一个可悲的、被用完即弃的耗材。”

      漫长的沉默。

      赵坤垮下肩膀,最后一道防线终于溃散。

      他哑着嗓子,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我不知道……他……只在Λ论坛的深层加密频道联系……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审讯室里,裴铮收起档案,最后看了眼神情灰败的赵坤。

      ————

      “结束了。”

      裴铮将最后一份签好字的文件归档,对旁边还在核对物证清单的汪锐说道。

      汪锐长舒一口气,用力伸了个懒腰,骨头节咔咔作响。“阿西吧…总算能喘口气了……裴队,今晚不得庆祝一下?”

      “你们去吧,我请客。”裴铮摆摆手,脸上带着卸下重负后的淡淡疲惫,“我等会儿还有事。”

      汪锐了然一笑,没多问,转身就吆喝起同事商量晚上去哪儿聚餐。

      裴铮走回办公室。窗外,夕阳正缓缓下沉,连日高强压工作积累的紧绷感,在说出“结束”的那一刻终于消散。他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走到临时实验室门口,里面很安静。于肆年正背对着门整理实验台,逐一关闭仪器、归置物品,动作一丝不苟。白大褂已经脱下,简单的衬衫衬得他的背影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有些清瘦。

      “忙着呢?”裴铮敲了敲敞开的门。

      于肆年回过头,见是他,点了点头:“嗯。临时实验室不用了,谢局让我收拾一下,过两天会有正式实验室。”

      “辛苦了。”裴铮走进来,靠在桌边。

      于肆年继续用酒精擦拭台面:“本职工作而已。”

      语气还是那样客观、冷静,甚至有点刻板。但裴铮已经习惯,甚至能从这平淡的回应里听出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松懈。

      “汪锐他们晚上去聚餐,庆祝结案。你去吗?”

      于肆年想了想,摇头:“不了,人太多,吵。”他顿了顿,看向裴铮,“你也不去?”

      “嗯,有点累,想清静清静。”裴铮望向窗外弥漫开的暮色,忽然提议,“天还没黑透,要不要去天台透口气?这儿已经够干净了,别擦了。”

      于肆年停下动作,似乎有些意外,但看了眼裴铮的神色,还是点了点头:“好。”

      市局大楼的天台视野开阔,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室内残留的化学试剂气味和沉闷空气。

      两人并肩站在栏杆边,一时都没说话。

      “抽吗?”裴铮掏出烟盒递向于肆年。

      于肆年摇摇头:“戒了。”

      “行。”

      裴铮自己点了一支,却没怎么抽,只是看着烟雾被风吹散。于肆年则安静地望着天边最后一缕晚霞,眼神不似实验室里那般锐利,多了几分平和。

      “不管怎么说,”裴铮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今晚能睡个整觉了。”

      “嗯。”于肆年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补上一句,“那次半夜打电话……抱歉,吵醒你了。”

      裴铮偏头看他。于肆年仍望着远处,侧脸在暮光里轮廓清晰,那缕红发被风吹得微微拂动。

      “算了,线索值得。”

      于肆年嘴角似乎极轻地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裴铮正琢磨着该接什么话,于肆年却忽然开口,话题转得有些突兀:

      “裴队平时没案子的时候,都做什么?”

      裴铮偏头看他,没料到会是这种闲聊开场。“听歌,跑步,看电影,偶尔跟汪锐他们打打球。怎么,于博士有兴趣发展点业余爱好?”

      于肆年唇角微勾。他没立刻回答,而是转过身,手肘靠着栏杆,面向裴铮。这个姿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许多,甚至带点慵懒的意味。

      “听歌、跑步、电影、打球……”于肆年重复着,语气里有一丝玩味,“都是很健康的爱好。”

      “不然呢?”裴铮挑眉。

      于肆年笑了。那笑容很浅,但眼睛里闪烁着某种狡黠的光。

      “裴队,”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气音,在渐起的夜风里格外清晰,“你平时……就只干这些?”

      裴铮一愣。

      于肆年右手半握,做了个极隐晦的手势——腕部轻轻一转,手指虚拢,是个成年人一看就懂的动作。但他做得太自然,太理所当然,配上他那张冷静专业的脸,反而有种强烈的反差。

      “不干点成年人该干的事吗?”他问,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实验步骤。

      “咳咳——!”

      裴铮直接被烟呛到,猛地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

      他真是没想到,这位在实验室里冷静严谨、整天鼓捣化学试剂的于博士,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还做出这样的手势。

      于肆年看着他呛红的脸,仿佛目的达成似的,那双狐狸般的眼睛弯了起来,笑得有点坏。

      “离开案子,和队长讨论点‘活人’的事,”他语气轻松,“没想到裴队反应这么大。”

      裴铮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瞪着他:“你……”

      “我怎么了?”于肆年无辜地眨眨眼,“只是好奇。毕竟裴队看起来……”他上下打量了裴铮一眼,目光在他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停留了一瞬,“挺正经的。”

      这话里有话。裴铮听出来了。

      他稳了稳呼吸,下意识想维持住游刃有余的表象:“我看起来很正经?”

      “嗯。”于肆年点头,“正经到有点无聊。”

      “那于博士呢?”裴铮反击,“平时除了搞研究,都干什么‘不无聊’的事?”

      于肆年笑了。他转过身,重新面向栏杆外的城市夜景,声音随风飘过来:“干成年人的事情。”

      妈的轻浮。

      裴铮觉得那股被烟呛到的痒意又上来了,这次是喉咙深处。他没再接这句,反而沉默了几秒,让夜风吹散刚才那点过于直白的暧昧。

      然后,他向前一步,也靠在了栏杆上,手臂几乎要碰到于肆年的。

      “哪种成年人的事?”裴铮的声音恢复了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刑警队长特有的、审讯般的探究口吻,“喝酒?还是……”他故意停顿,侧过头,看着于肆年被城市灯火映亮的侧脸,“你刚比划的那种?”

      他的性子可不会让他认输,于是把球踢了回去,并且点破了那个手势。

      于肆年终于转过头。

      四目相对,距离很近。裴铮能看到他紫色瞳孔里映出的细碎光点,以及那里面毫不掩饰的、饶有兴味的笑意。

      “裴队想哪种?”于肆年反问,语气轻松,带着点“你猜”的促狭。

      “我想听听专家的意见。”裴铮不动声色,“毕竟,于博士看起来经验丰富。”

      “经验谈不上,”于肆年转回去,目光重新投向远方,“只是觉得,人除了破案和工作,总得有点别的……出口。尤其是刚结束这么一件案子。”

      这话里的疲惫和真实感,冲淡了刚才刻意的撩拨。

      裴铮心头的躁动平复了些。

      “所以,”裴铮顺着他的话说,“你的‘出口’建议是?”

      于肆年想了想,说:“城西有家Speakeasy(地下酒吧),老板是我以前的校友。酒不错,也安静。”

      这个提议比刚才的手势正经了一万倍,但又巧妙地承接了之前的话题。

      “怎么,裴队有更好的建议?”于肆年问,语气里听不出催促。

      “酒是不错,”裴铮终于开口,“不过,空腹喝酒,小心得胃病。”

      于肆年挑眉:“所以?”

      “所以,”裴铮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先吃饭。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馆,老板以前是部队炊事班的,做鱼是一绝。”

      “行,”于肆年说,“裴队挺会安排。”

      “不然怎么当队长?”裴铮淡淡回了一句。接着低头定位子,屏幕的光映亮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趁着他低头的瞬间,于肆年的目光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悄然移开。不过嘴角的弧度是下不来了。

      订好位子,裴铮收起手机:“走吧。这个点过去刚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天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

      走到停车场时,裴铮忽然问:“你开车吗?”

      “开了,”于肆年很自然地说,“不过想蹭裴队的车,介意吗?”

      “行。”裴铮解锁了那辆黑色SUV,“上车。”

      于肆年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车内还残留着淡淡的烟味,混合着皮革清洁剂的气息,很“裴铮”。

      车子驶出市局大院,汇入晚高峰渐歇的车流。车窗半开,晚风灌进来,吹动着于肆年额前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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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大家好! 首先,感谢您打开这个故事,并进入这个人性与理论的世界。 其次,很抱歉作者非专业,书中所有毒品成分、作用机制等科学描述,以及刑侦知识均为服务剧情的虚构设定,并非严谨科学事实。 所以,恳请大家忽略细节硬伤,专注于故事本身。 感谢理解!
……(全显)